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19節(jié)
關(guān)元娘似乎真的有后話,見趙盈要走,有些著急,偏偏她自己許是都沒鬧明白要跟趙盈說什么,就這么猶豫的瞬間,趙盈人已經(jīng)轉(zhuǎn)過影壁墻,出府去了。 出府登車,徐冽沉聲吩咐回司隸院,見趙盈揉著眉骨合眼,神色如常,才試探問道:“殿下覺得玉堂琴說的可行嗎?” “沒什么可行不可行,只是看我想不想做。”趙盈眼睛都沒睜開,懶懶回他,“你是不是覺得我怕玉堂琴另有所謀?” 徐冽沉默不語。 趙盈淺笑一聲睜開眼,杏眼明亮,先前眼底總是蒙著的那層灰蒙蒙消散開:“我把他關(guān)在這座宅院幾個月之久,他有能力反抗嗎?” 徐冽微訝,旋即搖頭:“殿下是說他真心服軟了?” “不是服軟,只是要為自己另外走出一條路。玉堂琴這種人,一輩子都不會對誰服軟的。” 對先帝都不曾服過軟,對她? 自私到了極致的人,心里裝著的永遠只有他自己,就算是服軟,也不過裝裝樣子給人看。 所謂的服軟,只是他的一種手段。 他被困于京中反抗不了,什么也做不了的時候,就開始急了。 但急又有什么用呢? 趙盈笑意越發(fā)濃郁:“他沒什么別的圖謀,只不過希望我對他放松警惕,別再防賊一樣防著他,甚至我心軟一些,撤了看守在玉府的人,還他一個自由,這才是他想要的。” 也沒那么簡單。 她心軟與否玉堂琴心里有數(shù)。 為他三言兩語,就撤走玉府看守的人,這根本不現(xiàn)實。 不過她懶得多說罷了。 徐冽又想起關(guān)元娘:“她出現(xiàn)在殿下面前,也是玉堂琴安排的?” 趙盈聳肩說不知道:“也許她另有話想跟我說吧,但我認為沒必要聽。我不喜歡和糊涂鬼多說,有時候她們實在太蠢了,蠢到能把你拉下水,明白嗎?” 徐冽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很少聽殿下這樣評價別人。” 趙盈的漠然是骨子里帶來的,不相干的人不予置評,是她一貫的做法,因為沒必要,那只是在浪費時間。 關(guān)元娘顯然就在此列。 趙盈對那女人甚至沒什么好感。 徐冽沒追問過,但他就是知道。 趙盈也笑起來,卻沒再多說。 有的人心事不自知,害人又害己,終其一生都不明白這一輩子在追逐的究竟是什么。 這樣的人實在有些可怕,趙盈覺得還是離的遠遠的比較好,被沾染上半分,她都怕被帶傻了。 馬車行駛出去有一會兒,徐冽見趙盈心情像是不錯,才又把之前的話給撿起來:“殿下,那惠王呢?” 趙盈翻眼皮看過去:“惠王如何?” 徐冽覺得他被倒噎了一句,按照正常來說,這個話題該到此為止了,不過到了嘴邊的話,真的是脫口而出的:“不良于行,一輩子就毀了。” 一輩子? 趙澈哪里有什么一輩子。 等她成事,第一個要殺的就是趙澈,用趙澈的命來祭她的盛世河山。 她早就說過,無論成敗,都不會讓趙澈活著。 “你是想勸我?” 徐冽搖頭:“我只是怕殿下將來會后悔。” 他嘆氣,是重重長嘆了一聲:“貴嬪娘娘只有殿下和惠王這么一雙兒女,骨血相連,毀了惠王,我怕殿下終有一日會后悔,會對貴嬪娘娘心懷愧疚。 我說過,無論殿下做什么,我都支持殿下,也都會陪在殿下身邊。 可我不想殿下——” “徐冽,人在做決定之前要三思,謀定而后動,選擇了動,就一條道走到黑,一輩子別回頭,別后悔。” 趙盈人在笑,眉眼彎彎,笑意是爬上眼角眉梢,連眼底都是喜色。 徐冽反復的看,她是真心實意講這個話,也是真的沒有不開心。 那他就更不懂了。 這到底是打算聽玉堂琴的,還是不打算呢? 趙盈覺得徐冽在很多時候都是理解她的,只是某些時候,譬如眼下。 骨rou親情,是徐冽割舍不掉的東西。 也許是因他少年離家,同生父決裂,走到不能回頭的地步,所以內(nèi)心深處會格外渴望親情。 生怕她會性差踏錯,造成不可挽回也無法彌補的缺憾。 卻總是會忘記,從她選擇走這條路,奪嫡不再是為趙澈那天開始,趙澈就已經(jīng)是她的死敵——你死我亡的敵人,再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本來也不是。 “福建的案子還要一段時間才能了結(jié),常恩王兄和杜知邑還沒把閆達明跟姜承德之間的破賬查清楚,要回京且得有日子,我做什么決定,并不急在這一時。 大過年的,怎么非讓我喊打喊殺不可呢?” 徐冽有些無奈:“殿下。” 