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給我的啊。”

    劉徹啞然失笑：“對，對，父皇忘了。”

    “父皇，他們的父皇不給他們錢嗎？”

    劉徹：“不給吧。他們的父皇只會煉丹，沒錢。”

    “他們的父皇不好。”小孩搖搖頭，“我的父皇最好。”

    劉徹以為兒子會同情淮南國那倆蔫壞的，聞言頓時有點心虛，他竟然這樣想兒子：“據(jù)兒，這里熱，我們回屋吧。”

    小黃門低聲提醒：“陛下，此事？”

    劉徹：“鼠目寸光，不足為懼。”

    小黃門知道怎么回遞給他消息的人了。

    到路口，小黃門跟天家父子分開，片刻換身打扮悄悄出宮。

    一早搬家，劉據(jù)不用親自動手也累，窩在老父親懷里舒服，到殿內就睡著了。

    春望把小孩送給韓子仁，回來低聲問：“陛下，要不要叫王美人過來伺候？”

    劉徹抬手：“據(jù)兒聰慧又心細，不能叫他撞見。”

    春望試探地說：“其實殿下知道。”

    劉徹猛然轉向他：“皇后說的？”

    春望可不敢挑撥帝后感情。

    哪怕沒了男女之情，十多年積攢下來的親情也不是什么王美人李姬可比的。何況帝后還有三女一子。

    “殿下有幾次從北宮去東西市，而往北很容易遇上尹夫人、邢夫人等人。”春望猜的，但也有依據(jù)，“殿下可能都見過。”

    劉徹起身想去找兒子，一想兒子睡著了：“改日把宣室旁的屋子收拾一下，叫據(jù)兒搬過去。椒房殿離后宮太近。”

    “可是這樣就離皇后遠了。”

    劉徹沉吟片刻：“明年秋。后年據(jù)兒六歲，他還不要師傅，朕親自教他。皇后正為此事發(fā)愁，不會不同意。”說起皇后，劉徹禁不住羨慕，“她運氣真好。”

    春望jsg知道這話指的是圍棋。

    “陛下可以跟小殿下明說啊。”

    劉徹：“朕不想據(jù)兒發(fā)愁。”

    “陛下不舍得，奴婢當這個壞人？”

    劉徹不忍心。

    立秋日，劉徹送兒子回住所，經(jīng)過椒房殿，劉徹一想好些日子沒見過皇后，兒子也不曾見過母親，就抱著小孩上去。

    如今晚上不如三伏天熱，白天依然很熱，三位公主的課業(yè)停了。

    劉徹進去，衛(wèi)長公主正跟皇后下棋。

    三位公主起身見禮。

    劉徹抬抬手，抱著兒子走到衛(wèi)子夫身邊，看一下棋面就坐下。

    衛(wèi)長公主一貫受寵，見父皇搶了她的座位，禁不住說：“父皇，人家正跟母后下呢。”

    劉徹想說什么，扭頭一看女兒腰間的東西眼神一閃：“想把這盤棋下完？也行。玉佩拿來朕看看。”

    衛(wèi)長公主心說什么玉佩，低頭一看，雙手捂住。

    二公主拉著三公主往外走：“父皇和母后下棋吧。兒臣先行告退！”

    “站住！”劉徹朝兒子臉上捏一下，笑著看著皇后，“子夫，朕好像從未認識過你。”

    衛(wèi)子夫一臉坦然：“陛下此話何意？我們相識相知這么多年，妾身化成灰陛下也能認出來。”

    劉徹伸手，掃一眼三個女兒：“等朕親自動手。

    三位公主慢吞吞拿掉玉佩，磨磨蹭蹭遞過去。劉徹接過去打眼一瞧就知道女兒們?yōu)槭裁磼煸谘g，而不是戴在脖子上。這些玉佩明顯男子貼身之物。

    若不是據(jù)兒送的，他的女兒不可能收。

    劉徹把手移到兒子跟前：“認識嗎？”

    小孩點頭：“我給阿姊的啊。”一臉奇怪，不可以嗎。

    劉徹空著的那只手又朝兒子小臉上捏一下：“母后送圍棋，阿姊送玉佩，到父皇這里只有孤零零一支筆？”

    “有圍棋啊。”

    劉徹噎住，瞪一眼兒子，玉佩還給女兒們。

    衛(wèi)長公主脫口道：“父皇不要啊？”

    劉徹指著兒子胸前掛的無事牌：“據(jù)兒給朕那個，朕都不要，稀罕這幾塊玉？”

    三姊妹朝小弟看去，無事牌不如她們的玉佩大且厚，玉料明顯比她們的好一些。她們不曾見過劉徹的毛筆，不然就能看出毛筆和無事牌的料一樣。

    衛(wèi)長公主禁不住說：“兒臣這些日子豈不是白躲了？”

    “這話得問你母后。”劉徹笑看著衛(wèi)子夫，“皇后，怎么想的？”

