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430節
胡泰倒是每個月都會到惠王府去一趟,對外也總說惠王的病不太好,性情怪癖,不肯見人,且適宜靜養,閉門謝客最好。 趙姝早就懷疑過。 趙盈什么都干,兄弟手足她恨不得一個不留,可那畢竟是她的親弟弟,她究竟…… “你究竟對惠王兄做了什么?” 趙盈掀了眼皮看她:“你不是也恨他嗎?倒能一口一個王兄的叫出口。” 還恨嗎? 好像也沒有那么恨了。 母妃險些小產,為此壞了身子,這些事情,好像都已經是上一輩子發生的,真真正正的恍若隔世。 趙姝只知道,跟趙盈比起來,她寧可親近趙澈與趙婉。 在這個世界上,她沒有什么親人了。 她的親弟弟扣在燕王府,親meimei被趙盈把持在宮中。 行事前,也無非是篤定趙盈不敢…… “即便恨,也不如恨你來的直接,畢竟我與皇上之間,是有不共戴天的殺母之仇的。” 又有什么重要的。 反正也是將死之人了。 只是她原本,沒打算這么狠的。 人活著,還是應該要留下最后一絲仁善。 不過事實證明,她還是不應該對這些人留什么仁善,心存慈念。 趙盈那頭長久的沉默著,趙姝后來再抬起頭來看她的時候,她緩緩的起了身。 她踱步,也沒有太過靠近趙姝,居高臨下的看人:“趙澈從三年前就被我喂了牽機毒,日復一日,服毒,解毒,再服毒,早不成人形。 不過你既然不恨他,還惦記著你的好皇兄,朕素來有成人之美。” 她退了兩步,環顧四周,連聲嘖嘆道:“可惜了這樣好的長公主府,你真是白費了朕對你的一番苦心。 既然住不慣,索性挪到惠王府與你的好皇兄一道吧。 對了,還有那個,幫你竊取兵符的——你的小情郎?” “趙盈!!” 趙姝發了瘋一般想要撲上來。 可是她人都幾斤虛脫,又哪里有那樣的力氣。 趙盈閃身便躲開了。 她一時撲了空,身子一軟,朝前栽倒下去,結結實實的跌落在地上。 “朕最愛棒打鴛鴦,看人陰陽相隔,所愛不可得,亦不能相守,趙姝,好好受著你的來生吧。” 第372章 開府 一直到平昭六年的七月里,趙澈過了身。 七年的時間里,日復一日的痛苦折磨,他早被折磨的神志不清,到后來那兩年的時間里,連人也認不全了。 趙姝就被安置在惠王府,她清醒著的時候,也試著到趙澈的屋里去看一看他,同病相憐的人,總是格外容易惺惺相惜起來。 可惜的是,趙澈那個時候就已經認不出來她了。 場面上的工夫趙盈一向都肯做足。 以太子規格給趙澈辦了喪事,還從世家中選了早夭的姑娘給趙澈配了冥婚,余下的,趙盈私下里沒有多過問半個字。 而且在京郊的端德太子陵里,也沒有真正葬入趙澈的尸骨。 趙澈死后,趙盈命人將他是尸身一把大火燒了個干凈,余下的骨灰,在某個起風的日子里,帶上了京郊云清山,自山頂揚了下去,真正的,挫骨揚灰。 “如今連趙澈也死了,你還是要留著趙姝,慢慢折磨?” 趙盈翻閱奏本的手倏爾頓了下。 姚玉明聽不見聲響,才抬起頭,側目看過去:“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死了,皇上這又是何苦呢? 三年前宜真長公主伙同寧安長公主謀逆,事敗伏誅,同年底深居簡出的太后因病薨于未央。 三年時間過去了,這世上早就已經沒有人記得趙姝是何許人也。 連趙濯與趙嫵,又哪里知道誰是趙姝呢? 皇上留著她,放不下的,不是也只有自己嗎?” 沒有人再跟趙盈說過這樣的話。 她把趙澈困在惠王府整整七年的時間。 第一年的時候,薛閑亭就勸過她,何不試著放下。 