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清教過多少學生了？在這一行里見過聽過多少了？所以一聽程程這樣說，就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程程一方面有些端著，想要更有逼格的東西，想要做個好演員，和一些淺薄的東西分割開。另一方面，她又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沒辦法真的心如止水。

    伍清老師的認知不算錯，但程程不只是太想做個好演員，想要和那些淺薄的東西分割，而是想要和上輩子的那個自己分的清清楚楚。

    上輩子的程程作為偶像歌手出身的明星，演技又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爛，能接到什么好劇本好角色嗎？那是不可能的啊。

    所以她總是在一些偶像爛劇里演著惡女、小配角什么的。

    一旦媒體做盤點，想要說現在的流量演員拉胯，還是那些不爭不搶，總是安靜演戲的專業演員好的時候，她永遠是‘對照組’，就是個笑料。她當然不恨那些將她對照成丑小鴨一樣的專業演員，她只恨自己不能成為他們。

    她憧憬著那些專業演員，那些接正劇，接電影，沒合適的戲拍時，就演話劇的，大眾意義上的好演員，甚至是‘藝術家’。

    伍清以一種很寬容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學生，年輕人這種有點兒端著，但又舍不得機會的樣子，讓她覺得幼稚，但又有一種質樸在里面——這也有可能是她本來就挺喜歡程程，所以看什么都順眼。

    “你想演嗎？拋開業內對這種網劇、青春片的鄙視。”伍清老師單刀直入，她知道程程已經有想法了，只不過是需要一個人推她一下。

    程程沉默了幾秒鐘：“嗯...想演的。”

    這份企劃黑點不要太多！真的不想演，直接拒絕就好了。

    而現在，她總是想到這個企劃的好處——一邊說黑點，一邊又想到好的地方，這本身就說明她的想法了。不想演的話，何必這么擰巴呢？

    “想演的話，就去演好了，你今年多大？”伍清老師問了一句。

    “十、十八歲，九月的生日。”程程還磕巴了一下。

    “是啊，今年才十八歲，這么年輕，有的是機會試錯...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就算失敗也沒什么，換條路就好了。”

    離開伍清老師的辦公室，程程的步子一下輕快了好多。走到辦公樓外邊，程程停下了腳步，撥通了一個這兩天已經記住的電話。

    “喂，這邊是江琛。”江琛留給程程的聯絡方式除了工作室的電話，還有他的工作電話。他讓程程做出決定后就打他的工作電話，這也是一種重視了。

    “江先生，我這邊是程程...對，就是之前那個企劃，我已經有決定了。”

    “嗯，我決定出演了...可以，周末就可以簽合同，具體的細節到時候談...對對對，您太客氣了，這話應該我來說。”

    第65章 熱潮來襲（5）

    女生寢室407

    “這么著急的嗎？”看到程程飛快拖出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說了一聲就跑路了，張宇希啃了一口蘋果，‘咔嚓咔嚓’的。

    “要進組了, 戲大過天。”莫英子摘下耳掛，言簡意賅。

    在程程答應了深紅視頻和夏喻工作室那個青春片的企劃之后，時間就過得飛快——或者說, 每一個充實的日子，程程都過得挺快的。

    每天打磨自己，練習聲臺形表, 排期末戲, 還有收到正式劇本之后每天背臺詞、揣摩人物等等, 這些足夠讓程程的日子裝上加速器了。

    程程來到校門口，有個穿著白色運動服，大約二十幾歲的jiejie已經在等她了。她有開車來，朝著程程揮了揮手：“這邊、這邊。”

    程程過去之后, 她打開車子后備箱, 和程程一起將行李箱扔了進去。繞回到駕駛席旁，打開車門：“我已經聯絡過那邊了，這就過去。”

    “謝謝。”程程坐到副駕駛的位置，對方遞給她一個薄荷含片。

    程程有一點暈車，但是不嚴重，只不過夏天天氣熱，更容易覺得不舒服，而薄荷含片對于她來說能緩解暈車。

    “小周都和我說了。”她說了一句之后，就發動了車子。

    她名叫徐甜，原來是在京源影視基地做群演的，就像很多去到影視基地做群演的年輕人一樣, 懷揣著成為明星的夢想。當然，結果也很清楚，老慘烈了。她十七歲時輟學去了京源，做到二十五歲，也就是去年，最終黯然離場。

