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宿敵錯認后 第7節(jié)
“程大嫂,那他還有得救嗎?”蕓娘這樣一說,秦玥忍不住往壞了想。 “叫什么程大嫂,你也叫我蕓娘就行。”蕓娘號了他的脈象,淺笑道:“放心,沒那么糟,這郎君長得這樣俊俏,就這么沒了豈不可惜。他身子骨沒那么弱,我去煎碗藥,喝上幾頓應(yīng)該就沒大礙了。” 蕓娘語氣輕松,秦玥卻怎么也放不下心來。蕓娘只以為他是發(fā)熱,她自己明白,戚少麟的摔傷或許要嚴重得多。 一家三口都出去后,屋里只剩秦玥與昏睡不醒的戚少麟。她這才得空打量了屋子一圈,這間屋雖然不大,陳設(shè)簡陋,可到處都歸置整潔。窗邊掛著幾只竹編玩物,想來是他倆的兒子平日睡的。 蕓娘動作快,不過幾炷香的功夫,就端來了一碗褐色藥水,濃烈的味道頓時彌漫在屋內(nèi)。她將碗放在桌上晾著,又讓程力去井里打了一盆水。 “等藥涼一些你就喂他喝下,再用涼水給他擦擦。”她說到這頓了頓,又道:“我們房子小,就兩間屋子,得委屈你和他睡這屋了。我聽程大說你們是姐弟,他還···” 秦玥懂她的意思,以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能有人收留都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怎么還會在乎這個。她接過話:“蕓娘,我們能住在這已經(jīng)很感激了,今夜多謝你和程大哥,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說什么謝不謝的,你且放心在這住下,等他病好了再走。” 蕓娘又和她寒暄了幾句,該交待的都交待了才出去。 秦玥試了試碗的溫度,還有些燙手,于是她拿起盆邊的帕子,絞干水,將戚少麟露在外邊的肌膚都細細擦洗了一遍。 放下帕子,藥也已經(jīng)溫得差不多,她把碗放在床沿,用白瓷匙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遞到了戚少麟唇邊。戚少麟薄唇燒得嫣紅,像少女上了口脂的嘴,平白給他添了幾分脆弱之感。 她費力地喂完藥后,坐在床邊冥思出神。 雖說這樣想有些不厚道,可戚少麟這場病的確解了他們眼下的困難,至少讓他們有個去處。等在這待上幾日,他病好了,越州防備也應(yīng)當松懈不少,那時出門總要妥當些。 可萬一沒那么順利,他們又當如何? 想到這,她不由自主地又動起了擺脫他的心思。不如留下些銀子在蕓娘這,將人托付給她,等他病好后再送他去越州官府。 一旦動了這個念頭,她腦中便開始設(shè)想自己獨自一人如何回涇州。思及此,她站起身準備去看包袱里還剩多少銀子。 身子剛離開床,右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她回眸低頭時,看到戚少麟骨節(jié)分明的手緊緊握住了她,他手心灼熱的溫度隔著衣裳一點點散發(fā)到她身上。他微側(cè)著頭,虛弱地半睜著眼凝視自己,目光專注而溫柔。 戚少麟手上動了動,稍使了一點力,看著秦玥啞聲道:“你是不是又要走?” 他說完難受地蹭了蹭枕邊,神色黯然,似是喃喃自語道:“你是不是又要丟下我?” 卑微而又委屈的模樣總能喚起人的惻隱之心。 秦玥怔在原地良久,直到聽到戚少麟低低地□□,她才鬼使神差地蹲下身,許下諾言:“我不會走,你先睡吧,等你病好后我們一起回家。” 戚少麟半睡半醒之間聽見了她這句話,精神又好了幾分,他完全翻身對著她,自顧自地講述著:“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我很害怕。” “可你突然出現(xiàn)了,帶著一盞燈籠,拉著我往前走,我便什么都不怕了。”說到這,他停住,深深看了秦玥一眼后,才接著道:“所以你不要再扔下我,我一個人會迷路的。” 秦玥笑笑,有些不信問道:“你夢到了我?” “嗯,我每次睡覺都能夢見你。” 秦玥好奇地想問他其他夢的內(nèi)容,可戚少麟一臉憔悴,說話時氣息不穩(wěn),還是早些休息為好。