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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52節

    而且把他抓進來之后,宋子安反而又這樣坐于堂上,一言不發。

    趙清嘖聲,倒吸了兩口氣。

    “宋大人總不能是新官上任,拿本王來做筏子,要在刑部立威吧?”

    他試探著問出這句話來,旋即又嗤笑出聲:“要真是這么著,那宋大人眼下總該對本王稍微客氣一點了吧?

    畢竟本王幫了宋大人好大的一個忙——宋大人才從揚州府回京,縱使身后有國公府撐腰,可朝廷三省六部中,又有幾個人是毫無背景,任人宰割的呢?

    刑部原來的官員待的久了,嚴崇之一死,都以為梁伍士會上位,結果又來了個宋子安。

    如果不拿本王來立這個威,恐怕宋大人很難在刑部服眾吧?”

    師爺不免又要抬頭去看宋子安。

    宋子安眼角余光是瞥見了的,只一擺手,他便會意,又洋洋灑灑落筆記錄起來。

    而后就聽見宋子安開了口:“安王殿下真是聰穎過人,還真讓你給猜對了,所以只能委屈你,這個綁,本官不能給你松。”

    第311章 居心叵測

    趙清并不感到意外。

    宋子安拿他做筏子也不算是在意料之外吧。

    就是他自幼體弱,這半年以來在涼州雖然不至于風餐露宿,可那地方畢竟荒涼偏遠,甚是熬人,遠遠比不上在京中時候。

    那會兒他是大齊內廷尊貴的皇長子,什么香的好的都要往他身邊送,名貴藥材應有盡有。

    從小到大靠著那些藥材養著,他身子雖說還是差,但人前走動總是能撐得住,年歲漸長之后精神其實也不錯。

    反倒是去了涼州之后,剛到涼州就先大病一場,之后小病小痛的又一直不斷,也多虧了王妃悉心照料。

    只是涼州那地方沒有名醫,醫術總是不到位的,他本就是娘胎里帶來的病癥,麻煩棘手,自幼年起是多得胡泰照料,后來才有了整個御醫院的精心照顧。

    一旦離開了京城,這些便利便都沒有了。

    如今他身子虛弱,今天灶上經過宋子安這么一折騰,他沒有在這刑部大堂直接栽倒下去,都已經算是他回京奔喪這些天叫御醫院調理回來一些,得算是御醫院的功勞。

    他轉了轉手腕子,筋骨還是不舒服。

    宋子安是能看在眼中的,單純不搭理他而已。

    不過綁歸綁了,抓了人回府衙也算是立了一場威,他就算是給趙盈辦事,又不是要把趙清弄死在刑部大堂上。

    于是點了點桌案是以側立于一旁的主簿,叫他去吩咐底下小衙役,搬張凳子來給趙清坐。

    趙清轉了轉身,甚至是自己挑了個位置,等著人搬著那張太師椅進門,他拿腳尖兒在地面上點了點,示意把凳子放在此處。

    小衙役得罪不起他,更不敢得罪都敢抓親王歸案的宋子安,還是怯生生的往高臺上看了一眼去,見宋子安示意,才敢把太師椅放到趙清指定的地方去,而后掖著手又往外退。

    趙清以一種極怪異的姿勢坐了下去,從位置上來說,他得仰起頭來去看宋子安。

    后來覺得這樣子實在不舒服,還轉了下脖子的:“本王實在不知道宋大人有何指教,把本王這樣請到刑部來,有關于案情卻又只字不提,那宋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聳了下肩:“你別告訴本王對于案情你一點掌握也沒有,把本王請到刑部只是為了給你自己立威,要是這么著,本王就要到清寧殿去告御狀了。”

    趙清說要去告御狀,語氣都還是云淡風輕的。

    宋子安更是一點都不怕他:“案情本官自然是掌握了的,所以想要問一問安王殿下,封平是從何時在殿下身邊服侍當差的呢?”

    聽他提起封平的名字,趙清那張姑且還算是平靜下來的臉才又黑沉下去。

    宋子安挑眉:“看來殿下對于這個奴才的首告,還是耿耿于懷的。”

    耿耿于懷?

    他何止是耿耿于懷!

    趙清自問不是個好人,可是對于身邊的奴才,尤其是近身服侍他的那些奴才們,他向來都是寬待的。

    無論是年節下的賞賜,還是平日里他們在身邊伺候時候他對待他們的態度,此類種種。

    然后呢?

    他們又是怎么回饋他的呢?

    如果說是那些他平日里苛待的倒也罷了,偏偏還不是!

    之所以這樣說,無非是往涼州去的途中,也有幾個奴才離他而去——太監沒根兒的東西,進了宮多半是一輩子也走不出那座宮城,幸運一些的,只有諸親王身邊伺候的得臉太監,封王開府之時會帶著他們一同出宮去。

    不過往往這些太監跟著主子出宮去伺候,也都盡心盡力陪著主子,很少會生出反心來。

    就他身邊這些人最特殊!

