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詫異：“不是仲卿叫你帶回來的？”

    “舅舅忙，瞎忙！”小孩搖頭，一臉不知道如何說他的樣子。

    劉徹失笑：“大將軍瞎忙，你一個小孩不瞎忙？”

    小孩點點頭：“父皇，我會挑牲口?！?/br>
    “誰教你的？”

    小孩搖頭：“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以后見著，我就知道了?！?/br>
    劉徹心說不是廢話嗎。

    “據(jù)兒這么聰明也學會做豆腐了？”

    韓子仁為了將功補過，跟伙夫?qū)W了做豆腐，要親自做給小孩吃：“韓韓會。父皇，你又想吃嗎？韓韓做好，你來拿吧。”

    “不給朕送去？”

    小孩搖頭：“我累啦，得睡覺覺。”

    劉徹氣笑了。

    衛(wèi)長公主忍不住說：“也就你能把睡懶覺說得這么理直氣壯?！?/br>
    “我還是個孩子啊?！毙『⒋搜砸怀?，懶得開口的衛(wèi)子夫差點被豆腐嗆著。

    兒子要成精啊。

    衛(wèi)子夫用手帕捂住嘴輕咳。

    小孩眨了眨眼睛，意識到什么，抓起勺子埋頭喝湯。

    劉徹見狀無奈地搖頭：“昨日要在軍中住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還是個孩子？”

    小孩裝聾作啞。

    劉徹頭一次覺著分餐很麻煩，伸手夠不著小崽子。

    “父皇，病病要給我做個騎馬的墊子?！?/br>
    此話一出，劉徹果然忘記數(shù)落兒子，改一點點哄兒子，騎馬的墊子有什么用。小孩大概描述一下馬鞍的樣子，包括腳蹬。他認為霍去病想不到，由父皇加上。

    然而霍去病想到了。

    劉據(jù)搬到宣室旁邊的偏殿那日，霍去病送來一副馬鞍，跟劉據(jù)前世見過的相差無幾。小孩真真愣住，難怪表兄身上金光閃閃。

    但這是后話。

    劉據(jù)說他得睡覺，不是胡扯。

    一天三十里路，教伙夫做豆腐，又沒睡午覺，他用過晚飯就想睡覺?？墒菦]沐浴，他睡不踏實。等他可以睡了，天都黑透了。

    小孩一覺睡到天大亮。

    用過早飯，公孫敬聲又來了。

    來找韓子仁請教豆腐做法，順便來看看小表弟。

    小孩不客氣地拆穿他：“孫孫，我們昨日才見過。”

    公孫敬聲朝他臉上捏一下：“看你才吃過飯我就知道，你們還不知道，皇宮大門被堵了?！?/br>
    枇杷、吳琢等人如聽天書。韓子仁準備幫他寫豆腐做法，聞言又退回來。公孫敬聲見他們這么吃驚，不敢遲疑，怕以后來找小表弟被他身邊人拒之門外。

    “聽說陛下允許上林苑農(nóng)奴一人養(yǎng)十頭牲畜？”

    韓子仁：“是有這事。那些農(nóng)奴不想養(yǎng)？”

    “非也！你們知道東西市都有奴隸市場吧？其中很多人自賣為奴？那些人昨兒跑去上林苑，自愿為jsg奴幫陛下養(yǎng)牲口。上林苑有很多俘虜，暫時不需要奴隸，小吏就把那些人趕出來?！惫珜O敬聲昨日往庖廚送豆腐，聽買菜的廚子說的，他也不知道真假，“不保真。聽說小吏懷疑里頭有細作。那些人也不知道真是走投無路，還是拿了錢不敢不辦事，今日一早堵在西安門外要見陛下。父親不許我從后宮穿過，我想從南邊進，一看那么多人，給我嚇得，趕忙拐去東邊城門?！?/br>
    小孩子不該懂那么多，他看韓子仁。

    韓子仁：“不會是細作。這事才幾日，就算快馬加鞭把消息遞出去，各地藩王應該才收到。在京的細作不敢自作主張。要是再過幾日就難說了。”

    上林苑禁衛(wèi)少，果木多好藏人，在上林苑對劉徹動手比躲在馳道邊上還容易脫身。

    劉徹身邊宦官也想到這點。

    春望建議盡快安排，且把這些人安排到上林苑最荒涼的地方。理由春望都幫皇帝想好了，放牧需要草，荒涼的地方草多。

    劉徹先令人宣上林苑小吏，隨后又挑個機靈的宦官帶那些人前往上林苑。劉徹不希望上林苑變成逃犯的樂園，叮囑小吏查清楚所有人身份。

    小吏回到上林苑大張旗鼓要挨個排查，當晚上林苑少了幾個人。

    這些事劉據(jù)不知，就算知道也沒空關心。他種的蔬菜快老了，劉據(jù)叫張順子剔苗，留大株的做種子。

    公孫敬聲跟在他后頭，叫表弟給他留點。

    劉據(jù)看他，怎么沒有他不要的。

    公孫敬聲：“母親說我長大了，給我收拾一個小院，就在我家前面，跟我家隔一條路。立冬前我搬過去。我自己買幾個奴仆，省得我多吃一口飯，她們都告訴母親。”