她蹲得累了,轉(zhuǎn)而坐到床邊,松開他握住自己的手,“你好好休息,想要做什么給我說。” “我想喝水。”戚少麟立即提了個請求,服下藥不久,他口中全是苦澀的味道,難以忍受。 秦玥倒來一杯清水,等他喝下后,又問:“還要嗎?” 戚少麟搖搖頭,眼皮都快合攏了還強撐著不肯入睡,“你睡哪兒?” 這間屋能睡的地方只有這張狹窄的床,秦玥總不能叫他這個病人讓出位置給自己,自認倒霉道:“不用管我,你先睡。” 木床狹窄,戚少麟盡力往里面挪了挪,也只空出小半張床的位置,“睡這兒吧。” 睡意席卷而來,他逐漸閉上了雙眼,一臉恬靜地悠然入睡。 他這廂睡得安穩(wěn),秦玥卻放不下心,依照蕓娘的話,每隔半個時辰就為他涼水擦拭消熱。及至天邊泛出微光,就快黎明破曉之際,她才趴在桌上瞇上了眼。 本以為困頓至極,能迅速入睡,可她神志卻清醒得很。適才對戚少麟說的那番話不完全是為了哄他,她后來仔細思忖過,以目前戚少麟對自己的倚賴,若是病好后不見她,還不知道會瘋成什么樣子。程力夫婦定是制不住他的,那不如還是帶著他一起走吧? 對,不能讓他禍害其他人,還需得帶他走。她心中說服自己道。 作者有話說: 戚大傻這次病后會慢慢明白玥兒不是他娘,不過人還是傻的,開始發(fā)展感情了 第8章 曙光微熹,門外“咚咚咚”幾聲敲響驚醒了秦玥。 她從桌邊抬起身,揉著被壓得發(fā)麻的手臂朝門走去。一開門,屋外站著的孩子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她。 秦玥不禁想到了戚少麟在崖下初次醒來時看自己的眼神,有種下一刻他就要喚自己娘的感覺。 “jiejie···”小阿寧稚嫩的嗓音打斷了她的臆想,“哥哥他醒了嗎?阿娘叫你們?nèi)コ燥垺!?/br> 秦玥聽他稱呼戚少麟做哥哥,心下暗笑,以戚少麟目前的心智,不一定比他大。她盈盈笑道:“哥哥還沒醒,我們先去吧。” 鄉(xiāng)間的早飯不過是些清粥小菜,桌上蕓娘一家偶有幾句閑聊,畫面溫馨和睦。秦玥看著這一幕心底一片柔軟,或許生在王侯將相家還不如平凡人家來的幸福,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便知足了。 程力吃過早飯就帶著阿寧進城去了。家中的藥不多,蕓娘聽說戚少麟還沒醒,便寫了幾味藥讓他去鋪子里抓。 他夫妻二人如此實心誠意地幫自己,秦玥過意不去,硬塞了一些錢給蕓娘,權(quán)當做給戚少麟治病和在她這吃住所用的。 蕓娘也沒再推辭,收下后就和她到房里看戚少麟的狀況。 比起昨夜,戚少麟身上的溫度已經(jīng)降下許多,只是人還昏睡不醒。 “沒大礙了,多休息幾日便能痊愈。”蕓娘說完轉(zhuǎn)頭,對上秦玥熬得通紅的眼眶,“昨夜累壞了吧,今晚我來替你守一會兒。” 秦玥強打精神連聲拒絕,雖說戚少麟是個傻子,可畢竟男女有別,讓她來照看不合適。 蕓娘聽到她的推拒,抿唇笑得意味不明。 秦玥盯著戚少麟依舊憔悴的臉色,斟酌少頃對蕓娘道:“蕓娘,其實他身上還有其他傷,你一并幫他看看吧。” 在蕓娘疑惑的目光中,她走到床前,俯身在戚少麟耳邊輕聲叫了他幾句,沒能叫醒他。蕓娘還在后方等著,她不想耽誤工夫,猶豫著把手放到了他腰帶處。 左右這人渾身上下都被自己看過了,多這一次也無妨。 將他上衣扒下,秦玥紅著臉竭力給他翻身,露出傷痕駁雜的后背。 蕓娘瞬時被驚得“呀”了一聲,明白了他病得如此嚴重的緣由,“怎么傷成這樣?” 秦玥早想好了一堆的理由,正準備撿個最合適的說,便被蕓娘拉到了一邊。 蕓娘在她耳邊小聲道:“姜姑娘,你實話告訴我,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秦玥膽戰(zhàn)心驚地低下頭,避開蕓娘詢問的視線。她難道看出了他們不是姐弟?如果蕓娘多長幾個心眼,聯(lián)想到城中的戒嚴,把自己的行蹤透露出去怎么辦? 她左思右慮之際,蕓娘牽住了她的手腕,又道:“我看你對他的態(tài)度,不像是弟弟,難不成···是情郎?” 情郎?秦玥訝異起首,不知蕓娘怎會往這方面想去。 蕓娘把她此刻的神情當成了心事被說中,接著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你有什么難處,盡管說。” 