    去涼州的途中,他身邊從小跟著伺候的兩個太監,在途徑淮陽的時候,唯唯諾諾的到他跟前說是不太想跟著一同往涼州去,實在是京中還有家眷要照拂,原本是狠下了心來,不愿意離開他,是很想要跟著他一并往涼州去服侍的,但是京中來信,又說要他們送銀子回家,又說往后他們遠在涼州,實在是山高路遠,便是往來送一次書信都極麻煩。

    他們也是仗著在他身邊伺候的久了,才敢來開這個口。

    趙清記得那會兒他就生了好大一場氣,這種話不都是借口托詞嗎?真拿他當傻子糊弄了。

    還是王氏安撫著,又勸了他好一場,才算是把他心中怒火平息掉。

    后來王氏又說,那兩個小太監雖然是從小跟在他身邊的,原本該是最可靠的心腹之人,但現在他們既然生出二心,不愿意在跟著他,即便是強把人留在了身邊,將來恐怕也要生出事端。

    他們此去涼州實在是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要重頭開始,身邊人要是出了問題,以后豈不是內憂外患。

    趙清想著這樣說來也是有道理的,是以盡管不情不愿,還是放了人,甚至多給了他們賞銀,叫他們帶著那筆錢回了京城,陪伴家人去。

    到現在,京城里又出了封平這件事!

    趙清神情陰鷙:“封平九歲的時候,就到了本王身邊當差。

    起初他只是個小太監,做些外間灑掃的活,連本王的身都近不得。

    是他十二歲那年——那年本王才十一歲,上元節時出了一趟宮,跟著那些人去逛燈會,買了兩只燈籠回宮,一只送給了母妃,一只小老虎的本王自己留著了。

    后來燈籠壞了,那東西是宮外帶回來的,根本也不值錢。

    母妃為人謙遜但心氣兒也高,她不肯讓本王拿去內府司修補,總覺得跌份兒,甚至因為那只燈籠還訓斥了本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宋子安卻大概聽懂了,于是把他的后話給接了過來:“王爺的那只燈籠是封平修補好的,后來王爺可能是見他機靈,也可能是一時興起,所以提攜了他,這才有了封平后來的步步高升。

    他雖然不是王爺身邊最得臉的人,但地位也不低吧?不然王爺與王妃離京往涼州去,怎么留下封平在京城安王府主事呢?”

    趙清深吸口氣,而后說是,他點著頭,其實更像是一聲無奈長嘆:“說實話,這一年以來本王看多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他掀了眼皮去看宋子安:“宋大人一定明白的吧?”

    這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們這些人,誰沒見識過人情冷暖呢?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京城之中,起起落落,這一輩子也就是這么過來了。

    但趙清更不同一些。

    至少他們尚未親身經歷過這樣的起伏跌宕,可是趙清自己經歷過了。

    肅國公府屹立不倒的時候,盡管趙澄也能壓過他一頭,不過更多的時候兄弟兩個還是平分秋色,伯仲之間的。

    也只不過是肅國公府沒了之后,才成了如今這樣。

    他現在說這樣的話,想想還是有些讓人心疼的。

    宋子安嗯了兩聲:“對王爺來說,看的自是世態炎涼,對我們這些局外人而言,便是人情冷暖。

    不過本官又覺得,這些東西,都是一念之間。

    王爺走到今天這一步,皇上已經格外寬待,也顧念著王爺了。”

    趙清臉色就更難看了。

    顯然是不太愿意聽到旁人說什么昭寧帝對他有憐憫體恤這樣的話。

    宋子安見他那樣的神情與臉色,大概其也能猜到這一層,一時又覺得這種人還是不太值得被可憐,被憐憫的。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人心不足蛇吞象。

    這也罷了,現在還怪人家。

    他自己是做錯事的,反而去怪人家責罰他的,說的好像他不做錯事,皇上就無緣無故責了他一樣。

    宋子安就懶得聽他再絮絮叨叨說那么多,指尖動著,又點了點桌案,把前面的那些話全都給打斷了,便也是不想再與宋子安聊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所以王爺對封平有提攜之恩,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是這個意思,對嗎?”

    趙清沒有急著給他任何回復,先把宋子安的這番話仔仔細細的品過一回。

    他不是個不過腦子的人。

    進了刑部大堂,宋子安對他毫不客氣,他可不認為宋子安會老實本分的不給他挖坑。

    趙清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過去:“宋大人不如索性問本王,封平有沒有什么理由來誣告本王?”

    宋子安又大大方方就把他的話接過來承認了:“本官剛才就說王爺是聰慧夙成的人,還真就是這么個意思。”

    “宋大人總是這么大大方方的,本王都覺得不太好意思了。”趙清倏爾笑起來,“本王從來沒有虧待過封平,對待封平這個奴才,本王能做到問心無愧四個字。

    但宋大人如果僅僅因為本王沒有虧待過他,他來首告本王,你就要認為他一定沒有誣告,那本王認為這刑部尚書的位置,宋大人不配穩坐。”

    宋子安聽聞此言倒也不生氣:“本官只是例行詢問,并沒有認為王爺不虧待他,他就一定不會誣告。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若有人狼子野心,以重金或重利誘之,似封平這樣的身份以及在王爺身邊的地位來說,他出面首告,其實于外人眼中,更有信服力。

    這點子淺顯的道理,就算本官不是干刑名出身,也是懂得,難不成沒干過刑名,半路出家,就連腦子也沒有了嗎?”

    “宋大人如果這么說,那你就是有腦子的。”

    趙清話音落下,肩膀抖了兩抖:“那咱們都說了這么半天話了,總能給本王松綁了吧?”

    從在安王府動起手到現在,其實也過去好久,估計趙清的手早就麻木沒有什么知覺了。

    宋子安為難也為難過他了,就是立威也立過了,再折騰人家的確有點過分。

    他也沒再叫主簿或是師爺去動手,反而是站起身來,背著手緩步下了高臺,親自上前去,給趙清松了綁。

    趙清手臂的確是麻木了的,松綁之后他甚至都有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宋子安見狀無奈,只能幫他揉著胳膊,緩和著那股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