    第49章 美人王氏

    欺君這種事, 身為皇后也不能認。

    衛(wèi)子夫神色不變，跟往常一樣溫溫柔柔：“這樣的物件難得，妾身怕她們不知道東西珍貴, 叫她們仔細收好，不許顯擺，以免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偷偷順走。”

    劉徹沖小女兒招招手：“是這樣嗎？”

    二公主擋在三公主身前。

    劉據(jù)很是無語, 什么叫欲蓋彌彰？就是二姊這樣。

    真傻啊！劉徹禁不住笑出聲。

    衛(wèi)子夫提醒他，閨女也是他的。

    劉徹的笑容凝固, 隨即把仨閨女叫到一旁, 給她們好好上了一課。

    小孩聽得昏昏欲睡, 也不為難自己, 窩在母后懷里呼呼大睡。

    劉徹說得口干舌燥放閨女離開, 到茶幾旁找水喝, 先看到兒子安心稚嫩的小臉。他壓低聲音：“睡了？”

    衛(wèi)子夫微微點頭：“有一會了。”

    既然這樣，說明聲音不高不低吵不醒他。劉徹不再刻意低聲：“皇后, 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陛下希望這種事人盡皆知？”

    劉徹心虛，好像已經(jīng)很多人知道。

    “據(jù)兒是太子, 朕怕人知道？”

    衛(wèi)子夫不意外他這樣講, 她拿起兒子胸前的無事牌：“這樣的玉老弱婦孺皆可戴。母后近一年身體大好，若是哪天病了, 陛下是把毛筆送過去, 還是把妾身的棋盤送過去？無論哪個都無法貼身佩戴。”

    是人都有私心。

    衛(wèi)子夫不知道劉徹會怎么選擇, 但她不舍得把女兒的玉給婆母。衛(wèi)子夫之所以沒管過劉據(jù), 是因為她很清楚太后如果知道無事牌是劉據(jù)的, 她寧愿死也不會搶孫兒的“護身符”。

    衛(wèi)子夫：“有些事妾身認為陛下還是不知道為好。”

    劉徹：“無論幾個孩子以后得了什么, 朕都不過問。這副圍棋你又怎么解釋？”

    “陛下有些日子時常出宮，沒過多久宮里多個王美人。”

    劉徹張口結舌, 他還能拿皇后的東西給妃嬪。

    “……朕以為你很了解朕。”

    衛(wèi)子夫是擔心圍棋被拿去宣室，可皇帝不想聽實話。

    “也怕您拿去孝敬母后。”

    劉徹揉揉額角：“你你——堂堂皇后，一國之母，怎么還跟在平陽侯府似的小家子氣。”

    能保住東西，隨你怎么說。衛(wèi)子夫笑著問：“陛下的筆借妾身用用？”

    劉徹差點脫口而出：“不行！”隨即劉徹撐著額角低笑出聲：“行了，朕不數(shù)落你，你也別為難朕。”

    “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不如趁機說開，以后呢？”

    劉徹朝兒子看去：“據(jù)兒給誰就是誰的。”

    “仲卿和去病也一樣？”衛(wèi)子夫叫人留意過兒子的動向。衛(wèi)子夫不曾見過衛(wèi)青和霍去病的匕首，可同一天送出去的禮物，不可能她的是圍棋，陛下是毛筆，兒子的舅舅和表兄是破銅爛鐵。

    劉據(jù)出生前，劉徹恨不得把霍去病當親兒子，衛(wèi)子夫不怕皇帝跟她外甥搶，只怕皇帝跟她弟隨口提一句，衛(wèi)青就雙手奉上。

    陛下無論去何處都有侍衛(wèi)守護，要什么匕首！

    “朕好意思要去病的東西嗎？”劉徹不待她開口，“大漢只有一個衛(wèi)青，朕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好好的。”

    衛(wèi)子夫：“也不可叫據(jù)兒出去尋寶。”

    劉徹詫異，怎么這事她也知道。

    難不成宣室有她的人。

    相處多年，衛(wèi)子夫只需一眼就知道他想什么：“妾身問據(jù)兒近日情況的時候，韓子仁說的。”

    劉徹想起那次翻兒子的東西，又有一點羞愧，僅僅一點。

    “巨寶隨緣，陛下特意叫人尋反而難找。”

    劉據(jù)醒來正好聽到這句話，真想夸一夸母后，可惜他年幼無知啊。

    小孩動一下，衛(wèi)子夫慌忙拍拍兒子。小孩揉揉眼，衛(wèi)子夫抱著他坐起來：“不睡了？”

    剛剛醒來腦袋有點沉，小孩趴她肩上醒困。

    劉徹平日里抱著兒子不覺著他很小，看他在瘦弱的衛(wèi)子夫懷里也是一小坨，劉徹禁不住問自己，叫這么小的孩子幫他尋寶，是不是過分了。

    過分了！

    此后劉徹再也沒有提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