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446節
所以趙盈前些日子住在趙王府,再加上她著手準備司隸院,很多事情徐冽都聽在耳朵里。 這姑娘確實與眾不同。 她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見底見識和手腕,都非尋常女子可比。 趙承衍有心栽培扶持,三皇子有這樣一位胞姐,將來勝算的確更大。 他當年投燕王府時,趙承衍跟他說過——倘或來日新帝登基,我還能說上幾句話,自然舉薦你。 六年過去,趙承衍一直沒有忘記。 他,也沒忘記。 · 徐冽覺得情況其實不大對。 他護衛趙盈的第三天夜里,堂堂的天家公主,就被人當街截殺。 有他在,她自然是毫發無損。 本來以為這姑娘會花容失色,痛哭流涕,回到王府后,八成也要在趙承衍跟前撒嬌一場。 可一切,都不是徐冽想的那樣—— 燕王府澄心堂中那柄寶劍,她用起來多順手啊。 見了血不算完,狠辣的手段她真是變著花樣有。 連徐冽看了,都不免打個冷顫。 趙承衍不高興了。 徐冽在他根本當差六年,他的情緒變化,徐冽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偏偏趙盈不以為意。 夜色微涼,月光滲漏,王府里的蟬都睡了下去。 四下靜謐,趙盈只身一人走在這偌大王府中,她的背影,倒有了幾分孤寂。 少女突然駐足停下,頭也不回的叫他。 徐冽猶豫了一瞬,才現身出來:“公主有事吩咐?” 少女回頭的那個瞬間,徐冽莫名心頭一動。 姣好的容顏被月光映照出幾分圣潔,可是她一抬手,去撫鬢邊碎發時,指尖不小心沾上的血跡,偏偏又破壞了這份美好。 卻……更叫人心動。 徐冽不著痕跡的挪開了視線。 趙盈并未察覺,踱步上前,也只是兩步,稍靠近了一些而已。 晚風吹過,隨著少女身形靠近,徐冽鼻尖飄過一縷梨花香氣。 趙盈愛用香,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皇叔說我行事狠辣,你覺得呢?” 徐冽偏著頭,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他才敢皺了下眉的。 等到轉過臉來與趙盈四目相對,又變成了一貫冷如冰山的那張臉,沒有一絲表情變化:“公主如何行事,屬下……” 屬下二字出了口,趙盈眸色已經變冷,徐冽才改了口:“我沒有資格置喙。” 高高在上的天家公主,的確有些奇怪的癖好。 當初他被趙承衍撥到趙盈身邊當差,趙盈說,她打心眼里是很尊敬他的,所以用不著屬下長屬下短,你啊我啊的便很好。 徐冽起初只是聽過就算了,后來卻發現他每每說錯時候,趙盈是真的會不高興。 在人家手底下當差,總要聽人家吩咐辦事,一個稱謂罷了,也無謂為此而惹怒趙盈,所以他每每也就改了口。 “我說你有資格你就有。”趙盈小臉上寫滿了倔強,但是那句話又不像是對徐冽說的。 透過徐冽,她仿佛在跟什么人對話,可那頭又沒有人。 或許是在告訴她自己吧。 她一定也不想面對這些的。 徐冽突然有些心疼眼前這個珠光寶氣的姑娘。 她白皙細長的手本來應該賞玩天下珍寶,而非舞刀弄槍,殺人沾血。 她這雙眼,原本應該一世澄明,不見半分污濁才對。 即便是生在皇家,長在禁廷,人人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但趙盈本可以沒有這些顧慮。 她有天子的偏寵愛,她的母妃無論生前還是身后,都是天子心頭rou,只此兩樣,足夠她一世富貴無極,安樂無憂了。 “公主是累著了吧?”徐冽退了半步,“今夜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想來公主是有些累壞了,不如我送公主回小院,早些安置了吧。” 趙盈眸色清冷,沒了溫度:“你怕我?” 徐冽搖頭說不怕:“公主沒什么好怕的。” “那就是不愿意搭理我了。”趙盈深吸了口氣,緩了會兒,“也對,十四歲的少女手染鮮血面不改色,你不愿意搭理我,是應該的。” “公主言重了。”徐冽拱手,彎腰下去做了禮,“劉榮犯上,意圖行刺,死不足惜,公主已經手下留情,格外開恩了。” “是嗎?” 趙盈唇角的弧度絕對不是正經八百的笑意。 那樣的冷肅,在這樣的時節里,竟然也能凍傷人。 這些日子她聽到了太多牝雞司晨這樣的話。 她很清楚,徐冽,眼前這個看似恭敬的男人,其實心里對她是不屑一顧的。 他本就是不情不愿到了她身邊當差護衛。 他心里認定的主上,只有趙承衍一人。 但趙盈偏偏要他。 從前她是這樣,現在也是如此。 越是本不屬于她的,越是她難以得到的,她偏要弄到手。 “徐冽,你平時跟皇叔說話,也是這樣違心的嗎?” 徐冽眼角一顫:“我并沒有對公主……” “我年紀是還小,但人不糊涂,眼也不瞎。”趙盈沒有容他說完,徑直就打斷了徐冽的后話,“你的恭敬是不是真正的恭敬,你真的以為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嗎? 不過其實是無關緊要的。 我是大齊的永嘉公主,不日便是大齊的司隸令,官居一品,大權在握。 人人道我牝雞司晨,那都不重要。 你怕我,虛情假意的敬重我,世人都如你。 我覺得這樣也不錯,真心尚會改變,權勢才是最實在的東西。” 徐冽猛地抬頭看過去。 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是那樣的真情實感。 他不懂,也很難理解。 自幼沒有吃過苦的趙盈,是怎么會有這樣的感悟,說出這樣漠然的話。 天下真心難得,可世人往往窮其一生求一顆真心。 而趙盈在十四歲的年紀,就不打算要這世間的任何一顆真心了…… 第384章 徐冽篇之五 也不知該說趙盈是個多災多禍的體質,還是說她主動招惹麻煩,攪和進那漩渦里。 劉榮當街刺殺的事情發生之后,朝野震驚,昭寧帝下了旨意詳查此案,還因為這事兒把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當日當差的一并責了一通,最輕都罰了半年俸祿。 打從這以后,看似是消停的一個多月。 徐冽跟在趙盈身邊,有沒有形跡可疑的人接近她,徐冽是最清楚的。 但這上京的氣氛,總是叫人說不出的別扭。 好似人人都在提防著這個本該被心疼憐惜的受害者,連外頭百姓說的話也并不中聽。 有人買兇殺人,刺殺天家公主,他們不去說那人心黑手毒,膽大包天,反倒像是趙盈活該一樣。 徐冽生了幾場悶氣,說不出原因是什么,沒由來的。 他總在暗處護著趙盈的一切,每每聽了那樣的話,怒火中燒。 聽說侯府那位世子為這個在外頭與人還打了兩架。 薛閑亭他是知道的。 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年歲漸長反而沉穩收斂不少,多少年都不跟人動手的人了。 一身的花拳繡腿,如今倒拿來維護起人,他是真把趙盈放在心尖上。 后來徐冽才知道。 就連宋國公府的那位翩翩公子,都與人翻了一場臉,當著人家家宴上,弄得眾人尷尬下不來臺,拂袖而去,隔天就上折子參了那人一本。 這天宋樂儀又來了。 是為了趙盈眼下督辦的那件案子——貪墨案,不是那么好查的。 尤其是京官貪墨。 查到最后,會牽扯到多少人,誰也說不準。 她調查的這么順利,反而不像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