    據說是有一個群頭想要潛規則她，她不愿意，最后鬧翻了，弄得人沒面子，就擠兌她，叫她一般的戲也沒法拍...然后就只能走人了。

    不過徐甜沒有回老家，而是就近來了京城生活。沒有學歷，除了銷售做不上什么高薪工作，而她又沒有做銷售的本領和人脈，最后在一家普通的餐廳做了服務員。

    做服務員有老板包住，也能存下一點兒錢，但她做的并不開心。所以最后在周亞杰的介紹下，來給程程做助理——她工作的那個餐廳在周亞杰他們學校附近，周亞杰的室友曾經追過她，但沒追上，真要說的話又是一個很抓馬的故事了。

    程程其實不必要助理，她現在還不算真正‘出道’，也沒什么工作。日常的一些事，她自己就能處理了。但家里人并不放心她，之前她去東驛拍《致命游戲》，外公外婆就叫了表格陪她。現在正是表哥準備司法考試的最后關頭，不可能叫人做這個事了，外公外婆就讓她找個助理。

    其實真不是要助理幫她做什么，他們只是覺得劇組是個復雜的環境。程程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勢單力薄’，總讓人擔心。多個人，其實就是想著萬一有什么事，至少還有個人能幫忙。

    周亞杰也蠻贊成程程找個助理的，他給程程算了一筆賬——就算現在拍戲期間，沒什么雜事，有什么事她都能自己處理，用不到助理，但這樣的日子又還有多久呢？周亞杰也算是看出來了，程程是真的喜歡演戲，慢慢的她應該會越來越忙，到時候也不用助理？

    程程被說服了，和徐甜見了個面，確定對方可以信任的，就定下來了。

    助理而已，談不到什么技能，而且程程這邊也沒有復雜的事等著做。一些簡單的、有手就能做的事，她能做得來就行了。相比之下，更重要的其實是值不值得信任...一個要和自己整天呆在一起，替自己做事的人，如果不能信任，那是很可怕的。

    為什么有的明星明知道自己的家人不專業，還要用他們做經紀人？真的是不想分經紀人提成？或許真有人是那么想的，但大多數人都知道，經紀人拿的錢不白拿。有人脈的經紀人提供個資源，多賺的就不止提成了——能拿提成的經紀人，本身就不是普通的經紀人，就得是能提供資源的。

    而一些不能提供好資源的經紀人，也好歹有專業技能。他們拿的不算多（以明星的收入來說），可一旦有什么事，他們化解一次危機，省下的錢、保住的名聲的價值，就遠超雇他們所花了。

    真正讓那么多明星選擇家人做經紀人，其實就是一個信任問題。

    “車子是徐姐的嗎？”快到京源的時候，程程想起油費的問題：“要用徐姐的車的話，車子的保養和油費，也是可以報銷的。”

    程程是有錢的，不是說外公外婆給的，也不是爸爸mama的遺產，而是自己賺的錢——拍《致命游戲》賺的不多，畢竟是新人，而且戲份不多，只能說張原導演看在是小師妹的面子上，給她開了兩萬塊。

    兩三天的戲，賺兩萬塊很多了，但能兩三天結束，其實是拍的順利...純粹算戲份的話，兩萬塊就是圈內那些有一定實力，但沒名氣，數量挺多的那種演員，同樣戲份的價格。

    而且這還得是好劇組，張原導演的劇組當然算好劇組。

    這也挺多的了，只不過演戲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那種演員也不太可能無縫對接進劇組。那種演員，一年只能接到幾個工作也不奇怪......

    程程真的賺到錢，其實是眼下要拍的這個戲。

    二十集，一集兩萬，總共四十萬...這個價格不算天價，但也不算少了，以業內的行價來說，算是非常適當。

    影響一個演員片酬的因素很多，說的最多的就是咖位、戲的集數、角色番位、劇組的好壞等等。像程程這種新人演員，沒有咖位可言，這個對片酬影響最大的因素就去掉了。

    對新人演員來說，真正要看的是自己的番位，劇組的好壞。

    對于小演員來說，番位決定的不是地位，不是發通稿的時候的談資。重點其實是番位決定戲份多少，演的多就拿的多、演的少就拿的少，非常‘質樸’了——雖然大家總說演員這一行勞動和所得并不匹配，但那只是頂端一小撮人而已，更多的演員確實是字面意義上‘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了。

    大家都是沒名氣的演員，在劇組里做著九番開外的角色，那一般是不算集數的，就按照戲份算錢了，和程程拍《致命游戲》的時候很像。番位到了一定程度，哪怕不起眼，也會在戲里經常出現，有的甚至會陪著主角從頭到尾，這樣的才能論集數算錢。

    一般次要配角看情況，一千到幾千一集。當然，也有特別厲害的演員，國家一級演員什么的，他們的價錢就不好說。這個也沒法說，一些頂級明星不是還有客串的么，人家的價錢難道按群演算？

