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躺平日常 第329節(jié)
院里小雞亂跑,遍地鴨屎羊屎沒有下腳的地,衛(wèi)不疑不想進:“表兄,我在外面看馬。” 太子擔心他亂跑:“進來!” 衛(wèi)伉用腳尖走路,太子回頭吼衛(wèi)不疑正好看到他一臉嫌棄,抬腿就要踹他。老嫗本能伸手阻止,碰到太子的那一刻慌忙把手縮回去,恐怕弄臟他的外袍。老嫗緊接著又去拿掃帚,當著五人的面打掃院子,瞬間塵土飛揚,饒是劉據脾氣好有心理準備也受不了,“老夫人,老夫人,不必了。你家有井嗎?” 老嫗停下,搖了搖頭,又朝外指。劉據想起以前去長安鄉(xiāng)下村里的井多在村中央,而他們此時就在村子里面,“在外面?那我們自己打水吧。” 老嫗把掃帚往地上一扔就帶他們出去打水。 衛(wèi)伉捂著嘴長舒一口氣,感慨:“蒼天啊,大地啊——” 公孫敬聲瞪他。衛(wèi)伉閉嘴。衛(wèi)不疑移到昭平君旁邊,小聲嘀咕:“也不知道這里有什么好看的。” 昭平君低聲回他:“這家有雞有羊,說明日子還算過得去。她家屋頂上鋪的是茅草,說明不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家里這么亂也不可能是里正家。無權無錢還能保住牲畜,也說明這個村里沒有大jian大惡之人。” 衛(wèi)不疑回頭打量一番,jsg屋頂院里跟他說的一樣。他不禁轉向昭平君:“一會就能看出這么多?” “我跟鄉(xiāng)民打過交道。”昭平君朝公孫敬聲睨了一眼,“這些不難,他也能看出來。秦嶺那邊很多人家忙的時候比這里亂。咱們來得巧,正好趕上秋收,那位老人應該正準備下地幫忙,因為咱們突然過來,怕咱們是歹人就到門口盯著咱們。” 衛(wèi)不疑:“你怎知她想下地?” 公孫敬聲:“堂屋門是關上的。” 衛(wèi)不疑跑回院門口看一下,堂屋門果然是關上的:“你們好仔細啊。”抬眼看到太子走遠了,“表兄,等等我!” 太子停下,那老嫗見太子和善,也敢開口問:“公子是從京城來的吧?里正說這幾日來了好多大官。皇帝老兒也來了。” 衛(wèi)不疑腳下踉蹌,公孫敬聲嚇得三步做兩步走,拽住他的胳膊:“看著路!” “她——”衛(wèi)不疑張了張口,“我——” 太子打斷他:“沒事吧?” 衛(wèi)不疑下意識搖頭。 太子扭頭回老嫗:“老夫人好眼力。” “公子一看就是從長安來的。我們泰安可沒有你這么俊的小公子。你是長安來的,你不怕,我告訴你,我見過太守的公子,吃得跟豬一樣。我覺著太守家的好東西都叫他吃了!”原本膽小的老嫗說到最后聲音拔高,跟先前仿佛判若兩人。 衛(wèi)不疑轉向他敬聲表兄,感到不可思議,低聲問:“她,她是剛才那人嗎?” 公孫敬聲:“鄉(xiāng)間路不平,你表兄先前扶她一下,可能是那一下讓她覺著你表兄人好。”隨即把聲音壓到最低,“不像太子殿下。反而像是世家大族比較懂禮數的小公子。” “不了解太子表兄的人都說他仁厚啊。”衛(wèi)不疑不止一次聽同窗夸太子仁厚。所以他不懂老嫗為何認為他不可能是太子。 公孫敬聲:“世家很會經營名聲。家丑不外揚。臟的臭的在家里捂爛都不敢叫外人知道。在外一個個謙卑有禮。鄉(xiāng)野小民自然認為世家公子不欺壓平民。” 衛(wèi)不疑:“事實上呢?” “偽君子!”昭平君脫口而出。 衛(wèi)伉:“手干凈心臟。他們出主意,別人動手。不過也有真正清貴耕讀之家。但那種很稀有,跟隱士高人似的。” 