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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93節

    姜家一出事,所有人都被禁軍把守,女眷暫押府中,男丁押入了司隸院大牢來。

    當時趙盈就吩咐過周衍,要對姜子期格外照顧。

    人是一起抓回來的,不過進了司隸院,姜子期就跟他那些兄弟們分開關押了。

    他在司隸院的牢中待了連半天都不到,趙盈怕他胡鬧起來,把人給藥暈過去,然后讓周衍安排軟轎,從司隸院后門抬出去,抬到了姚玉明私下里早就置辦好的那處宅子去。

    后來給姜承德定罪,姜氏滿門抄斬,那會兒已經沒有人在意姜子期這個從來不受寵的庶子身在何方了。

    周衍跟宋子安都知道這件事,趙盈告訴的。

    宋子安深以為此事不妥,但架不住趙盈不搭理他。

    他還不得不跟著周衍一塊兒粉飾太平,從死牢里弄了個身量年紀都差不多的出來,反正是抄家,砍了頭誰知道哪個是姜承德,哪個是姜子期,哪個又是不相干的刑部大牢的死囚呢?

    橫豎姜家一門上下三百余口,尸身一具不少就是了。

    之所以說姚玉明她有恃無恐,無非是因為有她在。

    其實那個時候監國攝政的圣旨她就已經拿到了。

    這種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的法子,本來該把姜子期送離京城,哪怕是姚玉明舍不得,給人安置到京郊去,隔三差五的尋個由頭出城去看一眼也就是了。

    總要等上個一年半載,姜家的風波徹底過去,趙盈也從監國攝政真正當上皇太女,事情全部都落定下來。

    到那個時候,姚玉明她哪怕是大大方方把人接回京,就當個面首養在身邊,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換個身份,旁人再如何認得姜子期那張臉,姚玉明說他不是,她也說他不是,誰還敢說他是姜家庶出的四郎姜子期呢?

    這不,麻煩就來了。

    坐以待斃,等著對手先出招,從來不是趙盈的脾氣。

    以前要韜光養晦,所以不得不見招拆招,現在卻大可不必。

    故而趙盈指尖點在面前桌案之上,隨著那一聲聲沉悶響聲的發出,她清脆悅耳的聲音合著那樣的悶響一起傳入沈殿臣耳中去:“姜子期,孤偷梁換柱,把他給換了出來,人給明康送去了,明康中意他,想養著他,哪怕當個玩物一般,等沒了興致,自然丟開手。

    孤倒好奇的很,這等私密之事,閣老究竟是從誰的口中聽來的呢?”

    這固然是私密之事。

    能夠走漏風聲,是沈殿臣太有本事。

    當是從姜家一出事,沈殿臣就始終盯著姜家的一切。

    整件事情,只有周衍和宋子安二人經手過。

    姚玉明就怕節外生枝,鬧出不必要的風波,給她帶來麻煩,也恐怕保全不下姜子期,安排在姜子期如今小住那個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是姚玉明安排了人,專程到商行去從外頭買回來的,全都不是京城人,誰也沒見過姜子期,誰都不認識他。

    若說這樣都還能有人走漏風聲,那只能是周衍和宋子安當了叛徒,再不然是姚玉明派去商行買奴才丫頭的心腹出賣了她。

    顯然都不太可能。

    趙盈面色如常,笑意反而愈發濃郁:“閣老倒是好有本事,孤和明康把此事做的這樣隱秘,閣老不過短短時日,都能察覺到姜子期沒死,還敢到司隸院來以此事要挾孤。

    孤確實是佩服,閣老也不虧是在朝為官幾十年,內閣首輔的交椅穩坐十年之久的人?!?/br>
    沈殿臣的來意沒講明,趙盈就已經先給他挑明了。

    他就是在要挾。

    只可惜,他想錯了。

    趙盈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揚聲反問他:“閣老是憑什么認為,今時今日的你,還有資格在孤面前談條件,甚至敢來要挾孤的呢?”

    “你——”

    沈殿臣終于險些隱忍克制不住。

    他鬢邊青筋凸起,咬緊了牙關:“殿下所求,不止于此。

    皇太女,不是人人都好當的。

    臣為內閣首輔,殿下如今在朝中只手遮天,可太極殿升座,沒那么簡單吧?

    亦或者,殿下大可以學一學皇上御極之初那樣,大肆殺伐,將朝中不服不滿你的人盡數殺光。

    殿下,敢嗎?”

    “沈殿臣,你好像總是這樣自信?!壁w盈收了手,攏指于案,“從前人人都說姜承德自負,目中無人,孤倒覺得,他比你可差遠了?!?/br>
    沈殿臣沉默不語。

    趙盈略想了想:“你想救沈明仁是吧?想讓孤放了他,給他洗清所謂的黨附逆王的這個罪名,是吧?”

    沈殿臣還是不說話,可他此刻的沉默,正代表了他的答案。

    趙盈點頭說好?。骸耙獡Q人性命,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命抵一命的說法,沈閣老總該聽說過吧?”

    她怎么敢——!

    她居然敢說,讓他用自己的性命,救回沈明仁一命。

    沈殿臣在扶手上拍了一把,騰地站起身來:“殿下挾私報復至此,就不怕天下人不服,天下人嗤笑嗎?”

    “天下人多愚昧無知者,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孤固然知曉,可若有鐵證如山,別說是殺一個沈明仁,就是屠你沈氏滿門——閣老,劉孔姜的前車之鑒,血淋淋的擺在你面前,孤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還敢這樣大言不慚的?”