她并非是個多心多疑之人,秦玥又生得有禮面善,加上程力對她印象也不錯,所以蕓娘不曾對她起過疑心。 實話是絕對不能說的,順著蕓娘的話往下走似乎不錯,總比自己想得那些蹩腳的理由要好。秦玥心懷愧疚地肯定了蕓娘的猜測,硬著頭皮現(xiàn)編現(xiàn)講:“我們···我們的確不是姐弟,我和他本是青梅竹馬,從小定了親,可后來他人傻了。我爹娘不同意這門婚事,逼著我嫁別人,還讓人將他打成了這樣。” “無奈之下,我們就···”她咬唇,難以啟齒地說:“逃了出來。” 逃了出來?不就是私奔。蕓娘暗暗詫異她這般斯文的女子也能有此出奇之舉,看來也是重情義的,她不由得同情起兩人的遭遇。 女子的一生從來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想當初她嫁與程力時也遭到了家里的千般反對,個中艱辛她最能體會,“那你之后怎么打算?” “往后的事我暫且先不想,現(xiàn)下我只想先治好他的病。” 蕓娘嘆一口氣道:“他背上的傷需得多養(yǎng)幾日,家里泡了壺藥酒,治療這種淤傷最有效,我給你打些來,你每日給他揉,會好得快些。” 說完她便出去拿來了藥酒,細細囑咐了用法,就要出門下地干活。 “蕓娘,謝謝你。”秦玥誠意地道了一聲謝。 “沒什么謝不謝的,蕓娘我是過來人,懂得你們的難處。” 秦玥于心有愧,聽到蕓娘這些實在話也只得默語頷首。待人走后,她斜睨趴在床上的戚少麟,郁憤自語:“戚少麟,這些撒過的謊,欠下的人情,都要算在你頭上。” *** 戚少麟又整整睡了一個白日,中途偶爾醒來一兩次,睜眼看到秦玥在身邊后,又安然閉目。直到傍晚,他才完全清醒過來。 他氣色已經(jīng)好了許多,只是躺太久,通身乏力。 秦玥在離他不遠處單手撐著額頭打瞌睡,他忍著滿腹饑餓,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不想打破這一室靜謐。 “阿玥!”突然門外一聲朗然的叫喊,隨后屋門打開,蕓娘端著白粥醬菜進屋。 經(jīng)過白天的一番掏心之談,她與這個命苦的女子親近了許多,連稱呼都改了。 戚少麟見到來人后不悅地蹙眉斂目,這個大娘不但擾了他們的寧靜,還以是一副這樣熟稔的態(tài)度,叫著他從未聽過的稱呼。 “喲,你可算醒了。”蕓娘瞧見床上的人睜開眼后,驚喜喚道。 淺睡中的秦玥被她的嗓音喚醒,一扭頭,果然撞上了戚少麟的一雙熠熠明目。她由衷地綻出一個笑,臉上的疲態(tài)驟散。 為了圓上那個“情郎”的謊,她不得不對他百般照顧,喂藥端水,生怕蕓娘一家覺察出不對勁來。他醒了,自己也總算能歇口氣。 蕓娘將托盤放在桌上,“程大他們估摸著還有一會兒才到家,我等著他們,你先吃。” “蕓娘,我還不餓,與你一起等程大哥吧。” 蕓娘也不勉強,瞥了一眼床的方向,提醒道:“你不吃,那就先讓他吃了吧,餓了那么久。” 秦玥不自在地清咳一聲,柔著嗓子對戚少麟道:“阿野,快下床吃飯。” 這一腔柔情似水讓戚少麟登時呆住了,往前秦玥對他總是各種嫌棄不許的,哪里會這樣溫和對他。他愣了一會兒,有氣無力道:“我沒力氣了,阿姐,你喂我吧。” 昏睡中他有模糊的印象,那些苦得倒胃的藥水都是她親手喂自己的。 尋常人若是這樣說秦玥興許還會相信,可她是親眼見過戚少麟帶傷打翻過兩個大漢的,怎么會這么嬌弱。他一向會得寸進尺,這分明也是故意的。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他病死算了。她發(fā)作不得,憋著一股火忍了又忍,才端著碗坐到床沿,勉強笑道:“你坐起來。” 戚少麟動作利落地半坐起身,絲毫沒有適才無力下床的樣子。 秦玥忍住將粥潑在他臉上的沖動,舀了一勺,直沖沖送到他唇邊。 戚少麟張嘴慢條斯理地喝粥,吃了幾口后又故態(tài)復(fù)萌,提出要求:“我要吃那個。” 他看著桌上的醬菜。 秦玥這頭怒上心頭,一旁的蕓娘卻滿臉笑意。她早聽程力說這個小子有些癡傻,本來看了他相貌俊朗,還不大相信,現(xiàn)在總算知道那是實話了。不過即使他這樣,阿玥也能不離不棄,盡心照顧,實屬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