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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躺平日常 第110節

    抱著小孩的禁衛絲毫不擔心他會輸,低聲問:“公子, 您打算跟主父偃比什么?”

    “主父偃喜歡六博。你會玩六博嗎?”小太子剛才一進去就聽到熙熙攘攘的人們提到“六博”什么什么,他猜令主父偃以及多位士大夫沉迷、賭坊里頭開設的游戲就是六博。

    禁衛震驚, 小殿下藝高人膽大啊。不會玩六博還想跟主父偃賭這個。陛下知道他五六歲大的兒子這么勇猛嗎。

    “公子可知賭坊里的人為何賭六博?”

    小太子搖頭, 他前世今生頭一次進賭坊。

    以前天下沒有幾人玩六博, 多是比射覆。東方朔就愛玩這個。不知何時開始有人玩六博。如今老弱婦孺皆懂六博, 還有人編了六博訣, 京師小孩都會唱。包括公孫敬聲。

    公孫敬聲沒玩過, 但見他同窗賭過,不止一次聽到六博訣。哪怕偶爾聽一次看一次他也學會了。

    玩的人多了, 跟著押注的人自然就多了。賭坊里也就全是玩六博的人。

    禁衛低聲說出“六博訣”,又詳細解釋一遍, 末了不放心, 建議叫韓子仁先跟主父偃玩一局,他先看著。

    小太子搖頭:“這個好玩。”其實他想說簡單, 有了訣竅至少比圍棋簡單。

    身著常服的禁衛真心稱贊:“公子果然聰慧過人。”

    主父偃走得快, 已經步入茶肆。

    正如禁衛所言, 玩六博的人多, 茶肆掌柜的為了生意也得在店內準備幾副六博棋, 以供客人隨時消遣。

    主父jsg偃應該知道茶肆里有六博棋, 進去就叫掌柜的拿一副出來,他要同人比試, 再上三份茶水點心。顯然主父偃誤認為韓子仁同他比,小太子旁觀看熱鬧。

    禁衛把小太子放到主父偃對面,上告封國王爺、談起“推恩令”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夫臉色驟變,瞪著眼睛問韓子仁:“什么意思?”

    韓子仁:“我倒是想跟你賭一把,可惜沒錢。”

    “你——”此時此刻主父偃沒心思同他斗嘴,更后悔一氣之下跑出來,“小公子也知道六博棋?”

    跑堂小子送來點心,忍不住多嘴:“誰不知道六博棋啊。”

    “問你了嗎?”主父偃低聲呵斥。

    掌柜的一把把跑堂小子拽到柜臺后:“住口!”

    小子感到冤枉:“我說錯什么了?”

    黃口小兒也會背六博訣,大將軍家的公子不懂才奇怪吧。

    掌柜的低聲說:“今日并非休沐日,那位朝廷命官一樣的人出現在這里,還被大將軍的長子撞上,他肯定怕了。心煩意亂你還多嘴,不罵你罵誰?”不待他反駁,“下去!”

    茶湯準備好,掌柜的親自送過去:“公子,這位先生,請。有事喊小人一聲就行了。”說完退到柜臺后面。

    主父偃往四周看看,確定室內只有他和太子一行,他放心大膽地問:“公子,你父親知道你玩六博棋嗎?”

    “知道啊。”小太子不信主父偃敢叫老父親知道他當值期間偷偷跑出來賭,所以不怕露餡。

    主父偃并不意外,多年以前先帝跟吳王太子下棋,吳國太子語多放肆,氣得先帝抄起棋盤把人砸死,據說用的就是六博棋棋盤。之所以用“據說”,蓋因主父偃未曾親眼所見,他也是聽人說的。

    由此可見先帝在時宮中就有六博棋。

    近幾年比早年玩六博棋的人多,主父偃認為宮中人人都會,包括三位公主和尊貴的太后以及皇后。

    主父偃之所以多此一問,是希望小太子不會,他也好名正言順地走人。

    偷偷跑來賭坊已是罪不可恕,要是再拋下小太子,就是罪加一等,死罪難逃。

    “可是,您會我也不能跟你玩。”說話間主父偃心癮上來,如坐針氈,禁不住頻頻往斜對面看去。

    玩六博的人雖然多,但去賭坊賭錢的多是豪強、官吏以及公卿世家。

    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錢多。

    主父偃聰慧又不缺謹慎,入行以來輸少贏多。日頭升高,養尊處優的人終于舍得起來,他看著一個個衣著華貴的人步入賭坊,仿佛眼睜睜看著金子流走。

    “你回去以后不告訴陛下在此見過我,改日我陪您玩個夠。”主父偃身體前傾,輕聲軟語地勸小孩。

    小太子搖頭。

    主父偃很想起來直接走人:“怎么才能不告訴陛下?您說,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做到最好。”

    小太子指著六博棋。

    主父偃眨了一下眼睛,試探地問:“是我想的那樣?”

    韓子仁在小孩身側,伺候他喝茶吃點心:“就是你想的那樣。”

    “可是不——”不賭錢有什么意思。后半句主父偃不敢說,“公子會嗎?”

    小太子點頭:“比你玩得好。”

    主父偃此時就是個賭徒,聽不得“比他好”、“他會輸”之類的字眼,頓時想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子:“公子,我再問您一次,真想跟我玩兒?”

