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散修,一身反骨 第82節
“罷了,先?將她?關入地牢中,嚴加看守,我派幾名弟子與?天魂宗弟子一道,去仙妖之界瞧一瞧。” “閣主,不可!” 搖光出言制止, “地牢終日?不見陽光,陰暗潮濕,素來是關犯下大惡的妖物之地,怎可關她?!” 天樞淡淡瞥他一眼: “只是暫關,并?未動刑。你不必太過憂慮。” “可……” “師父。” 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再下閣主的面子。 搖光擔憂地看她?一眼,定聲道: “那個?地界,單憑你們看過,我不放心,我要隨之一同去。” 他的話語頗為?強硬,并?非是同人商量的口氣,倒更像是通知。 天樞輕飄飄地望他一眼,沒再多說什么。 兩名內門弟子前來壓她?,試圖將她?帶進?地牢中去,她?反倒沖搖光一笑道: “別擔心,只是呆幾天而已?。有師父親自去,我很是放心。” 認那么快做什么? 搖光看著她?,眼神仿佛在說話。 他有些恨鐵不成鋼,想斥責她?的言語就卡在唇邊,看著她?的笑容,卻又不忍說出口,最后變成了一聲冷哼: “你好好活著,別給自己折騰死了,然后……等為?師回來。” “好。” 她?又是甜甜一笑。 接下來的日?子格外難熬,地牢幽暗無?光,她?感受不到?日?出日?落,也?品嘗不到?美味佳肴,甚至連同她?說話的人都不曾有。 她?獨自被綁在刑架上,不知今夕是何夕,就這樣等啊等啊,終于有一日?,她?等來了外間熟悉的腳步聲。 來人風塵仆仆,眼下暈著一小?片烏青,一副數日?未休息好的模樣,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師父。 “師父。” 她?被綁在刑架上,堪堪抬起頭來,虛弱地喚了一句, “我所言非虛吧?” 短短六個?字里包含著nongnong的希望,一時?間,搖光竟然不忍將其拆穿打破。 “師父?”見他沉默不語,她?又疑惑出聲。 “你知道我們幾人過去,見到?了怎樣的風景?”搖光的聲音有些啞。 黑暗中,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那里綠草茵茵,鮮花遍地,還?有一條小?溪。” 她?的心漸漸沉下去。 果然,先?前的擔憂一語成箴,幻妖沒有實體,又擁有強大妖力,可以讓她?的陳述辯白,通通變成一文不值的謊言。 “巨樹呢?”她?輕聲問。 “倒是有一顆巨樹。”他頓了一頓,“是桃花。樹下也?沒有什么尸身骸骨,只有落了一地的花瓣。” 她?頓時?有些著急,牽扯著鎖鏈叮當響: “我沒騙你,師父,拂華還?在你那兒,拂華它斷了!若非靈力強大之人,拂華劍又怎可能會斷裂!” 搖光默了一瞬: “我探查過拂華劍上的打斗痕跡,擊斷你靈劍的,正?是天魂宗的靈力。如今拂華還?藏在我房中,若要讓旁人察覺這個?,便是你親手誅殺天魂宗一干人等的有力證據。” “我沒有……”她?有些委屈,“你信我嗎?” “我一手教出來的人,我自然信。” 他毫不猶豫答道, “可是阿玉,我與?他們在那里足足尋了七日?,翻遍了每一寸土地,卻沒有找到?一絲妖物作亂的痕跡。縱然你所言非虛,縱然真有幻妖,若是沒有一個?仙門中人能夠察覺,便難以扭轉乾坤。” 她?整個?人卻放松了下來,樂呵呵道: “沒事兒,你信我就行。旁人的看法不重要,我只想你相信我。” 只是畫卷而已?。 這些記憶都不是她?曾經經歷過的,大抵都不是真的。 所謂畫卷鋪陳時?的小?字——向死而生。 死了,說不定就回去了。 她?樂觀地想。 搖光暗自攥了攥拳: “我今日?剛回閣,便趕來見你,待會兒我會替你將拂華修好,不留一絲痕跡。別怕,師父會護著你的。” “嗯。” 她?的眼眶莫名有些熱,顫著聲應道。 師父還?是那個?師父,是永遠會站在她?身前的師父。 縱然記憶發生了更改,而他的選擇,卻永遠不會改變。 搖光撫了撫她?的眼角,彎了彎唇,擠出一個?笑來: “別哭,你每次想哭的時?候都丑死了。” 于是謝扶玉的感動戛然而止。 搖光回到?自己寢殿,剛推開門,卻見窗邊立著一道人影。 他一怔。 “江陵?” 江陵雪衣銀發,以紅繩作點綴,堪堪轉過身來。 “你來……做什么?” “送藥。” 他將一只小?瓷瓶放在了他的書案上, “忘憂水。只是配方有些不同。我多添了一味心頭血,熬了整整七日?。” 搖光沒接話,靜靜地看著他。 “將這瓶藥喂她?喝下,她?便會忘了與?我發生過的種種,周圍的人自然也?會忘了她?因我而發生的事情,就好似……我從未出現?在她?的世界里。” “不會有人指認她?跳窗御劍,追了出來。” “也?不會有人記得那夜她?跪在眾人面前,親口講得幻妖故事。” “也?不會有人記得她?現?在該身在地牢。” “如此,便能回到?從前,回到?她?安穩無?憂的七劍閣習劍生活里。” 搖光的目光凝在瓶子上,猶豫片刻,仍是伸手拿了起來,緊緊握在手里。 “那你呢?” “守著回憶足矣。” 江陵輕輕一笑,有些眷戀地望了一眼他手中的瓷瓶,像是在看世間最為?不舍的東西,旋即跳窗而走,躍上了屋頂。 第49章 霧里看花(一) 只是一副畫而已。 跳上屋頂的江陵強忍下去地牢中見她一面?的?念想, 自我安慰道。 他本就不是畫中人,能隨她一同?入畫,擁有過一段如此美好的?時光, 便夠了。 無論如何?,謝扶玉不能受幻妖之事?的?牽連,她需要沿著從?前的?軌跡,安然地待到仙妖之戰的最后一日。 可他心中的?女子,一向?不是自私之人,即便劍閣閣主強權威壓, 即便天魂宗會找上門來討公道,對于她來講,沒做過的?事?情, 她不會認, 她做過的?事?情, 也不會否。 縱使幻妖之事?為真, 可在?所有?人都尋不到?證據的?時候,眾人細枝末節間?的?記憶與懷疑,便已經足夠將?她釘死在?撒謊開脫的?恥辱柱上。 他不能眼睜睜看她落入如此絕境。 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洗去她關于他的?所有?牽連—— 他從?來沒與她在?荒沙中相互扶助, 她始終安然地待在?劍閣里。 他從?來沒給她渡過靈氣, 是她本就勤勉, 進階飛快。 他從?來沒同?她互表心意, 她也不記得會有?這么個人。 他從?來沒在?武道大會上帶她遠走,是她受了重傷, 自己靜休調養。 他從?來沒跳上過她寢殿的?房檐,沒和她最初的?驚鴻一瞥。 這一切, 都終將?與她無關。 唯一奇怪的?是,他此時并不十分難過,只是心中有?些空茫,仿佛又回到?了四處漂泊的?日子,再也找不到?心之歸屬,只剩下一副軀殼,行于天地之間?。 會回去的?。 等畫卷行至終結,他和阿姐仍會回到?現世中來。 他試圖擠出?一抹笑,卻沒曾想一滴淚從?眼尾驟然滑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