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宿敵錯認后 第21節
秋嵐被她打趣一道,癟癟嘴離開窗邊,走到她身后伸手給她捏肩,“我是看玥姑娘成日悶在房里看書,仔細看壞了眼睛。” 秦玥怕癢,被她這樣力道不輕不重地捏了幾下,臉上笑意更濃,前傾身子躲開她的手。 一路走來,秦玥總是心事重重,秋嵐少有見她這樣會心而笑的時候,一時心里也高興。玥姑娘嫣然一笑的時候,比那春日里的花好看,待在房里也算作是賞過春景了。 午膳時候,他們三人同往常一樣去客棧大堂內用膳。坐下不久,飯菜還未上桌,他們就看到客棧掌柜急匆匆地從外邊趕回來。 他們已在這住了幾日,與掌柜有了幾分熟。秦玥心中微微一動,以尋常口吻問他:“錢掌柜,廟會這般早就結束了么?” 她問得單純,一副小姑娘好奇的樣子。錢掌柜不留防備,苦著臉小聲道:“別提了,姑娘。” 他壓著嗓音小聲抱怨:“本來我一家正準備去廟里燒香求福,誰知衙門突然來人,說是上月的稅款出了問題,讓拿著賬簿去衙門對賬。你說這大好的日子,怎攤上了這倒霉事兒!” 他草草說了幾句便去到柜臺翻找東西。 這段日子秦玥每日都懸著一顆心,時刻警惕四周的變動,聽了他的話,她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她雖然不知官府的具體運作,可今天還要查客棧的賬,實在令她不得不多想。 一旁的秋嵐見她想得出神,連菜上桌后都沒動,便抽了一雙筷子遞到她眼前:“玥姑娘,想什么呢?先吃飯吧。” 秦玥猛然回過神,她看著拿著賬簿匆遽出門的掌柜,對桌上其余兩人道:“倪貴,你去馬廄取出馬車,在后門等著,我與秋嵐上樓拿上行李就走。” “走?可是公子還沒有回···” 秋嵐還想說些什么,被秦玥拉著手便往樓上走。她見秦玥嚴肅的神情,也覺出了不對勁,閉嘴悶頭收拾。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三人便從后門沿著街道出了鎮。 秦玥一顆心隨著車身顛簸,久久不能平復。來不及思考如何通知項池,她便聽到更為急促的馬蹄聲自后方傳來。 “玥姑娘,后面有人追上來了!你們坐穩了!” 前邊駕車的倪貴奮力揮動馬鞭,全力加速前進,力求擺脫后邊的追兵。 車身陡然劇烈晃動,在坑洼不平的道上似要飛起來。秦玥緊緊地抓住車窗沿,身體不受控地碰撞到堅硬的木板上。 忽的她聽到耳畔有匹馬疾馳而過,繼而隨著駿馬的一道嘶鳴,馬車猝然往一邊傾倒,滾動到了路邊的樹叢旁。 秦玥與秋嵐被猛地甩到車壁上,她下意識地抱手護住頭,脊背與手臂重重觸擊在車身上。在地上靜止后,她強忍著身上的痛意,扶起半昏的秋嵐,跌跌撞撞爬出了車廂。車外的倪貴已經不知倒在了何處,她顧不及多個,只好攙著秋嵐走進樹林。 才走出不過十步,“嗖”的一聲,她耳邊掠過一陣風,一支利箭自她與秋嵐中間穿過,最后穩穩地釘在前方的樹干上。 秦玥驚魂未定停住腳步,繼而聽到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秦姑娘,你走得了,可你身旁的姑娘未必。下一箭你們可就沒這么走運了。” 她認得出這個聲音,這人叫莊遠,他是戚少麟的屬下。 秦玥一顆心沉到最低,無不悲切地想,或許這便是宿命,她逃得了一次二次,最后還是要落入這些人手中。 秋嵐已經稍微清醒,額上泛起一團青紅淤痕,她睜開發紅的雙眼,虛弱道:“玥姑娘,別管我了,你快走。” 秦玥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扯起唇角對她笑了笑,“秋嵐,是我連累了你。” 