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躺平日常 第235節
那晚他等一炷香,蛋羹還沒端上來,公孫敬聲穿戴齊整,到大廚房一見廚子還沒開火,他抄起搟面杖碰到人砸人,碰到鍋砸鍋,轉瞬間一片狼藉。 公孫賀夫妻倆以及公孫家老夫人聽到消息趕到大廚房,櫥柜都被公孫敬聲踹倒了。 米面雞蛋油撒一地。 公孫賀氣得抄起掃帚要打他。公孫敬聲如同回到十年前,指著腦袋,混不吝道:“朝這打!打不死我我明日就去告訴皇后,告訴太子!” 公孫賀的手僵住。公孫老夫人慌忙奪兒子手中的掃帚。公孫敬聲的伯母嬸娘想當理中客,而她們一開口,公孫敬聲抬手把搟面杖扔出去,指著她們說:“繼續!” 公孫敬聲的伯母哭天搶地,公孫敬聲抓起地上的碎雞蛋碎碗就砸。 公孫賀不敢上前,衛孺勸他別鬧了,公孫敬聲吼她“閉嘴!”衛孺嚇得一聲不敢吭。當夜誰都沒敢睡覺。除了公孫敬聲。他一通邪火發出來,一覺到天亮。翌日清晨,看到奴仆收拾庖廚,他又把庖廚砸了。 公孫老夫人差點氣暈過去。公孫賀不敢打兒子,只能輕聲軟語地問他想干什么。 公孫敬聲把闔府奴仆叫過來,但凡以前招惹過他,給他添堵,私下里議論他和他父母的全被公孫敬聲一一點出來——賣掉! 世家只有買人,哪有賣人的道理。不知真相的人還以為公孫家的日子過不下去了。 公孫敬聲的祖母、伯母以及嬸娘還想勸,公孫敬聲抄起手邊東西就砸。他堂兄弟姊妹不樂意了,公孫敬聲勾勾手:“一起來!不教訓好你們,我不是皇后的外甥,太子的表兄!” 此話一出,誰敢跟他動手。 公孫老夫人只能叫人找人牙子,闔府奴仆賣的還剩三成,錢被公孫敬聲拿走,他迤迤然去太學,公孫家男女老少哭著喊著說,日子沒發過,又叫公孫賀和衛孺管管孩子。 正當夫妻二人左右為難的時候公孫敬聲回來了。 眾人像被掐住喉嚨,偌大的庭院落針可聞。 公孫敬聲提醒父親:“你還不該進宮嗎?”接著又問母親,“二姨母叫你今日過去,你忘了?” 夫妻倆下意識回他們小院梳洗。到院里陡然清醒,公孫賀乃天子連襟,今日一沒大朝二沒廷議,他遲一時半刻誰敢置喙。自打衛孺被衛少兒指著鼻子罵一頓,兩姊妹就不甚來往了。衛孺不想面對婆母,干脆去她小弟衛廣家幫她弟妹帶孩子。 自那以后,公孫老宅的奴仆見著公孫敬聲仿佛看到暴君。休沐日,公孫敬聲故意去老宅,他伯母陰陽怪氣“太子的表兄來了?”他嬸娘接道:“瞧瞧這是誰?皇后的外甥啊。” 公孫敬聲手里的杯蓋摔在伯母臉上,茶杯扔到他嬸娘身上。二人氣得霍然起身,公孫敬聲抄起面前的點心就砸。點心宛如雪花撒的到處都是。公孫敬聲的伯母和嬸娘問衛孺還管不管她。衛孺苦笑,她管不了,也管不住。以前可以威脅不給他錢,如今兒子能賺錢,還有太子撐腰,她還怎么管。 公孫敬聲知道他母親只會私下嘀咕,不擅跟人吵架。公孫敬聲拎起茶幾就砸。公孫敬聲的伯父指著他罵:“混賬東西!”公孫敬聲混給他看,正堂有花瓶,他拿起花瓶朝他伯父腦門砸。 他伯父嚇得躲閃不及被自己的腳絆倒在地。公孫敬聲又抄起一個花瓶盯著眾人:“繼續!” 混賬根本不怕鬧出人命,誰還敢繼續。 又一次休沐,公孫敬聲到老宅,伯母嬸娘堂兄弟姊妹們不敢指桑罵槐,但見著他沒好臉,不是翻白眼就是吐吐沫,渾然不像世家夫人和姑娘。公孫敬聲隨手掰根帶刺的薔薇就往她們身上招呼。 打那以后,老宅的人再見著公孫敬聲都很有禮,不敢繞道走,更不敢裝瞎。