第二年表哥看不下去,覺著趙澈還是受的折磨太過,兩年時間,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該放下了,不如給他一個痛快。 第三年虞令貞落生,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舅舅沒有自己來跟她說,反而是舅母入宮陪她的時候,幾次三番的提起來,倒說成是不如給虞令貞積攢些福報,給趙澈個痛快罷了。 就這樣,年復一年,直到七年過去。 油燈一樣熬著的趙澈,終于沒能熬過今年的冬天。 現在規勸她的人變成了姚玉明,勸她放過的,也變成了趙姝。 趙盈反手把奏折扣在御案上:“六年了,你怎么不放了姜子期?” 姚玉明就黑了臉。 這件事情,就從七月里一直拖到了臘月二十七。 趙盈吩咐了李寂親自去,給趙姝賜了一杯毒酒。 李寂辦完了差事來回話時,虞令貞也在。 “人送走了?” 李寂本來沒想開口的。 當著趙王殿下的面兒,他實在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沒成想皇上反倒先問了他。 于是他硬著頭皮點頭說是:“長……那位已經認不得人了。” 三年。 她到底不如趙澈能熬著,對自己不如趙澈狠。 “按照皇上的吩咐,尸體已經送往城外,余下的……” 趙盈擺手打發他去:“余下的,不用回朕了。” 李寂這才掖著手緩緩退到殿外去。 趙盈捏著眉心,長久的沉默下去。 身邊的人,仇人,曾經的盟友,死的死,走的走。 那些人,終于變成了一個個的死在她的手上,而不是由著他們想舍棄便舍棄,想背叛就背叛。 虞令貞不知道何時繞到了她的身邊來,伸手牽她袖口:“母親傷心了嗎?為了宜真長公主?” “不,是為了過往的歲月。” 趙盈反握住那只小小的手。 這幾年虞令貞每每跟在她身邊,那些陰暗的,復雜的,他什么都見識過。 人心鬼蜮,小小年紀,他無不知曉。 可是趙盈也在盡最大的可能把他調教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君子。 有所為,有所不為。 當皇帝,也不是非要心狠手辣。 仁善之君也不是不能做。 她不希望虞令貞走上趙承奕的路子,當然了,她的路子也不太行。 他該什么都懂,卻始終秉持初心。 “從前的很多日子里,我也是無憂無慮長成的,每日只管招貓逗狗,什么都不必過多cao心。”她笑著又在虞令貞的頭上揉了一把,“比你現在可幸福多了。” 虞令貞撇了撇嘴:“宜真長公主也是?惠王也是嗎?” “也不全然如此。” 趙盈平緩著嗓音:“他們小的時候,在宮里的日子并沒有多好過,可能還不如你吧。不過像你這么大的年紀,他們是不必像你這樣,要學的東西這樣多,每天要知道的事情也這樣多。” 她一面說著,抬手拿指尖虛空點了點那頭的御案:“至少不用看奏折。” “可我喜歡看奏折。”虞令貞小腦袋歪著,“我想知道朝臣每天都在因為什么事情煩母親,等我長大了,他們再拿同樣的事情來煩我,我便早早的知道如何應付這些老東西們。” 趙盈有那么一段時間,一口一個老東西的叫,虞令貞跟著有樣學樣,后來還被舅舅說教了一場。 她倏爾自羅漢床上起身步下來,把小小的人兒牽在手上:“今兒咱們不看折子了。” 虞令貞眼底一亮:“母親帶我出宮嗎?我有日子沒見著蕙如了。” 趙盈無奈搖了搖頭。 那是她的小外甥女兒。 兩年多前宋樂儀新給辛程府添的小姑娘,取了名字叫蕙如。 小姑娘兩歲多,但是性子遲鈍,走路也慢吞吞,到這個年紀說話都不太利索。 偏生虞令貞喜歡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