    她從來就沒有打算對沈殿臣手下留情。

    前世沈明仁對她做過的那些事,沈殿臣的排斥不喜,這些東西,清算起來,她總是要沈殿臣一條命來抵,才能解恨的。

    然而不是眼下罷了。

    她就是要留著這些人,慢慢磋磨,一點點的,吞噬掉他們。

    她偏生喜歡坐在高臺上,居高臨下的瞧著這些人如丟進油鍋煎炸一般的煎熬著,掙扎著,再慢慢死去的慘狀。

    生在惶恐中,遠比什么凌遲處死,五馬分尸,來的要痛快得多!

    “殿下是真的不怕老臣把姜子期的事情宣揚出去了?!?/br>
    “你大可對外說去。”趙盈一副沒所謂的樣子,“閣老,孤念在你勤勉政務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暫且只問沈明仁一人之罪,對你,對你們沈家,已然是格外開恩。

    至于姜子期——便是孤看上了他,非要饒他一命,又厭倦了他,隨手賞賜給了明康,又有何妨?

    閣老大概是需要好好清醒清醒了。

    孤說他是姜子期他才是,不是你說了算的。”

    一盆冰水,兜頭潑下來。

    沈殿臣是沒想到如此的。

    歷來爭儲奪嫡,無所不用其極。

    可是這些人上位之后,會比任何人都更加愛惜羽毛,珍重自己的名聲。

    錦繡山河眼看在手,誰都想清清白白的坐上皇位,盡得人心,總不甘愿招來一身罵名。

    然而趙盈卻——

    沈殿臣喉嚨一時發緊,竟不知要說些什么。

    第345章 舞弊案

    姚玉明這個二品女官的差使做的穩當且清閑,甚至都不需要每天到太極殿去聽政的。

    姜子期的事情慢慢發酵,已經是十多天之后的事情。

    沈殿臣稱病多日,終于在太極殿露了面,彼時沈明仁已經判了秋后問斬,把人轉入了刑部大牢里去。

    他往來朝堂之上,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對他指指點點。

    內閣首輔雖然還是他,可也不過短短半月時間而已,宋昭陽在內閣中簡直是如魚得水,這位次輔大人簡直有蓋過沈殿臣這位首輔的架勢。

    等到姜家庶子沒死的消息在京城里散播開,沈殿臣每日惶惶難以自安。

    他后來幾次遞了帖子要到司隸院去拜見趙盈,趙盈都回絕了。

    這種僵持的情況又持續了有三五日,姜子期的事兒越發傳的沸沸揚揚,姚府外頭天天都有百姓圍觀,姚玉明也不堪其擾。

    她幾次想叫趙盈幫著說句話,哪怕就一句話,趙盈也都沒答應。

    一直到月底的時候,西南舞弊案爆發,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才從死而復生的姜家庶子身上轉移開。

    太極殿上肅穆一片,趙盈神色不虞,群臣惶恐。

    這位大公主攝政以來鐵血手腕,說一不二,簡直比昭寧帝當年有過之無不及的。

    誰知道這個舞弊案后,她又會揪出朝中多少的蛀蟲來。

    人人都怕牽扯到自己,才越發證明他們每個人身上都不干凈。

    “朝廷科舉,算上開恩科在內,挑選人才,選賢舉能,如今倒好了,這兩年朝廷沒開過恩科,前年的科舉早都塵埃落定,現在卻從西南云貴一代走出十幾個原告,這訴狀都遞到京城京兆府來了!”

    趙盈聲線始終是清冷的:“殿試做不得假,可底下的鄉試和禮部主持的會試呢?各地州府舉送入國子監的那些監生們,有多少是花了銀子買進去的,又有多少是靠著關系擠掉了成績優秀者躋身其中,等待著朝廷封官的?”

    她倏爾又沉了聲:“國子監生,原本就給了那些家族蔭庇者和捐資入學者機會,只是要入國子監時一一寫明,現如今倒好了!”

    她拍案,發出的悶響叫人聽著都替她手疼。

    禮部尚書是由于辛程遞補出缺的,科舉會試歷來又禮部主持,他少不得要上前說話:“回殿下,前年科舉,禮部主持的會試,彼時是……是姜承德在任,這里頭的好些事兒,只怕要著落在他的身上。

    可是現在他人死燈滅,這就算要追究責任,臣實在惶恐,還請殿下明鑒?!?/br>
    他自然是毫無關系的,只是少不了禮部仍舊當差的那些舊人,于此事上恐怕是一個也跑不了。

    還有各地州府之中。

    趙盈依稀記得,昔年西南舞弊案最初就是從云貴地區爆發。

    兩地足足有上百名學子,或是童試就落榜進不得學院的,或是在學院后續的考試中拿不到應得名詞,被人擠下去的,選拔貢生入國子監沒他們的事兒就算了,可是連正經八百考試成為科舉生員,好下場參加鄉試都不成,這就委實是不能忍。

    讀書人有讀書人的風骨,又都是些寒窗苦讀多年的年輕人,本來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起初大家也不是一條心,各人告各人的,但當地學政打壓,連云貴兩地的提督知府都秉承著官官相護的做派,一力打壓這些學子。

    投狀無門,足足拖上了兩年多的時間,眼看著朝廷科舉在即,其實本來有機會再等上一年,偏偏宋太后薨了,科舉又要推后一年。

    是因為這個,他們百十來人才聚在了一處,從云貴之地逃了出來,一路直奔京城,把狀紙投到了京兆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