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442節
只是這樣的事情,今后便再不能有了。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道理,您可不敢忘了。” 如果不是昭寧帝有意,孫符不會貿然來跟他說這樣的話。 這是個人精,打小在內廷浸泡出來的。 徐照一顆心算是徹底落回了肚子里去:“孫公公且寬心,這樣的事,也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孫符欲言又止,到底是沒有再開口,目送了他走遠,才提步回殿去。 昭寧帝已經從正殿中挪去了東暖閣里。 御案上的名單,正是這次武舉考試選拔人才最終定下的名單。 徐冽的確是成績優異,拔得頭籌是必然,且他的勢力太出眾了,要強過這名單上所有的人。 皇上親口說過,勢力懸殊四個字。 如今這樣的人才,卻不能用了。 孫符輕手輕腳的近前去,昭寧帝眼皮都沒抬一下:“出宮了?” 他才點頭:“恐怕徐小郎君在家里也有得鬧騰,大統領片刻也沒耽擱,徑直就出宮去了。” 昭寧帝冷笑一聲:“你看看,皇帝多難當。” 這話孫符就不敢接了。 昭寧帝朱批在手,在那份兒名單上圈圈點點一番:“徐冽這樣的人才,太可惜了。 但是你說徐照這樣的人,徐家這樣的人家,他開了口,朕真的不給他這個恩典嗎? 非要把徐冽放到南境去駐守,這偌大一個宮城,禁軍統領之責,朕還如何敢安心的交給徐照。” 孫符頭皮一麻:“奴才瞧著大統領也不是那樣的人。” “想說他忠君體國?”昭寧帝手上那只狼毫已經放回了遠處去。 孫符遠遠地看了一眼。 徐冽的名字上被朱紅色重重一筆劃了下去。 余下的那些人里,皇上最看重的也只有秦家三郎。 這次武舉,能在徐冽手上走上十招以上的,也只有秦況華一個。 “他真的忠君體國,就不會明知道朝廷要用人,還到清寧殿說這樣的話。” 昭寧帝隨手把折子合上,撂到案上去:“秦家——” 他深吸了口氣:“秦家的長子不中用,他家的二姑娘是不是前兩年剛完婚嫁到太原府?” 孫符眼珠子一滾,想了想,回了聲是:“秦大公子自幼被他家老太太慣壞了,養成個紈绔性子,到如今二十五了,成日流連煙花之地,正經事情是一件也不做。 不過秦家倒本分,也沒靠著祖宗蔭封給他爭個一官半職的。 反倒是秦三郎君——但三郎君不是宗子,是以先前即便得蔭封,官也只在六品。 這是個有出息的,所以才下場參加了這回的武舉考試。 秦家的二姑娘是兩年前與太原府張家的宗子完的婚,做了人家家里的宗婦,這兩年也沒怎么回京城走動。” 昭寧帝的指尖點在案上,輕輕地,一遞一下:“秦況華就補了徐冽的缺,點他做今科武狀元,往南境駐守,他還年輕,擢他做總兵,軍中恐怕也不服,便做個三品參將,以后再說吧。 秦家的嫡長子既然這樣不爭氣,那就吩咐內閣和吏部,擬著在京城尋個缺差,點了他家二姑爺入京補缺,令攜家眷入京吧。” 孫符誒的應聲下來。 這樣抬舉秦家,也是做給徐照看的。 孫符便知道天子心里有氣,只是強壓著怒火不發作而已。 但愿那位大統領真的是個聰明人,而非武人心思,心思簡單。 否則今后少不得有見罪于天子的時候,那徐家上下,可就真要倒霉了。 · 徐照那頭出宮之后,直奔府邸而回去。 直到進了家門,他臉色都還鐵青難看。 門上當值的小廝神色惶惶然,徐照眉頭蹙攏:“府上有事?” 他這趟進宮,去了近兩個時辰。 臨走前就怕徐冽生事,不服管教,把人給五花大綁,還叫大郎留在他屋里看著,照說不應該出事的。 那小廝聞言,雙膝一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六公子……六公子他……他跑了!” 徐照瞳孔一震,眼珠子瞪圓的時候,瞧見了從不遠處正快步迎來的徐霖。 徐霖的面色神情,再配上小廝此時的一句話,徐照登時怒從中來。 他三步并做兩步沖上前去,右手高高舉起,卻到底沒落到徐霖臉上去。 徐霖倒也不心虛:“父親,六郎他……” “是你放走了你弟弟?” 徐照的聲音是冷冽的。 徐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 可他還是如實點頭答了一聲是:“父親,倒不如叫六郎出去走走散散心,過些時日,說不定他就想通了。” “來人——” “父親!” 