太子殿下躺平日常 第342節
衛青聽到腳步聲,把嘴邊的話咽回去,等婢女出去才繼續同太子話家常。 劉進確實太小,在花園里玩到午時一刻他開始鬧困。衛伉也怕小孩哭鬧,慌忙還給表兄。小團子趴在太子懷里片刻進入夢鄉。太子抱著他起來,“看來不能陪舅舅用午飯了。” “回去吧。”衛青送他,到門外不禁問,“改日匈奴使者過來,你打算怎么應付?有沒有什么計劃?” 太子:“計劃趕不上變化。隨機應變吧。舅舅,您該信我。” 衛青拍拍他的肩,看著太子的車走遠他才回府。 太子確實沒什么計劃,蓋因他不清楚匈奴此舉意欲何為。太子決定以靜制動。 五月中,關中遍地金黃,匈奴使者抵達長安。使者抵達長安當日,典客陪他去歇息。翌日,典客帶他入上林苑,太子在上林苑劉徹的正殿等他們。 匈奴使者為此沒有表現出不滿,太子見狀很是意外,不像匈奴人秉性啊。難道匈奴內部有變,亦或者真是漠北的日子過不下去了。 過不下去可以找烏孫。烏孫懼怕匈奴,匈奴無論要糧還是要人,烏孫都不敢拒絕。 太子盯著匈奴使者看片刻,一行人身上沒有霧霾也沒有金光,就是尋常人。但其中一人氣色不好,太子仿佛聞到了死人氣。太子同他們把酒寒暄的時候,提到他們氣色不好,是不是因為急著趕路累的。他們恭維大漢疆域遼闊,看到高大的城墻以為到京師了,結果只是邊關小城。他jsg們沒有想到長安離草原幾千里云云。 太子一派仁君模樣,笑著令宦官進宮招太醫。匈奴使者臉色為之一變,太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安慰他們,不必擔憂,太醫給陛下、大將軍和大司馬看過病,醫術精湛,一定可以藥到病除。匈奴使者言,他們沒病。太子表示沒病也無妨。大漢有句話叫,是藥三分毒。沒病不可用藥。大漢也有句話叫,藥補不如食補。太醫也會開食療方子。 太子把話說到這份上,匈奴使者自然不好拒絕。午飯結束,典客陪匈奴使者前去驛館等太醫,太子進宮請老父親給邊關下旨防匈奴來襲。 劉徹對兒子的安排很不滿,他終于等到匈奴降漢,兒子竟然讓他等,等匈奴使者忍不住請求和談的時候再見他們。 聞言,劉徹沒好氣道:“又想作甚?” “匈奴使者看起來時日無多。” 劉徹不禁坐直:“主使?” 太子點頭:“倘若水土不服,他可以坦白,比如在草原上喝慣了奶吃慣了rou,到此地喝不慣白水,吃不慣蔬果。但他說自己身體無礙。兒臣擔心他來之前就知道自己無藥可醫。兒臣相信人死在長安匈奴單于王也不敢趁機揮兵南下——” 劉徹接道:“他可以趁機把匈奴各部落團結起來同仇敵愾?” “是的。倘若能借此在邊關討到便宜,匈奴各部沒了紛爭,一心休養生息,不出十年又可稱霸草原。” 劉徹沉吟片刻:“如果你是匈奴單于王,你會怎么做?” “機會難得,令各部落聽我號令,讓漢廷血債血償,入侵邊關燒殺搶掠。可他們能想到這種計謀,想來日子不好過。沒錢沒糧,他們也不敢孤軍深入。離匈奴最近的邊城危矣。” 劉徹轉向黃門:“宣大將軍!” 太子不支持劉徹大興土木,劉徹這幾年攢了許多錢不用心癢癢,近日又想在邊塞設郡,擴大大漢疆域,把關中貧民遷過去。 國庫有錢也是因為關東無需朝廷救濟,黎民百姓還舍得用糧食抵稅。早兩年朝鮮王殺遼東郡守,關東平民憤怒,請求朝廷派兵,財大氣粗的他們還表示由他們出糧草。漢軍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沒開打朝鮮內部就把王殺了,臣民降漢。 雖然劉徹去年也跑出去待幾個月,但他出巡有地方官吏接駕,劉徹也有私庫,無需國庫出錢。關中也沒有出現大災大難。今年就能把長安各地糧倉裝滿。 這種情況下也不怪劉徹嫌兒子什么都管。 “舅舅領兵?”太子問。 劉徹輕笑:“殺雞焉用牛刀。”隨即拿出地圖,在邊關畫幾個地方,“朕打算在此處設郡,令大將軍調兵。將士們先過去修城墻。”又指朔方等地,“朝中許多將士閑著也是閑著,朕想令他們在此屯兵開荒。” 