公孫敬聲戳他一下,衛(wèi)伉眼角余光注意到先前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小孩大著膽子追上來。衛(wèi)伉好奇地問他們怎么沒去讀書。幾個小孩搖頭。 太子聞言問老嫗:“村里沒有村學?” 老嫗仿佛覺著這話很好笑,不客氣地笑開了:“我們哪請得起老師。” 太子:“倒是我忘了。不過還是得學點東西。木匠活,打鐵,會養(yǎng)牲畜也行。御使大夫家以前就是養(yǎng)牲畜的。” “也得有地啊。” 太子道:“種樹割草。” 老嫗覺著城里來的小公子很是天真:“容易生病。”又補一句,“我們也想多養(yǎng)幾只羊。小公子,這是我們村里唯一一口井。” 太子把木桶放下去,老嫗震驚:“小公子會打水?” “我家有個莊子,莊子里的年輕人種地,老人小孩放牧做活。我每年都會過去住十天半月。”太子拎一桶水上來,“我不止會打水,還會養(yǎng)雞養(yǎng)鴨種小麥種菜。” 老嫗越發(fā)覺著他親切好相與。有人見老嫗跟他有說有笑,就問是不是老嫗家親戚。老嫗笑得合不攏嘴,直言她哪有這么尊貴的親戚。隨后同鄉(xiāng)親們解釋,幾位是京師來的貴人。他們的隨從還在她家門口看馬。他們渴了,弄點水喝。 村里只有幾頭牛,但沒人舍得用耕牛拉車,村里人進城都是走著去。十多里路得走許久。泰安城在村民眼里很遠,所以太子說他渴,老嫗信以為真。村里其他人也信。 離井最近的人家回去拿五個刷的干干凈凈的大碗。遞給太子之前又舀點水刷一遍。 清水清涼甘甜,太子喝掉一半。村里人認為他真渴了。衛(wèi)不疑見狀硬著頭皮喝掉半碗就迫不及待地遞給公孫敬聲。公孫敬聲瞪他一眼,把水倒樹底下。 昭平君接過太子的碗把水倒到遠處還給小姑娘:“謝謝你家的碗。” 幫太子拿碗的人是個七八歲大的小姑娘。太子很意外她這么機靈:“這姑娘很懂事。” 老嫗點頭:“這孩子懂事。”接著問,“你怎么沒下地?” 小姑娘眼巴巴看著太子說:“阿母叫我在家看家。” “這小孩。”老嫗對太子道,“她這是沒有見過像您這么好看的公子。” 小姑娘點頭:“大公子好看。” 昭平君走進兩步:“我們不好看?” 小姑娘轉向他,大約怕他惱,張了張口,隨后選擇閉口不言。 昭平君氣笑了。 老嫗很是擔心就找太子,太子笑笑:“他逗你們呢。老夫人,我們來的時候看到地里有不少人。今年收成如何?長安那邊風調雨順。” 老嫗以為他只是好奇:“上半年好,下半年豆子種下去之后好些天沒下雨。不甚好。” “地里見的夠交稅和吃的嗎?” 老嫗下意識搖頭,話到嘴邊意識到他是京師來的,又把話咽回去。 太子:“你不必擔心。我還年少,沒有機會參加朝議。您盡管說。” 在老嫗身旁身懷六甲的女子好奇地問:“公子怎么稱呼?” 太子轉向她,見她雙眼很亮,看起來很是聰慧,“我姓衛(wèi)。” “衛(wèi)大公子?” 太子點頭。 老嫗激動的張口結舌:“你你你是大將軍的兒子?” 太子點頭,不好意思笑笑:“您知道大將軍?” “那怎么能不知道。”老嫗拔高聲音,見有人往這邊看,“快來,快來,大將軍的兒子來我們村了。” 膽小不管靠近的人一股腦兒跑過來,甚至擠開衛(wèi)伉等人。衛(wèi)伉終于回過神,抓著公孫敬聲問:“他是衛(wèi)大公子,我,我是誰?” 公孫敬聲安慰他:“小點聲。你可以是衛(wèi)二公子。” 衛(wèi)不疑不禁問:“我呢?” 昭平君:“著什么急?”隨即又忍不住說,“沒想到大將軍在民間名聲這么好。” 從他身邊經過的人停下,一副“你說什么鬼話”的樣子。昭平君怕被鄉(xiāng)民圍攻。