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48節
可她們生的兒子又怎么樣呢?” 她松開了趙姝的手,又是一聲長嘆:“我知道你喜歡弟弟,想陪著弟弟長大。 這內廷中,公主是沒有什么所謂的。 你大皇姐目下赫赫威儀立于朝堂上,可在所有人眼中,她也不過是為你三皇兄鋪路而已。 沒有人會拿你大皇姐怎么樣——她自落生起,占盡你父皇的偏寵,連你大皇兄和二皇兄也比她不過,那你瞧著,可有人想過要去害她嗎?” 趙姝倏爾心驚。 陷害趙盈? 其實不是全然沒有,但那都是她入朝之后的事情了。 從小到大母妃跟她講過很多這宮里從前發生的事,在她出生以前。 那位貴嬪娘娘她從來也沒見過,母妃也沒見過,但母妃知道宋娘娘很多事,連帶著她也就知道了的。 所以送走皇弟—— 趙姝一時間心中凄涼一片。 她懂了。 這是母妃為皇弟計深遠,寧可送走他,也不要他困坐于宮城中,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煎熬苦痛里。 她垂眸:“那我以后能出宮到皇叔府上去看他嗎?” 孫貴人眸色又痛,一時沉默著。 李寂見她沉默了很久,才貓著腰上前幾步去:“三公主要是想念小殿下,自是可以去燕王府看望小殿下的。 只是小殿下既已出嗣,娘娘又是一番苦心為小殿下著想考量,那便是不好叫小殿下知曉自己出身,以免來日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三公主若實在想見,最好還是告訴大公主。 如今大公主就住在宮外,便是哪一日得了空,把三公主接出宮去小住,玩兒上兩天,都是成的。 到時候叫大公主帶著您去燕王府看望小殿下才好呢。” 孫貴人斜著掃過去一眼。 趙姝也回頭看他。 她心里堵著一口氣,其實跟任何人都無關,她總不能去怨怪母妃。 母妃沒有做錯,這整件事情都沒有人做錯。 她回想此前種種,母妃生產那天,只有大皇姐守在昭仁宮中。 四郎和寧寧落生后,大皇姐怕底下人手腳不干凈,還放了揮春和書夏去寸步不離的守著,直到母妃轉醒,才另作安排。 而那時候母妃把她從殿中支走,大抵就是那會兒同大皇姐商量著定下了要四郎出嗣之事。 想通了這些,她就真的誰也怪不著。 可還是難受。 “照你這么說,意思便是以后昭仁宮失了寵,還是要過從前的日子了,我也不再是過去一年的三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以后便是想出宮見四郎,也只能央著大皇姐幫我,是這個意思嗎?” “姝姝!” 孫貴人聞言輕聲斥她。 李寂倒沒有那么小心眼,又曉得趙姝在氣頭上,實在不痛快,才會拿他擠兌他。 他越發彎腰下去:“奴才只是講實話。娘娘高看奴才,肯提點奴才,大公主也把奴才當個人看,奴才這才有機會為娘娘和大公主效力。 三公主所言,其實也有道理,但奴才在御前伺候也有年頭了,要說昭仁宮從此失寵,娘娘和您,乃至四公主,往后的日子又要過得凄苦,那卻是談不上的。” 她到底年紀小,李寂哄了兩句,后患便轉而去同孫貴人講:“娘娘如今是貴人位分,縱使小殿下出了嗣,不再是娘娘的兒子,娘娘在內宮的地位,也絕不是從前那般。 況且娘娘心里是清楚地,皇上不是糊涂的人,大公主也不會看著昭仁宮受冷待袖手旁觀。 是以娘娘不必擔心。” 言罷,他又轉同趙姝拜一禮:“三公主也不必擔憂。” 第308章 崩于未央 泰和七年的春季還沒來臨,宋太后卻再也見不到了。 太后崩于未央宮中,御醫院上下回天乏術。 實際上從宋太后病重起,內府司早早預備下其身后事宜。 眼下人去了,自有內府司和禮部按照一應章程行事。 昭寧帝又下旨詔回遠在涼州的安王趙清,另去旨催促還在回京路上的惠王趙澈。 未央宮中徹底燈火通明。 因趙清不在,諸皇子公主中便以趙澄為首。 趙盈帶著趙婉和趙姝跪在下手位置上。 