太子算一下:“這么多人,平攤下來邊關一丈一人啊?” 劉徹點點頭:“朕有錢有糧養得起。” 這樣也好。太子心想省得他又想大興土木。在太子看來一個皇宮和一個上林苑就夠了。老父親還有甘泉宮。再修住的過來嗎。 劉徹覺著他辛苦多年該享受了。可兒子得了寶物就給他,拿人手短,是以劉徹也不好獨斷專行。 屯田開荒吃用不愁,養不起孩子又不舍得賣子的人家都支持兒子到邊關待幾年。翌日昭告天下,黎民百姓無人反對。 有些地方的人生活好,寧愿交重稅也不愿服兵役。太子考慮到這點,請老父親在圣旨上注明,到邊關一年者得賞錢一貫,兩年者得兩貫,糧食高產歸邊關將士。 這道圣旨一出,很多租地者也要前往邊關。 劉徹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半日就把諸多事安排妥當。大將軍領命下去,太醫到了。劉徹下意識問兒子:“你病了?” “兒臣好好的。”太子令小黃門請太醫進來,隨即同老父親解釋,太醫應該是查出匈奴使者得什么病了。 匈奴使者沒中毒,也沒有暗傷,病在腹中。太醫署安排了兩個太醫,其中一個通過其氣色以及身體情況斷定其病在肺。 劉徹詫異:“病在肺部有沒有可能是急癥?” 太醫躬身道:“有可能。但腹中急癥并非今日發現明日死。多是兩三個月。看那位使者的身體狀況從發病到現在已有兩個月。” 太子:“他已病入膏肓?” 太醫斟酌道:“他乍一看與常人無異,蓋因他以前身體強壯。” 劉徹算算時間:“朕令匈奴降漢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他命不久矣?” “是這樣。” 太子問:“你怎么說的?” “他既然說自己身體無大礙,下官不能說他沒病,也不能說他病重,只能自稱學術不精。”太醫遲疑道,“亦或者殿下告訴他下官是庸醫,沒查清楚?” 太子笑道:“孤和父皇不怕他死在這里。縱然你查出他的病因,知道如何醫治,可以讓他多活幾日,他若想死也可以不用藥。他的隨從反而可以借此把他的死推到孤和父皇身上。” 太醫小心翼翼地問:“那下官權當今日不曾出診?” 太子頷首:“下去吧。” 兩位太醫這才敢暗暗長舒一口氣。到殿外才意識到后背全濕了。 太子轉向老父親,沒有提他之前就說匈奴不是真心降漢。而是表示天色不早了,他該回宮了。 劉徹微微抬手,太子退下。劉徹望著兒子的背影搖頭失笑。春望的徒弟很是好奇:“陛下很高興?” “朕笑太子。” 宦官好奇:“太子一眼看出匈奴使者有病嗎?” 劉徹微微搖頭:“非也。可曾記得匈奴同意和談時太子的神色?” “太子不信。” 劉徹點頭:“今日之事證明太子判斷正確。太子卻沒有趁機舊事重提。太子殿下,有時候真的很識趣啊。” “殿下忘了吧?” “他一向聰慧過人。多年前的事都記憶猶新,何況兩個月前的事。他要是趁機惹朕生氣,下次朕再想做什么,他強烈反對,朕也可以置之不理。可惜,進退有度。”劉徹嘆氣,“太煩人了。” 宦官下意識想附和,陡然想起師傅搬去建章學堂前說過的話,陛下有時候很言不由衷,不需要你回答,賣個耳朵給他就行了。 宦官把嘴邊的話咽回去:“進退有度也是陛下教的好啊。” 劉徹笑出眼角紋。 宦官暗暗順氣,沒有順著陛下指責太子是對的。 天色確實不早了,明日還得見匈奴使者,太子就沒回位于長樂宮北的太zigong,而是去宣室殿隔壁的太zigong。小黃門送來茶水,太子用一點,歇息片刻令小黃門通知庖廚做飯。 翌日,太子帶著劉徹為他配的六名宦官前往城外。典客已經向匈奴使者解釋,陛下近日政務繁忙。太子先陪他們散散心,過兩日陛下在高門殿設宴。 匈奴此刻還不知道朝廷招兵,大將軍和大司馬兵分兩路抽調將士前往邊關屯田,順便防匈奴。 三日后,長安將士出發,劉徹在高門殿召見匈奴使者,同匈奴使者詳談。匈奴使者表示他們可以向漢廷臣,而大漢天子得允許匈奴搬到長城外放牧,大漢天子理應幫助匈奴人改善生活。 