胡麻油風靡京師,堂兄弟們也不敢問,“可不可以看在自家人的份上給我們留幾罐。” 公孫老宅很大,左右鄰居離得遠聽不見,不知道主子奴仆都被他訓成鵪鶉。公孫老夫人一眾也覺著家丑不可外揚,沒敢叫人外人知道。公孫敬聲的隨從覺著解氣,見著昭平君就學給他聽。 昭平君聽著也解氣,但他不能這樣做,一來母親身體不好,二來父親比他混賬。公孫敬聲鬧的也不是父母,而是奴仆以及叔伯兄弟和老祖母。 小太子聽昭平君說完禁不住說:“你早該這樣。” 吳琢:“其實這事不該公孫公子出面。” “指望我母親?”公孫敬聲嗤一聲,“想都不要想!” 昭平君問太子:“以后我jsg找父親要錢?” 小太子贊同:“姑母的私產肯定留給你。姑丈的不好說。” 昭平君忍不住勾手摟住他:“咱們幾家都是只有一個兒子,本該你最心煩,偏偏你這里最省心。我父母無所事事,舅母和舅舅一個比一個忙,反而他們有時間陪你。” “羨慕啊?” 昭平君不羨慕他是太子,羨慕他六七歲了還被舅舅抱著哄。聽說前些日子太子表弟還留宿宣室殿。他長這么大也沒跟父親如此親近過。 “你天天在深宮之中有什么好羨慕的?”昭平君嘴硬,想說什么聞到香味,他松開太子朝外看。 小太子茶室的窗對著梅樹,窗外景色很好,然而看不見庖廚的情況。 昭平君坐回去:“炸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自打有了鐵鍋廚子不用擔心炸鍋,隔三差五炸東西。炸過小黃魚,炸過大蝦,也炸過切成塊的魚,也炸雞腿,還炸過炊餅片。”廚子是為了叫他多吃幾口,小太子也不好數落他們,“得虧我日日早上練劍,否則早吃成小胖子。” 聽到“鐵鍋”,公孫敬聲和昭平君相視一眼。昭平君問:“據兒,鐵鍋以后有沒有可能降價?” “有啊。除非發現幾座露天鐵礦。” 公孫敬聲:“做的人多了也有可能降價吧?” “你倆可知為何每日有上百口鐵鍋?因為這些鐵鍋全是做兵器的匠人做的。兵器場人多,還有燒鐵的高爐。” 二人不知,瞠目結舌。 小太子又說:“等到正月底肯定就不做了。一時賣不完的先放庫房留著慢慢賣。如今鹽鐵官營,父皇想控制鐵鍋的價格很容易,假如賣給鐵匠鋪的鐵只夠打一把寶劍,你猜他們是打寶劍還是做鐵鍋?” 寶劍遠比鐵鍋貴,自然是前者。 公孫敬聲提醒:“宗親。” “我的叔伯祖叔伯們巴不得把民間的鋤頭收上來融了做兵器,舍得做鐵鍋?” 公孫敬聲:“依你之見我還得再買兩口鐵鍋備著?” “買來生銹嗎?”小太子好無語,“一口陶鍋可以用半年甚至一年,一口鐵鍋最少可以用兩三年。如今礦少不等于以后也少。” 公孫敬聲點頭:“這倒也是。以前的鐵得做兵器打匈奴,如今匈奴右賢王廢了,左賢王死了,伊稚斜單于夠表兄和舅舅幾次打?我覺著一兩次就差不多了。以后不用日日做兵器,說不定鐵鍋就便宜了。” 昭平君:“鐵鍋做菜真不錯。買一口以防萬一吧。” 小太子想笑:“找父皇要啊。” 二人寧愿自己掏錢買也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去宣室殿。 小太子拿出六博棋:“表兄,玩嗎?” 昭平君擠開公孫敬聲坐到他對面。 小太子依然用左手跟他玩。 全靠運氣,沒有技巧,昭平君玩得挺高興。 昭平君還沒玩盡興,小宮女進來稟報:“殿下,飯菜好了。” 