當著府中這么多奴才的面兒,徐霖跪在了徐照的腳邊:“您放六郎去吧! 他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才在京中嶄露頭角,顯出鋒芒,就被您給親手扼殺,他從小是那樣敬您愛您,如今接受不了,您把他困在府里,早晚會要了他的命,或是家宅再無安寧的時日。 他同兒子說了,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您此去宮中,他的武狀元是甭想了,皇上就是看在徐家的份兒上,也不會駁了您的,您還怕什么呢?” 怕什么……? 自己的兒子,自己最了解。 他不叫徐冽做這個武狀元,是為了把這個兒子留在身邊,不叫他到戰場去冒險。 可是徐冽這一走,他又何嘗不是徹底失去了這個兒子? 那他今天所做的這一切,甚至不惜見罪于天子,又是為了什么? 第381章 徐冽篇之二 徐冽叛家而走的那天,徐照提了徐霖來一頓好打。 可是無論徐照怎么打,徐霖都一口咬死了說不曉得徐冽出府后去了何方。 徐盛聽說徐霖挨打的事情,拖著病體從屋里匆匆趕到祠堂去,跪著求情,白著一張臉咳的五臟六腑都要搬家的時候,才算是替徐霖求下這個情,求得徐照住了手。 但徐照是真的下了死手打孩子,徐霖七尺男兒,愣是叫他打的一個多月沒能下床。 這一切,徐冽暫且都不得而知了。 離府的那個時辰,正是新科武狀元金殿聽封拜官的吉時,他要出京,又一時茫然不知天下之大何處是他容身之所,在京中游蕩時,又正好遇上了自御街一路打馬而來的新科武狀元秦況華。 人群中的徐冽一身粗布衣裳,頭上還戴了一頂帷帽,不愿叫人認出他來。 背后的小包袱里,是徐霖臨時替他收拾出來的,放的有銀票,有三兩身衣服,還有一份由統領府開出的通關文書。 “不是說新科武狀元是徐家小郎君嗎?怎么換了秦家三郎?我還等著瞧一瞧徐小郎君打馬縱市的風采呢。” 旁邊兒立時就有人拉住了那微胖的女人:“別亂議論,新科狀元都是皇上欽定的,你說是誰就是誰啊?” “可不是嘛,這話可不敢說了,叫官家人聽了去,只怕拿了你去問罪。” 容長臉的男人顯然更年長一些,比這些婦道人家更有見識,他一手撫著自己的胡須,一面嘆道:“我瞧著皇上是極看重秦家的,欽點了秦三郎為武狀元不說,對秦家的推恩封賞可真是不少。 那位太原府張氏的宗子,為官得有六七年了吧? 即便是靠著家族,不是也沒能摸著京官兒的半點兒邊嗎? 這回秦三郎當了武狀元,朝廷就一并下了旨意,擢他入御史臺,令他不日攜帶家眷入京。” 長者嘖聲咂舌:“你們細品品,特意點名要攜帶家眷入京,那可不就是秦家的姑奶奶嗎?” 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君年輕氣盛,徐冽聽來只滿腔怒火。 秦況華現在所得到的一切風光,原本都應該是屬于他的! 他本來有機會做武狀元,上戰場領兵殺敵,光宗耀祖。 從小到大在京中行走,他聽過多少庶子卑賤一類的話,大哥和四哥又替他擋去了多少,他心里面不是沒有數。 天門山學藝的時候,師父曾經問過他,為什么會到山中學藝,吃這份兒苦。 彼時他不假思索的說他要學成回京,光耀門楣,要徐冽的名字躺在大齊功勞簿上,叫天下人都再不敢小看徐六郎。 師父說他雜念太重,貪欲過甚,足足一年的時間,只叫他做些挑水砍柴的活兒,真本事一點也沒有教他。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初心未改。 師父見他心思這般重,才不再強求。 父親——不,徐照親自到天門山接他回家,他去師父跟前跪拜辭行,師父告誡他回京后要謹言慎行,為人處事萬不可太過冒進。 或許師父是得道之人,早算出了他會有此一劫吧。 下場參考,確實是背著家里頭,風頭正盛的時候,徐照正好陪著皇上到乾陵去祭先皇了。 徐冽垂在身側的那只手緊了緊,秦況華的身影早已走遠,直到消失在長街的盡頭,再也看不見。 · “那你現在是怎么個意思?這是要跟家里斷絕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