這些要求到劉徹耳朵里自動轉成要地要錢。劉徹一副“我是傻子”的表情看著匈奴使者。 太子曲手撐著鼻頭偷笑。 這次霍去病也在,劉徹本想用他嚇唬匈奴使者。結果非但沒嚇到,反而像有恃無恐一樣。霍去病氣得起身,他會匈奴語,用匈奴語命令匈奴使者再說一遍。 匈奴使者嚇得臉色驟變。霍去病見他這么膽小,反而越發生氣,霍去病揚起佩劍隔空指著他。匈奴使者嚇得大喊:“兩國和談不斬來使!” 劉徹轉向霍去病,想叫他坐下。太子搶先道:“我們不說,你們死了,誰知道你們是他殺的?” 霍去病頓時顧不上匈奴使者:“你會匈奴語?” “以前跟金日磾學過幾句。” 劉徹一句沒聽懂,“這可不像幾句。” “只會日常對話。”太子轉向匈奴使者用匈奴語問,“需要孤再說一遍?” 匈奴使者很是氣憤:“你們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太子嗤笑:“大漢早多少年前就已經付過了。以前匈奴年年來犯,不知殺了多少漢民,陛下沒叫匈奴單于賠錢,你反找我們要錢?藏在漠北不敢南下的匈奴單于王給你的勇氣?不知死活!” 這次太子沒用匈奴語,譯者看向他,怎么翻啊。 太子:“翻給他聽!” 譯者不是旁人,前匈奴小王趙信。長安匈奴人多,他在長安生活了幾十年jsg,依然清楚的記得鄉音。他學習漢語,可以準確地表達太子的意思。 匈奴使者一聽“藏在漠北不敢露頭”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太子仿佛殺了他父母親人。 使者屬官也很生氣,直呼大漢太子侮辱他們的王。 金日磾雖然不在,除了趙信以外還有幾位匈奴小王。雖不是朝中重臣,天子近臣,但都有食邑。他們不用擔心冬天大雪凍死牲畜,大漢又有柔軟的棉衣,光滑輕薄的綢緞,他們早已不想回到塞上草原。 漢廷從來沒有作踐過屬國國民,屬國國王被殺,朝廷還會派兵為其報仇。在關中的匈奴人立了軍功也可封侯。比如趙信。比如今日參加和談的其他匈奴人。他們認為既然向漢稱臣,請求大漢庇佑,給些孝敬是應當的。單于王派來的匈奴使者竟然叫大漢反過來給匈奴田地和財物。 如今的單于王真真厚顏無恥。 劉徹想解釋兩句,沒等他想好如何開口就看到兩撥匈奴人吵起來了。 高門殿頓時變成了菜市場。 劉徹人都傻了。 霍去病不得不收起寶劍。 匈奴使者開始罵趙信忘記祖宗,趙信氣得要打死他們,太子趕忙給典客使眼色。典客出來勸架。趙信起初確實不服漢廷。他隨衛青出去幾次,自己都不知道此地有沒有匈奴,衛青卻篤定能抓到匈奴人,次次不落空,屢戰屢勝,偏偏衛青還沒老大漢又出個冠軍侯,趙信服了——天佑大漢! 趙信此刻真心向漢。匈奴使者辯不過他開始罵人,趙信怒火中燒,一把拉開典客就掄拳頭。劉徹清醒過來,忙令侍衛拉開他們。 霍去病起身走到中間,呵斥兩邊的人坐下。 趙信這一波人佩服霍去病,聽話坐下。匈奴使者這一波打心底懼怕大漢冠軍侯也不敢再小聲嘟囔。 劉徹令匈奴使者退下。明日在此宴請匈奴使者。匈奴使者一行滿肚子氣也不想用飯。典客跟上去陪他們。 劉徹揉著額角令趙信等匈奴人退下。趙信起來請罪。劉徹無奈地抬抬手。太子笑著說:“卿何罪之有?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為人臣子之本分。切勿多心。明日午時左右過來吧。” 趙信一聽明日還叫他來,心下大安。 出了高門殿趙信就跟同胞感慨,二十二歲的太子都比匈奴單于王通情達理。大漢后繼有人,躲在漠北的單于王拿什么跟朝廷較量。 匈奴使者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們或許認為匈奴部落只是一時運氣不好避居漠北。被太子和趙信等人罵一頓后,他們反而認為大漢并非真心和談。幸好他們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