茶室被火爐燒的暖和,公孫敬聲不想出去。吳琢送來兩張方幾,表兄弟三人在茶室用膳。 飯是菰米飯,素菜有蘿卜絲,有廚子種在庖廚的青菜,也有腌菜,葷菜雞鴨魚rou一樣不少,還有一份炸物,公孫敬聲和昭平君都不認識。 小太子叫他們先嘗嘗。 淺黃色如小拇指細長,外酥里嫩,很像雞rou。昭平君問:“雞rou?” “雞胸脯rou。” 二人驚得訝異一聲。 小太子:“我的廚子如何?” 昭平君點頭:“憑這個炸雞胸rou,他若出去做菜,東西市無敵手。” 公孫敬聲:“回頭把做法寫給我。” “廚子不會寫字,把他叫過來你們自己寫。” 二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小太子見他們如此默契,仔細打量一下兩人,令他很意外,以前籠罩在他們周身淺淡灰霧不知何時消失的一干二凈。 “看什么呢?”昭平君問。 小太子胡扯:“你倆真有默契。” “我倆不止是生意伙伴,還是同窗。” 小太子聞言順嘴問:“到秋還去太學?” 昭平君:“再去一年。” “一年后你該當父親了。” 昭平君想把紙賣出京師都不需要請人吃飯,蓋因太學學生來自天南海北。看在錢的份上,昭平君不介意在太學待到而立之年。 可惜皇帝舅舅不會同意。 “有婢女有奶姆,何須我親自照顧。”昭平君嘗一下醬色的魚,“還是鐵鍋燒的美味。蒸的寡淡,釜燉的有水汽。” 小太子:“鐵鍋收汁干凈啊。” 昭平君點頭,公孫敬聲已經顧不上說話。 二人飯后喝點茶,拿到菜譜就各回各家——晝短夜長,二人也不敢耽擱。 他們前腳出宮,吳琢后腳從博望苑回來。他還拎回來半竹籃雞蛋和鴨蛋,以及兩條大鱸魚。 小太子頭疼:“張賀塞給你的?” “蛋是從雞窩里撿的,魚是一炷香前抓的。” 小太子叫他給廚子,廚子立刻用鹽腌上,他們發現腌過的魚再用醬燒比直接燒美味。 吳琢還把賬簿帶來了,所以翌日張賀沒來,而是拉著小太子賞的東西直接回家。 劉徹近日心情大好,大發慈悲令無事的官員提前回家。 可以跟家人團聚,百官心情也很好。張湯一向嚴肅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到正院他臉上的笑容消失,蓋因地上有許多雞魚菜蛋。 張湯眉頭微蹙:“怎么又買這么多東西?” 張湯的老母親瞪兒子:“什么都不知道就嚷嚷。全家就你嗓門大?!”拉過大孫子,“這些東西都是太子殿下賞的。全是好東西。原本賀要給太子送去,太子體恤他辛苦,就賞他了。你看看這魚,多鮮活?多大?還有這只公雞,是不是比我們自己買的大?” 張湯問兒子:“小太子?” 張家老夫人瞪兒子:“會不會說話?” 張賀接道:“太子心善,聽到父親這樣說也不會惱怒。” 陛下的兒子心善?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嗎。張湯張了張口,想提醒他五六歲就敢賭錢,七八歲就敢跟人賽馬的小太子心黑手狠著呢。 可一想小太子與人為善,倒也當得起“善”字。張湯:“節后隨我進宮謝恩。” 張賀不想去,蓋因父親說的謝恩十有八九去宣室殿。 果然,正月初七,張賀被父親領去宣室殿。 劉徹很是無語,向他道什么謝。打發走張家父子,劉徹問春望:“太子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