她緩緩轉過身,看到離她不遠的馬道上,莊遠騎在馬上直視著他們。而在莊遠的身后,在更遠的位置,黑壓壓的一群人中有一道醒目的淺色身影。他長身縱于馬上,手持長弓,形貌挺拓。 秦玥看不清他的臉,可望去的第一眼,她還是認出了他。 是戚少麟。 她半晌不出聲,馬上的人似乎是等得沒有耐性,一手從旁人手中又取出一支箭。他抬起手,對著秦玥的方向,拈弓搭箭。 秦玥趕在他松手那一刻開口:“我跟你們回去。” 其實她說不說這一句又有什么區別,總之都是逃不掉的。戚少麟這么做,無非就是讓她主動認輸,讓她清楚,自己沒有反抗的余地。 *** 驛站里,莊遠處理好一切后,手腳輕快地到世子面前復命。 為了捉拿秦玥,他已經連著幾月在外奔波,許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現如今總算能歇上一口氣。 “世子,人已經看住了,即刻便能動身。” 戚少麟手中玩弄著那柄弓箭,道:“還有一個,你們在這守著,一并捉了。” “是。”莊遠欽佩地目光落在他身上,奉承道:“世子,您不愧是京中箭術翹楚,方才那一箭百步穿楊,試問有幾人能有這個準頭?” 戚少麟淡淡瞥了他一眼,放下長弓不說話。 這時屋外有人來報:“世子,太子殿下派人傳來消息,說讓您盡快進宮一趟。” 他離京已經兩日,實在不能再耽擱了,單騎輕快,但是不能帶人。 戚少麟應下,對莊遠吩咐道:“我先回去,你完事后帶上他們回京,”他頓了頓,繼續道:“先關入地牢里。” 莊遠回了一聲“是”。 戚少麟站起身挽起馬鞭,抬腳往外走。 *** 戚少麟連日忙于朝中之事,莊遠回京三日后,才見到他。 他剛沐浴過,發梢還泛著濕氣,穿戴整齊后才出了房門。 莊遠第一眼見他時便覺得世子好似與往日有些不同,可一時卻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穿過后院后,他才恍然明白。 是裝扮不一樣。 世子本就是天人之姿,平日里雖也講究,可穿來換去左不過那幾套,身上的配飾更為簡單。可今日他換了身他從未見過的衣裳,一身錦袍單是看這料子便知道貴的嚇人,頂的過他一年的餉銀。更遑論他身上那些成色俱佳的玉墜配飾了。 配上他手中的一柄白扇,端的就是一副翩翩貴公子的姿態,耀眼非常。 可莊遠是個粗人,不懂得世子爺的這番講究。甚至有些納悶,這才二月份,這白扇拿著除了費事還能有什么用? 腹誹歸腹誹,他還是引著世子往關押秦玥那干人的地方去。 *** 陰暗不見天日的地牢里,秦玥渾身發痛地靠坐在墻頭。 自從被抓后,她數著日子,如今已經是第四天了。從外面那些人口中,她得知項池也被捉住了,他們五人無一幸免。 戚少麟將他們關在這,但卻一直沒有現身,不知道背后是作何考量。 她想到他那支射偏的箭,內心深處抱有一絲僥幸。他恢復后應當也有阿野的記憶,或許他能看在那段時日的份上,不至于對他們趕盡殺絕。 隨即她被自己這個念頭逗笑了,戚少麟是誰,單憑自己當初踢他下船那一腳,便絕不會放過自己,更何況戚秦兩家之間的糾葛了。 思緒反復翻轉間,獄外的大門鐵索響動,空蕩的走廊中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秦玥呼吸微滯,聽著聲響離她越來越近,直到一群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廊上油燈的光線。 她坐在角落里,抬起頭看著木欄外的人高高在上地睨著她,猶如最開始在峪城監牢里那樣。 獄卒打開門鎖,點燃了墻上的燈,整間獄房變得明亮起來,亦照盡了秦玥的狼狽之態。 