    然后主要配角，這就能到一萬左右了。至于主角，一萬到幾萬的都有，還有分文不取，甚至倒貼錢的呢——這里說片酬，前提就是沒名氣的演員。而如果是沒名氣的演員，為了紅，倒貼錢獲得一個主演的機會，還挺常見的。

    四十萬的片酬，照說好的，簽約先拿20%，也就是八萬塊了。等到程程進組，幾個工作日后會再給30%，拍攝過半又支付25%，最后攝影殺青前夕，剩下25%也會支付。

    支付片酬倒是沒有一定之規，早些年好像有過，但這些年也不講究那些了。具體支付演員片酬，特別是主演的片酬，方式是很靈活的。如果是很有名氣的大明星，簽約就支付全部片酬也是有的。而如果劇組本身很厲害，或者有特殊原因，影片上映后再支付片酬也是有的。

    只不過程程這個屬于最常見的，分階段支付。

    這也算是一種演員強勢的體現了，因為拍攝完成之前演員就能拿到全部片酬。而如果后期因為各種原因，片子不能播放、上映，那也不關演員的事了。相比之下，劇組的其他人就要被動多了，他們也付出了勞動，但酬勞往往不能立刻拿到。

    程程賺的第一筆錢都孝敬外公外婆了，現在八萬塊就放在銀行卡里。錢不多，明星的九牛一毛也比不上，但她也不像明星有那么多花錢的地方，雇徐甜做助理，該報銷的報銷，都是能承擔的。

    “車子是借的朋友的...”徐甜解釋了一句，然后又說：“回頭還回去前加滿油就好了，我會拿□□來的。”

    她也沒說買車什么的，以程程現在的業務用不到。等到程程的業務必須要車了，這點兒花費也就是不算什么了——徐甜真的對程程挺有信心的。

    徐甜做餐廳服務員的時候，有了做經紀人的想法。她自己做明星的夢結束了，就想著打造一個明星，算是自己的夢想有了延續。只不過做經紀人也不是容易的事，大公司的經紀人也很多有學歷要求，因為有些真的需要專業技能。另外專業經紀人還要有專門的證，雖說那證挺容易考的。

    這樣，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著從助理做起。

    周亞杰見徐甜想做經紀人沒門路，打算從助理做起，就問她愿不愿意給自己的表妹做助理。

    一開始徐甜是拒絕的，她做助理的目的是將來轉做經紀人，那最好就找個大公司。而背靠大公司，總是更容易摸到資源么...給個跑單幫的新人演員做助理，那圖什么？助理的工作基本就是007了，真的就圖那微薄的工資嗎？

    她當初做群演，雖然沒學到什么東西，但也見過不少小演員，當然知道他們是什么情況。

    說的實在一些，指望他們出頭，然后自己夢想成真？那實在太難了！

    是后來聽周亞杰說，她表妹不僅僅是京影的學生，還拍了張原導演的戲（雖然是個小配角）。另外，這個暑假還有一部電視劇要拍，她是女主角...這樣，徐甜才下定決心去見見程程。

    這個面試，不只是程程在面試她，也是她在面試程程——雖然只是個助理而已，但正是因為只是個小助理，她才做誰家都是做，不必那么卑微，非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京影的學生不算什么，多的是京影的學生沒混出來。演了張原導演的戲也沒什么，一些出道就是大導演作品女主角的新人還差不多！至于暑假里有一部戲，要演女主角，這倒是個不錯的資源，但也就是‘不錯’。

    只是一部戲而已，如果不是特別正規的劇組，說不定沒拍完就散伙了。哪怕拍完，也不見得能順利播放，每年拍出來的劇，多少都沒有播放的機會，又不是不知道。而少數播放了的劇，能讓人有點印象的依舊是鳳毛麟角。

    徐甜打算見到真人之后再說......

    一見之后，立即真香。

    如果讓徐甜說，未來十年，華夏演藝圈是誰的，她一定會說是‘程程’！要問她理由呢，她可以說很多，比如程程長得美、演技好（以她的年齡）、性格佳、能吃苦，等等等等，能說的太多了，但那都只是理由而已。

    圈子里擁有許多優秀素質的人太多了，他們成功了，回過頭去看，可以說他們是因為優秀的素質成功的。這沒錯，但也不全面，要知道，世界上多的是擁有這些優秀素質，根本無人知道的演員！