他可是早就聽說過,鄉(xiāng)野民風彪悍,連“平陽侯”都敢堵著不讓走。 “我的意思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太子來了。” 那人:“皇帝老兒的兒子?” 昭平君點頭。 那人撇嘴:“肯定跟他老子一個德行。雖然都說他仁厚,依我看不見得。以前先帝沒打死吳王太子的時候,老一輩人也說他仁厚。”搖了搖頭,“老劉家這些人都差不多。” 昭平君很想說,你可真不怕死! 太子笑道:“我們去路邊,別在井邊,容易擠下去。” 話音落下,圍上來的人齊齊后退。 昭平君低聲問衛(wèi)不疑:“你父親知道他在民間這么受擁護嗎?” 衛(wèi)不疑搖頭:“我都不知道,他成天不是在宮里就是下軍營,他上哪兒知道去。” 衛(wèi)伉:“我沒少出去,我也不知道啊。” 太子抄著手放松姿態(tài)。別人見他這樣,也不再拘束。太子見有小孩子敢沖他笑,感覺鄉(xiāng)民已經放松了警惕:“鄉(xiāng)親們接著說,地里見的夠吃和交稅的嗎?” 孕婦不禁說:“以前交了稅就沒什么吃的。這幾年有胡麻和棉花,墻角路邊都可以種,年景好,人勤快些勉強夠。” “都有什么稅?”太子問,“你們說來聽聽。” 老嫗問:“稅不是一樣的嗎?” 先前反駁昭平君那人三十來歲,原先在地里做活,聽說村里來了幾個騎高頭大馬的人,他懷疑是膏粱子弟或游俠浪蕩子,擔心家里的老人小孩趕忙跑回來。 該男子經常進城,也出去服過兵役,懂得比較多,“不一定。興許給咱們加了呢。”隨即把他去年交的稅挨個說一遍。 太子搖頭:“沒有修橋鋪路的稅。” 男子:“以前也沒有。這不是陛下要去泰山封禪嗎。總得把從泰安到泰山的路修一下吧。” 那位身懷六甲的精明女子問:“陛下沒叫泰安太守收錢修路?” “二十二歲到五十五歲的男子每年都有一個月勞役,這個勞役就是挖溝修路啊。路年年修的話,何需再出錢修路?勞役通常是三月或四月。陛下把封禪時間挪到中秋,就是不想勞jsg民傷財。” 老嫗頓時忍不住罵:“這個該千刀萬剮的貪官!難怪他兒子吃的跟豬一樣。” 劉據給公孫敬聲使個眼色。公孫敬聲過來問:“你們村有多少口人?這個修路的稅是按戶還是按人頭?一人多少錢?” 老嫗搖頭:“跟別的稅比起來錢倒是不多,一人十文。可一個雞蛋才多少錢?三個才值一文錢。像我家大的小的十多口人,老母雞一年到頭不停也下不了那么多蛋。” 太子:“雞不抱窩的話,一天才一個蛋。” 老嫗稀奇:“衛(wèi)公子真養(yǎng)過雞啊?” “這不重要。”中年男子關心修路的錢,“大公子,您回去要是告訴陛下的話,太守不會知道是我們說的吧?” 太子心說也得他有那個命知道,“他不知道我們往這邊來。你們村的人不說,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男人放心了。借機問他春比秋試。太子說累了,叫他問昭平君:“考場和比武場就是他倆盯著修建的。” 昭平君把公孫敬聲推到前面。公孫敬聲說他姓“公孫”,眾人不意外。男子跟公孫敬聲閑聊的時候,別人問衛(wèi)伉是不是衛(wèi)家二公子,又表示聽說三公子跟二公子差好幾歲,接著很是篤定地表示衛(wèi)不疑是三公子。 衛(wèi)不疑僵著一張笑臉點頭:“我是衛(wèi)登!” 老嫗打量他們三人:“你們三兄弟還挺像的。” 衛(wèi)伉差點被他的口水嗆著,難怪世人常說“外甥像舅”。 太子:“我更像父親。他倆偏像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