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尾狐靜靜看著族長，每年族長都會問一次：“已經二十年了。”

    李明……應該兒孫滿堂了吧。

    不久后，九尾狐回到最初的小山村，她沒想去見李明，只是想回那里看一看。

    昔日的小村莊已經變成一座繁華的城鎮，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她化作男子漫步在熙攘的人群中，走了半天進入一家茶館，大廳中有個老頭一拍驚堂木，聲音洪亮如鐘，目光炯炯有神：

    “……話說肥遺長相猙獰，最愛人rou，那日它……”

    妖怪認人不看長相，而是憑借氣味，九尾狐瞬間就認出老頭就是李明。他將妖獸的故事娓娓道來，獲得滿堂喝彩。

    鄰桌的客人小聲抱怨：

    “這李老頭口才真好，可每月只來一次，我今天差點沒搶到位置。”

    “這么高傲，掌柜不罵他嗎？”

    “他是小鎮鼎鼎有名的人物，年輕時降妖除魔，誰敢得罪他，就連縣老爺都對他禮讓三分。人家來說書又不是缺錢，只是分享故事罷了。”

    九尾狐靜靜聽著，前所未有的耐心。

    等到說書結束，老者不顧客人挽留，龍行虎步離開茶館，九尾狐默默跟了上去。

    “老丈，老丈……”男音戛然而止，一個男孩跑過來，扶住老者的手臂，笑嘻嘻說著什么。

    李明回頭，含笑問道：“這位先生有什么事嗎？”

    九尾狐定定心神，指著男孩：“這位……”

    “這是我孫子。”李明笑呵呵說道。

    九尾狐點點頭，欣慰地轉身離開。一人向南，一人往北，在繁華的街道中漸行漸遠。

    走到半路，李明頓住腳步，臉上的笑意淡了。

    小孩歪頭問他：“師傅，你為什么要騙人？”

    李明摩挲懷中的龜甲，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大人的事，你少過問。”

    望著老人滄桑渾濁的眼睛，小孩突然揪住胸口的衣服，心里沉重的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讓他呼吸困難。

    ……

    觀眾瘋了。

    等了二十多天，結果就是這樣一個結局！

    【日哦，沒見過你這樣回來就捅刀子的混蛋！】

    【我寧愿你爛尾！】

    【雙方都覺得對方放下了，其實誰也沒放下。】

    【一個用死亡為借口讓他返回人世，一個用‘子孫滿堂’讓她放下心結……媽的，不虐死我不甘心是吧。】

    【嗚嗚嗚嗚我的李明啊，從少年到大叔找了二十多年終于找到人，兜兜轉轉還是be了。】

    【人妖殊途這把刀捅得我心肝脾肺腎都在疼。】

    【我就說不能讓他拍愛情片，狗導演，等觀眾放松警惕冷不丁來一刀，我現在哭得像個傻逼！】

    【無精神力者的壽命最多只有兩百，到了一百五十歲那年，我們風華正茂，他們卻已老態龍鐘，這是最難接受的。】

    星際家庭也有一方是無精神力者的情況，看到山海異獸錄最后一集比普通觀眾更難受。因為彈幕說的沒錯，壽命的不同，會使雙方的外表逐漸拉大，最后像是兩代人一樣。

    無精神力者性格本就敏感，大結局簡直被虐的死去活來。

    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先是因為誤會分開半生，后來又因為人妖殊途天各一方。最虐的是他們為了讓對方放下，不約而同說謊，畫面最后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簡直能評選年度最虐場景。

    這份年少的萌芽，最終沒有迎來開花結果。

    有了家庭的無精神力者趴在愛人懷里嗚嗚哭泣。有暗戀之人的無精神力者當即就去告白。膽小一點的也會把山海錄推薦給別人，鼓起勇氣說點什么。

    他們一點也不想要那種結局。

    碎星塔72樓。

    轟隆隆——

    聽到樓上一聲巨響，伴隨著建筑物倒塌的聲音，孟格愁的又掉了一把頭發：“唉，又要重建了。”

    回來后不是正常了嗎？

    郁璟也沒想到觀眾的思維會發散成這樣，人妖殊途這個梗，在21世紀的電影中算是很常見的借口。

    他真的沒有隱喻星際的無精神力者啊。

    “這批觀眾是不是有毛病，什么都能發散思維。”郁璟忍不住跟褚白夏吐槽。

    褚白夏小心觀察郁璟的表情：“璟導真的沒有隱喻什么嗎？”

    他知道郁璟和裴翊互相喜歡，只是不知道因為什么遲遲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難道大結局真的沒有在影射兩人之間的問題嗎？