    徐甜只是覺得程程比任何一個人都像明星，這是一種感覺。

    站在人群里，一眼看得到她——徐甜不是經紀公司的人，懂得看人什么的，她就是做群演的時候，看過大小演員一些，觀察過他們，對于所謂的‘明星氣質’有一種天然的感覺。

    就這樣，她決定跟著程程。

    到了這邊劇組入住的酒店，有劇組的人和程程對接，這可比之前在《致命游戲》劇組強多了。雖然名氣沒有變化，但她現在是女主角了，這邊也是給出了相應的尊重。

    程程的房費都由劇組負責，之前知道程程帶了一個助理，這邊也爽快地答應報銷助理的房費了——明星進組，劇組不僅會負責他們的吃住，還會負責經紀人、助理的吃住，當然，經紀人和助理不能有太多人，標準也不會有明星高。

    程程不算明星，但她作為女主角，帶一個助理還是可以的。

    入住酒店之后，程程放下東西就先去見導演了。不同于當初在《致命游戲》，她只是個小角色，而且是提前到了，不用去找導演報到。現在她是女主角，又推遲了進組時間，那肯定是要盡快去見導演的。

    《夏了夏天》是眼下這部戲的暫定名，《夏了夏天》劇組一周以前就開機了，因為男主角是夏喻，還引來了大量報導。大眾對此很有興趣，但并沒有什么爭議——大家普遍不看好夏喻演戲，之前大家已經見過不少歌壇明星的翻車案例啦！

    早些年歌手演戲，演員唱歌特別常見，特別是港臺地區，那都應該叫‘普遍’了。那種情況下，歌手演戲演得好不少見，可現在早就不是那種行情了。特別是夏喻這種歌壇現任一哥，初次跨刀就是男主角...看起來就是要撲街的樣子。

    純粹外行而又富有激情的男主角，他還很有話語權，過去一直在另一個領域獲得成功——簡直是大失敗的前奏模板了。

    就連大家知道劇的題材是樂隊相關的青春片，也沒有因此變得看好，或者說更看衰了。

    大家都覺得，夏喻就是認為主角是搞音樂的，所以自己一定能搞定！殊不知，這種自信才更像是flag！說到底，音樂和電視劇始終是兩回事，交集的部分是很少的，不能認為音樂好，劇就一定好。

    因為音樂好，生手夏喻才更容易偏離電視劇的重點吧...真讓人擔心啊。

    不過雖然這樣看衰，大家也是‘哈哈哈哈’的居多，粉絲也沒有忙著洗地什么的，這就是有作品傍身的明星的底氣。就算夏喻的電視劇失敗了，在粉絲們看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夏喻的根本是音樂，他的音樂好就行了。

    不少樂迷還猜測夏喻會為這部電視劇寫幾首歌，大家到時候就有新歌聽了——電視劇什么的，就當是大型mv啦！畫面好看就看一看，如果畫面都沒法看，就不要看，只聽音樂就好了。

    程程來到拍攝場地時，拍攝正在進行中。過去一周，因為正好是程程的期末考試，劇組協調了戲份，先拍的是夏喻這邊的戲——其實也不能說是協調，因為按照劇情先后順序，前面本來就應該是夏喻扮演的‘林星’和另一位男主角‘小杰’的戲，作為女主角的‘艾米’就要比他們晚出場一段。

    大概是為了照顧夏喻這個新手，再加上現代戲，也不需要許多個場地挪來挪去地拍攝，所以除了少數一些戲外，大多數戲都是按照劇情里的先后順序做的拍攝計劃...這樣方便新手入戲，沉浸到劇情和角色中。

    程程沒有打擾拍攝，而是默默觀察劇組的運轉，發現整個劇組真的很專業，也很認真，有一種井然有序的感覺。

    上輩子她有限的拍攝經歷幾乎都是在拍偶像劇，所以她對偶像劇劇組還是很有發言權的。一般來說，偶像劇劇組要么特別有錢，但特別松散，沒什么心氣。要么就是很窮的小劇組，沖著偶像劇可以投入少一點來的。

    說起來，偶像劇的投資真的是一個上限下限都很高的領域，想要拍出偶像劇常見的豪門感覺，要用到漂亮年輕的大明星，那都是很費錢的。但如果這些都不要，那就很便宜了。這一點看千禧年以后，偶像劇大爆發那幾年的港臺就知道，制作費是真的低！

    也就是當時正著迷，所以都不在意。現在再看那些偶像劇，就發現真的粗糙。

    像這種井然有序、很專業的劇組，也有，但挺少見的...這年頭，大家有錢拍偶像劇，反而失去了對偶像劇的認真。忽然她有一種感覺，或許她在加入一個很好的劇組，能和其他人一起成就一部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