    衛(wèi)子夫從不管兒子吃沒吃。她只管兒子有沒有瘦，有沒有長高。

    劉據(jù)想象一下都感到窒息：“一樣一把？”用自己的手比劃。

    “可以?！惫珜O敬聲看到胡瓜，“這個給我留一個老的。我多種點?！?/br>
    韓子仁：“公孫夫人不給你錢嗎？”

    “她怕我學壞，算著給?！惫珜O敬聲真想知道他母親跟誰學的，沒錢才容易學壞——那些作惡多端的游俠，哪個家境富裕啊。

    劉據(jù)拉著他的手。

    公孫敬聲不明所以地跟進去：“你怎么了？”

    小孩打開藏寶物的木柜，往地上一跪，打開底層盒子，抓一把金塊：“給！”

    公孫敬聲愣了愣，等他反應過來感動的想哭又想笑：“你以前給我的金子還沒用?！?/br>
    劉據(jù)想把他藏的匕首拿出來。

    頭一回試著找芥子空間要劍的時候，出來幾把匕首，劉據(jù)只敢拿出兩把。

    老父親很懂事，見到舅舅的匕首沒貪心，劉據(jù)又用不著，就想把那把匕首送給老父親。

    “給我買匕首?！?/br>
    公孫敬聲：“還要匕首做什么？”

    “給阿姊。”

    公孫敬聲好笑：“公主在宮里，誰敢傷她們？”

    小孩睜大眼睛看著他。

    公孫敬聲無奈地說：“這幾個不夠?！?/br>
    小孩又抓幾把，直到公孫敬聲得放地上，小孩才停：“孫孫，你乖乖的，我有錢還給你。”

    公孫敬聲輕輕捏捏他的臉：“你這張嘴別總想著氣人，一定會成為大漢最最好的太子。”

    第65章 彈劾避難

    大漢最好的太子對內(nèi)得禮賢下士, 對外得體恤百姓。挨了罵得微笑面對，滿腔怒火得裝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劉據(jù)前世沒當過太子，但他知道當一個人很完美的時候, 打個噴嚏都會被說成有辱斯文。劉據(jù)才不要當這樣的太子。要當也是當老父親那樣的太子——少時任性妄為，登基為帝后說一不二。至少外人看起來是這樣。

    可惜不可以實話實說。小孩嫌棄地撥開公孫敬聲的手：“臉歪啦。”

    公孫敬聲松手：“沒歪。還是個俊美的小太子?！?/br>
    小孩得意地揚起下巴。

    公孫敬聲心說，真好哄。

    “何時給公主買匕首？”公孫敬聲問。

    匕首不著急, 反正是個幌子。小孩問：“你什么時候放假?。俊?/br>
    “過幾天?！惫珜O敬聲到不遠處的茶幾旁拿兩個圓墊，扔給太子表弟一個, 表兄弟二人席地而坐, “據(jù)兒, 我懷疑今年官學放假格外遲是五經(jīng)博士的主意?！?/br>
    小孩一臉疑惑：“為什么啊？”

    “去年比我大好幾歲的人跟我一樣剛進六月就放假了。今年六月快過完了才放假, 差不多三伏天都是在學校過的。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以前公孫敬聲一到六月就消失不見, 直到七月底才出現(xiàn)。

    今年因為大熱天出來還被霍去病嘲諷過。

    小孩不懂：“他又想干嗎啊？”

    “常言道,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五經(jīng)博士想把我們這些十歲左右的全攆回家, 陛下不同意，我同窗長輩也不同意, 要是我們主動提出回私學呢？”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壞姨丈知不知道啊？”

    公孫敬聲：“他要是知道五經(jīng)博士對我們這么嚴苛, 只給二十多天假，非得夸五經(jīng)博士做得好。”

    難道五經(jīng)博士不知道他遲遲不放假, 學生也不敢主動提出回私學——家中長輩能打斷他們的腿——寵孩子如皇帝老父親也不會因為晚輩哭鬧, 就放棄可以在官學拓展人脈的機會啊。

    不過小孩只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你要回私學嗎？”

    公孫敬聲不假思索地搖頭：“不回, 堅決不回！我們同窗說定了, 跟五經(jīng)博士干到底。昭平君, 就你姑母家的表兄, 他說他就不回去，氣不死博士也得耗死他?！?/br>
    有沒有一種可能？然而沒等他問出口, 韓子仁過來看他倆在寢室干嗎，聽到這話先問：“五經(jīng)博士不是故意的吧？”

    公孫敬聲沒聽懂：“什么故意的？”

    “平日里好言勸學你們不聽，如今太學專為你們開了蒙學，此事看起來也沒有回旋的余地，他不想以后被你們氣死，就用這種法子激你們上進?！?/br>
    劉據(jù)也想知道是不是這樣。

    公孫敬聲嗤笑：“不是每位飽讀詩書的人都是仁義君子。”頓了頓，補一句，“不是我一人這樣認為。張湯，就是那個很會斷案的廷尉，他兒子也這樣認為?！?/br>
    韓子仁皺眉：“陛下知道嗎？”

    正趕上舅舅凱旋，公孫敬聲覺著皇帝姨丈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