    郁璟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沒有，你想多了，觀眾也想多了。”

    對于他來講，無精神力者的壽命已經很漫長了，他有足夠的時間跟喜歡的人看遍世間風景。

    待到老了那天，也能夠坦然面對。

    “先生，有客人來訪。”機器人的聲音在光腦中響起。

    郁璟跟褚白夏打聲招呼，回到隔壁。

    巨大的落地窗華燈初上，裴翊站在陽臺靜靜看著他，頭頂是一片廣袤的燦爛星河。

    郁璟高興地問他：“你怎么來了？”

    赤紅的眼瞳不帶一絲侵略性，將小導演如今的模樣刻進心底。放在身后的拳頭緊緊握住，指縫有鮮血緩緩滲出。

    裴翊輕聲說道：“對于你來講，人生不過兩百。除去二十年年少，二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一百五十年。這一百五十年又要除去一半黑夜，便只剩七十幾年。工作生活、東奔西跑又耗掉不少時間，能陪心愛的人更加短暫。1”

    郁璟錯愕地望著他，耳邊只剩下裴翊清冷的嗓音，心跳得越來越快。

    “我再糾結下去，就是在浪費彼此為數不多的時間。”裴翊一步一步走向僵硬的小導演，將人擁入懷中的那一刻，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喜悅。

    他閉上眼睛，終于認栽了：“郁璟，我喜歡……不，我愛你。”

    郁璟愣住，用力將臉埋進裴翊的胸膛，恍惚中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

    “阿遙！快來看劇本！”

    呂遙進入公司，不等她跟眾人打招呼，經紀人就風風火火拉走了她。

    “姐，你好像很高興？”呂遙以前只是小藝人，后來被郁璟選中，成為俠客行的盛竹、戲宮里的貴妃，才成為耳熟能詳的大明星，她從來沒見過經紀人如此失態的模樣。

    “是啊，我接到了八個劇本，全部都是大導演，角色也都是女一。”經紀人拉著呂遙進入辦公室，激動的走來走去。

    八個？

    呂遙睜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拿起一個劇本先看導演那一欄，的確都是大導演，就是哪里怪怪的。

    怎么都來找她演？

    把八個劇本全部看完，呂遙疑惑地歪歪頭。

    “怎么都是愛情劇？”

    沒有飾演俠客行之前呂遙被戲稱愛情專業戶，她做夢都像拿掉這個稱呼。

    經紀人也說角色固定不好，她每次接劇本都會注意不要接角色太過相近的。

    “因為網友最近發瘋一樣到處找愛情片。”經紀人的語氣很虛弱。

    呂遙滿頭霧水，跟經紀人對視一眼，腦中靈光一閃。

    “難道……”

    “沒錯。”經紀人表情沉重地點點頭，“山海異獸錄太虐，他們想吃糖。”

    呂遙啪的一聲捂住臉，突然很同情郁璟的觀眾，繼被虐的滿地找頭之后，又開始四處扣糖了嗎？

    曾經郁璟用一部鴛鴦劫惡心的觀眾半個月不想看愛情片。

    現在郁璟用一部山海經虐得觀眾嗷嗷叫著滿地找糖。

    不愧是你，璟導。

    “為什么找我演女一？”

    經紀人思考半晌，遲疑說道：“可能，你演的都是he？”

    ……

    山海異獸錄的后遺癥不止觀眾滿地找糖，還有一部分觀眾開始滿地找霜。

    月底剛過，夜幕中只有一彎新月。

    淡淡的月光弱不可聞，甚至比不過遠處的燈光，即便如此，也有一群人狗狗祟祟來到公園。

    他們先是對暗號一樣問了一句：“妖狐拜月。”

    那邊接道：“萬丈銀華。”

    很好，自己人。

    一群人放心的變回進化體，躺在地上懶洋洋的沐浴月光。

    “別說，曬月亮的確很舒服，昏昏欲睡。”

    “就是蚊子多了點。”

    “好想二次進化，不求騰云駕霧，會畫符也行啊。”

    “給組織起個名字吧，拜月教怎么樣？”

    “好聽是好聽，怎么感覺像是武俠世界的魔教？”

    一群體型龐大的動物在黑暗中嘀嘀咕咕，說到興奮處，紅毛狐貍刷的一下翹起尾巴，左右搖擺。

    下班回家的路人見到樹叢中搖曳的陰影，還有彈出的觸手，驚恐的退后一步，捂臉尖叫：“啊啊啊啊有怪物！”

    最后，打算建教立派的一群人被請進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