戚少麟雙手負于身后,站在原地欣賞一陣后,才踱步跨進。他仍舊沒說話,如墨石一般漆黑的眼眸上下打量著秦玥,像是看待一件戰利品。 秦玥迎著他審視的目光,適才那些荒唐的念頭盡然散去,這人只怕想立刻將她挫骨揚灰,怎么還會放過她。她忍著渾身痛意,強撐笑意:“怎么,不認識為娘了?” 戚少麟目光流轉,直勾勾地盯著她:“我當然記得。” 他蹲下身,手中的白扇隨著手腕轉動,貼著她的臉頰緩緩往下,最后抬起她的下巴:“在涇州發生的每件事。” 作者有話說: 戚少麟:要見老婆嘍,換身新衣裳! 第27章 冰涼的扇骨抵在秦玥下頜,猶如一把鋒銳的利劍貼在她命門上,仿佛下一刻就會要了她的性命。 她初次在獄中見到戚少麟時,就受過他的□□,今日又待如何? 秦玥覺得她已經歷過不少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理應是不怕的,可當真感受到他周身的煞氣之時,還是抑制不住地心生懼意。 她暗罵了自己一句不爭氣,竟這樣怕疼怕死,丟了秦家的風骨。緊緊攥住身下的枯草,她別開頭躲過白扇,冷語輕諷:“戚世子好記性。” 戚少麟將她幾不可察的顫抖盡收眼底,一時不由得心情大好。他還真當這人心狠膽也大,沒想到還是會怕會驚的。 他指尖一轉,收回白扇,重新站起身,高高在上道:“該記得的事我自然不會忘,你若是想不起來,我幫你。” 秦玥淡然一笑:“不必,某些事還是忘了最好,省得回想起來吃不下飯。” 戚少麟眼里閃過一瞬的憤恨,而后挑眉故作輕松道:“玥姑娘真是心胸豁達,死到臨頭了還能惦記吃喝,只是不知道其他幾人是否有這份坦然?” 話音落下,他如愿以償地看見了秦玥臉上的忿恚。像是扳回了一城,他適才那份怒氣稍稍消減,帶著人頭也不回地出了監牢。 窄狹的廊道上,戚少麟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莊遠和幾名獄卒則緊隨其后。戚少麟腳步帶風,臉陰沉得嚇人,其余人面面相覷幾回后,饒有默契地保持沉默,紛紛看向了莊遠。 莊遠幾番掙扎,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世子···” “把她帶回侯府。”戚少麟打斷他的話,“先關到我院里。” “世子···”莊遠再度開口。 見他三番兩次欲言又止,戚少麟不耐煩地停下腳步,斜眼睨他,“說。” 莊遠咽了一口口水,硬著頭皮道:“咱們走錯了,大門在那邊兒。” 他抬起手指了指他們身后的方向。這地牢他們也來過不少回了,他頭一次見世子被氣的連方向都不分,可見對這個秦玥是極為惱怒的。 戚少麟臉色愈發森冷,眼見就要發作,年長的獄卒忙道:“前面左轉也能出去。” 只不過會繞上那么一圈。 戚少麟冷哼一聲,十分不滿地掃了一眼多嘴的下屬后,對獄卒道:“帶路。” 眾人如獲大赦,殷勤開路。 轉過拐角,戚少麟怒意稍減,看似漫不經意地問莊遠:“你們打她了?” 即便在晦暗的燈光下,他也看得出那人清瘦了不少,本就沒幾兩rou的臉更顯憔悴,瞧上去是吃了不少苦頭。 莊遠摸不透他是想聽哪樣的回答,為了穩妥起見,還是照實回話:“沒有,不過她當時隨著馬車摔倒,又顛簸了一路,所以可能受了些輕傷。” “嗯。”戚少麟隨意哼出一聲,臨到門口才吩咐:“到了府上先找個大夫給她看看傷。” 莊遠不解地領命:“是。” *** 室內的光線隨著戚少麟的離去抽走,秦玥卸下滿身防備,虛軟無力地靠在墻壁上,腦中不停回響戚少麟最后留下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