趙盈擺了擺手示意他閉嘴:“倒是你,自南境戰(zhàn)場回京之后,是松懈太久了嗎?” 徐冽心頭一墜,直覺不好:“殿下,我近來并沒有……” “徐冽,等年后復朝,我想想辦法,把你還送回南境去吧,或者涼州,涼州也行。”趙盈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秦況華其實不容易,即便是南境戰(zhàn)事最兇時,他節(jié)節(jié)敗退,又連丟城池,但你后來不是也說過,沒有讓柔然人破城而入,直搗黃龍,他已經(jīng)很有本事,是朝中眾人,連同兵部的人在內(nèi),都小看了他。 他在南境這么多年,軍中威望頗高,所以貿(mào)然要你把他頂替下來,可能會有點難。 我是想著南境一戰(zhàn),你功勛顯著,在軍中也是有些威望的,萬事開頭難嘛,慢慢都會好起來。 不過看你自己的想法,我一向是尊重你的。” 她噙著淡淡笑意,連身子也坐直起來,又欠了欠,朝著徐冽方向靠去一些:“涼州嘛,趙清在涼州這幾個月,也不會真做個富貴閑人。等姜承德出人出力跟他打擂臺,把他拉下水,你去接管涼州,我覺得也行的通。 就是那地方實在荒涼,和南境完全沒得比。 看你自己想去哪里吧,再不然福建也成——閆達明跑了,福建總兵的位置出了缺,現(xiàn)在是戰(zhàn)事剛了,又逢年下,還有欽差留駐福州,軍中無主將,可拖上個把月的,年后復朝不能拖,朝廷得立即派將往福建去。” 不能不去嗎? 一定要離開京城嗎? 這些話徐冽在心里過了一遍又一遍,就是說不出口。 他知道趙盈要的是什么,不是為了推開他,疏離他,而是軍中的確需要用人。 他立了軍功,也得了封賞,但不能永遠留在京城里。 困坐上京,是幫不上她一點忙的。 她就是因為軍中無可用之人,要拉攏軍中將領(lǐng)又確實冒險,才會把他推到人前來。 早就明白的。 現(xiàn)在怎么問出口呢? 真做那個拖后腿的嗎? 連杜知邑不也入了朝堂,為她鞍前馬后,不辭辛勞的跑了一趟福建了。 徐冽覺得喉嚨發(fā)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趙盈:“殿下做主就好,南境也好涼州也好,殿下覺得哪里最合適,把我派出去就是了。” 趙盈對他的回答顯然是滿意的:“那就福建吧。不過福建也艱難,閆達明的勢力太大了,盤根錯節(jié),就算他跑了,人不在了,你想站穩(wěn)腳跟,也艱難些。” 徐冽突然就笑起來:“萬事開頭難,殿下說的。” 第285章 罪不至死 福州·定安伯府 那是大年初三的早上。 福建的天要比上京更冷,寒風一起,陰寒刺骨。 刺骨悲風簡直小刀子一樣的往人身上招呼,打的人臉生疼。 雪是下過兩場的,也比京城的雪要大,一夜北風呼嘯,再加上簌簌白雪落下,壓倒了不知多少樹枝。 趙乃明久居彭城,那是個夏無酷暑,冬無嚴寒的地方,雖然算不上四季如春,但真是沒遇到過這么冷的天,一年到頭雪都見不了幾場。 來一趟福建,留在福州過年,把他凍的不輕。 趙澈和杜知邑也沒好到哪里去。 一個是嬌養(yǎng)長大的皇子,一個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貴閑人,誰挨得住這樣的天啊? 定安伯府被查抄,但這宅子根基都還在。 閆達明會享福,實在是太會生活了,宅中引入溫泉水,天知道源頭在何處,每間屋子地龍都燒的正正好,不至于太熱,叫人心焦煩躁,也不至于會受凍。 是以趙乃明和杜知邑決定留在定安伯府住下之后,就越發(fā)懶得出門——屋門。 衛(wèi)隊長神色匆匆進門回話的時候,兩口黑漆箱子開了蓋,賬本從羅漢床一路擺到地磚上。 杜知邑是盤著腿坐在地上的,東翻西看,神色是難得一見的認真嚴肅。 趙澈已經(jīng)歪倒在羅漢床上昏昏欲睡,手里也握著一卷賬本。 趙乃明見他進門,從一摞賬本中抬起頭來,捏了捏眉心,面露倦色:“有事?” 衛(wèi)隊長一雙眼極老實的收回來,沒再四處亂看:“向證回來了,這會兒就在府門外,要求見王爺。” 趙乃明登時就來了精神,滿面倦色褪去,低頭去看杜知邑。 杜知邑也抬起頭,挺直腰桿,手上的賬本反扣在地磚上:“他一個人回來的?” 衛(wèi)隊長點頭說是:“不過看起來不太好,蓬頭垢面,更像是逃荒回來的一樣。” 趙乃明嘖聲:“那你先把他帶下去清洗,洗漱干凈,找一身干凈衣服給他換上,然后把他帶到偏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