宗親中只有趙承衍是宋太后嫡親所出,不過淮陽郡主幼年時也在未央宮中待過幾年,是以也連夜被召進宮來,為太后守靈。 國喪照理說來只要七日,這是自穆宗朝起定下的規矩,然則昭寧帝也不知是不是因年輕時候做過的幾件荒唐事,如今宋太后撒手人寰,他反而生出更多孝悌心思。 一面下旨令行國喪三月,停宴樂歌舞,禁婚儀嫁娶之事,一面又大手一揮,把大名府下三縣兩鎮劃在了趙承衍封地之內。 趙承衍本為宗人令,昭寧帝又為他加封勛職,諸如此類事,卻都只叫趙盈心下冷笑不已。 人走茶涼,活著的時候不肯好好孝敬,從來忤逆親娘,昭寧帝無論如何談不上一個孝字。 現如今宋太后去了,他倒做這至孝姿態,也不過是給活著的人看罷了。 實在可笑。 為著昭寧帝下旨輟朝三日,他便也守在未央宮靈堂中,可等到夜深時,沒有人真的敢叫天子于此處熬守一整晚。 于是馮皇后勸,趙澄勸,連趙盈也敷衍著勸了幾句,他才肯起身出門,回了清寧殿去。 趙承衍還跪坐在殿中,趙姝幾次想往他那邊湊,都被趙盈給按住了。 如此一夜過去,第二天東方才泛起魚肚白,天色灰蒙蒙時,趙盈有些犯困打瞌睡,不大有什么精神。 趙承衍也自殿中退了出去松泛筋骨。 趙姝趁著趙盈不留神,偷偷溜了出去。 未央宮東側花圃下,趙承衍駐足,一回頭,果然身后跟了個小尾巴。 趙姝同他是不大親近的。 以前是循規蹈矩不敢往他身邊湊著去撒嬌,這一年多以來是因為本就不親厚,見面次數又不多,即便是宮中有宴,宴上見了他,也說不上兩句話。 這會子見趙承衍駐足回身來看她,一向豁朗的姑娘反倒扭捏起來。 她昨夜哭過好幾場,這會兒眼睛還腫的核桃一樣。 趙承衍見了,悶聲吩咐跟著伺候的長亭:“你去找李寂,叫他告訴內府司,取些冰出來,給公主她們敷眼睛用。” 長亭誒的一聲應了,貓著腰匆匆退開。 趙姝心思微動,想他也沒有那樣嚇人的,這才踩著細碎的步子往前去:“皇叔。” “你追著我出來,是想問趙濯好不好吧?” 他低頭看小姑娘。 以前確實是不大留心趙婉和趙姝姐妹倆。 為宋氏之故,他能騰出來的那些心思,也全都放在了趙盈身上。 如今瞧著小姑娘白白胖胖,嬰兒肥都還沒褪去,滿臉稚嫩,眼神清澈的模樣,倒想起八九歲時的趙盈。 但她跟趙盈,還是不同的。 八九歲時候的趙盈連清寧殿御案上的奏本也該撕的,但九歲的趙姝站在他面前卻總有些拘謹扭捏。 趙承衍幾不可聞嘆了口氣:“太后過身,若給人瞧見你這樣從殿中追出來,又是為趙濯的事,是要指著你鼻子罵你不孝的,不要說你,連孫貴人也會跟著受罰。” 他抬手,落在小姑娘頭頂揉了兩把:“回去吧,待在你大皇姐身邊,便亂跑。” 那口吻分明拿她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哄。 誠然是好心為她,怕她受罰,可趙姝還是抿緊了唇角。 她以往那樣規矩,又怎么樣呢? 她規規矩矩,總想著這樣或許更討人喜歡,即便不能,至少不會出錯。 她不出錯,就不會受罰,旁人就不能說母妃教女無方。 但是父皇還是會大發雷霆,降責于昭仁宮。 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還是被送去做了燕王叔的兒子。 她昨夜跪在皇祖母靈前,心思卻一直就不在這兒。 趙姝實在是不明白,規規矩矩的老實人,到底能得到什么好處? 現在趙承衍又在做同一件事。 要她乖乖的,循規蹈矩,待在趙盈身邊。 因為她行差踏錯,就會被人揪住不放。 她還是有些不甘心了。 道理她都懂。 從父皇在昭仁宮大發雷霆,禁足昭仁宮,緊接著把皇弟過繼到皇叔膝下,凡此種種,全都是針對母妃的。 似乎母妃失寵已然成了無可挽回的事實。 越是這種時候,昭仁宮每一個人都越是不能出半點差錯。 借題發揮是這些人一貫最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