    小太子拿掉韓子仁幫他系在腰間的荷包,里頭有幾塊金,他全倒在茶幾上,仿佛說,我有錢。

    主父偃頭疼,六博棋跟圍棋不一樣,圍棋他可以不動聲色讓子,或者裝瞎沒看見,六博棋不行。六博棋是六根箸撒在棋盤上,箸上有數,數字相加就是要走的步數。誰的棋子先被吃光誰輸。

    看起來比圍棋簡單,但不是會玩就一定能贏,手氣更重要。手熟者當日運氣不佳,或者手不舒服也可能輸。

    主父偃近日運氣不錯,手氣也不錯,他相信今日一樣輸少贏多。

    一會小太子的錢輸光了,哭著回去告御狀,他真會人頭落地。

    命都沒了,要錢何用!

    “公子,輸了可不能哭鼻子。”

    小太子點頭:“也不告訴父親。父親說,大丈夫,愿賭服輸。”

    主父偃才不信小孩的鬼話。

    “韓公子。”主父偃轉向韓子仁,“此事您怎么看?”

    主父偃其實希望韓子仁主動承諾不告訴陛下。

    韓子仁笑著說:“說得你一定能贏似的。”

    主父偃張了張口,不想搭理他。

    他年近半百,認識的人比小太子見過的還多怎么可能輸。

    “空口無憑!”

    韓子仁:“我不立字據,你敢走嗎?”

    主父偃敢拂袖而去,還用得著說這么多廢話。

    “公子,你輸了,這些錢都是我的。”

    小太子人小心不小,行事大方豪邁,他拽掉韓子仁的荷包,倒出一小堆銅錢:“贏了是你的。你有錢嗎?”

    主父偃張口結舌,這小孩怎么有點乃祖之風。

    明明長得更像賢惠的皇后。

    主父偃見過皇后,但沒敢抬頭仔細看。他聽不少人說過,雖然皇后跟大將軍同母異父,但二人很像,同父同母的親姊弟也不過如此。

    主父偃把他的荷包拿出來,里頭不止有金還有玉。韓子仁見金塊大小形狀不一,玉式樣用料不同,不像小殿下,一兩金二兩金一絲不多一絲不少。他懷疑這些東西是人家送給主父偃的。

    韓子仁低聲問小孩:“殿下,有幾成把握?”

    如果他一坐下主父偃就跟他玩,劉據有七成把握第一局會輸。主父偃廢話這么久,足夠劉據研究透看似比蜀道還復雜的棋面。

    “韓韓,你會告訴父親嗎?”

    韓子仁:“主父偃比您有錢,他的錢又多是不義之財。您贏了他,算是劫富濟貧,奴婢誰也不說。可你要是輸了,也不能哭。您是太子,得輸得起。”

    小孩點頭。

    韓子仁坐直,看向主父偃,“字據我是不可能寫的。如果不放心,可以擊掌為誓。”

    主父偃:“公子的父親問起來,我就說你攛掇的?”

    韓子仁點頭:“可以。”

    主父偃聞得此言立即同他擊掌。隨即他叫小太子先請。小太子不知道怎么搖那六根箸,叫他先請,名曰尊老。

    主父偃頓時想打孩子,虧得他還覺得小太子年幼,他年齡零頭都比小太子大,贏了他勝之不武。

    小孩幾次三番故意激主父偃,主父偃不再把他當成孩子,甚至太子。

    算起步數來一點不客氣。

    兩次之后小太子比主父偃少走好幾步,主父偃下一步極有可能吃掉他一個子。

    果不其然,主父偃第三次搖箸,正好吃掉小孩一子。主父偃得意地問:“好玩嗎?”

    小太子淡淡地瞥他一眼。

    主父偃覺著他被鄙視了。

    在斜對面跟那么多人玩都沒人敢鄙視他。他竟然被一個出生未滿五年,腿沒有他胳膊長的小豆丁鄙視了。

    要是在賭坊里,主父偃敢出言不遜放狠話。面對太子、尚未被氣昏頭腦的人咬咬牙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小太子拿起六根箸看一下,漫不經心地一扔,扔出最大數,一步沒走的棋子把主父偃走到一半的棋子吃掉。

    主父偃心驚,太子的運氣太好了吧。

    再好的賭技碰上極佳的運氣也只能認輸。

    主父偃不信。

    他投出一個不大不小的點數。

    小太子瞥他一眼,再次漫不經心地掂量掂量六根箸,好巧不巧,又吃掉他一子。

    主父偃的神色微變,禁不住多看幾眼小太子。

    小太子還是最初那副表情,輕松自在地當這是過家家。

    寒冬臘月,主父偃忍不住擦擦額頭上的汗。他額頭上并沒有汗,但他緊張,又不想被韓子仁看出他失態,只能用衣袖遮擋。

    小殿下直覺驚人,沒學過醫術會煎藥,沒學過種莊稼能種出顆粒飽滿的糧食。韓子仁相信小孩憑直覺也能搖出他想要的點數。

    韓子仁不同意小孩進賭坊是擔心小孩心性未定沉迷六博棋。

    殊不知賭博不分年齡性別。

    主父偃年近半百,自制力卻不如比他年輕近二十歲、放蕩形骸的東方朔。東方朔說不玩就不玩。東方朔醉酒蓋因他不得重用,用酒麻痹自己。自打劉徹令他前往西北為一郡太守,哪怕那個郡還是一片蠻荒之地,東方朔依然很興奮。

    主父偃休沐日能在賭坊待上一天,東方朔能在上林苑待一天,向匈奴俘虜請教,西北的天氣、適合種什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