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13節
徐照要真是一點把柄都沒有,從來也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家國天下與天子的事,殿下不會在他面前提起這種事情,甚至真的放了他回徐府找徐霖打探消息。 徐冽冷著臉,面不改色回望去:“大哥認為,殿下會準許我到徐家跟你求證一些往事,只是因為我的憑空猜疑? 好,就算只是我的平白猜疑與揣測,因為我對徐統領懷恨在心,所以在這種砍頭的事上對他起疑心,甚至于想把臟水潑到他身上去。 殿下這一年多以來的行事,大哥心里總該有數。 殿下是非不分?公報私仇?真正無辜的,完全無害的,殿下也愿意踩著這些人的尸體,一步步往高處走嗎?” 趙盈不太會。 她非良善,但也不是大jian大惡之徒。 徐霖不是不知道。 趙盈手上沾了人血,該殺的不該殺的,有些無辜之人會平白受到牽連,她并沒有過心慈手軟。 可那是取舍之下,她認為成大事不拘小節而不拘泥的那個小節。 至于今天的事—— 徐霖咬緊了后槽牙:“然后呢?” 他好似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人沒坐回去,居高臨下盯著徐冽:“父親和閆達明有舊交,對閆達明評價不錯,那然后呢?” 他嗤問道:“把父親抓回司隸院,嚴刑拷打,逼問他知不知閆達明的下落? 還是你們認為閆達明一定回逃回京城,所以打算提前在統領府外部署,等著抓個現行,人贓并獲?” 其實都沒有。 有關于這些,徐冽還是一個字都沒有問。 他緩緩站起身來:“我不會傷害徐家?!?/br> 徐霖眸中閃過痛苦:“我從沒有想過你會存心害我們?!?/br> 就算是對父親,他也沒有想要報復的那份心。 親生父子,走到形同陌路,這也就是最壞的結果了。 再壞的,徐冽從不會動那種心思,而父親,自南境一場戰事后,他藏在心里六年之久的,對于徐冽最真情實感的關切和后悔,一覽無遺。 “可是六郎,這不是小事。閆達明的罪有多大呢?天子震怒,夷滅九族恐怕都難消心頭之恨的?!?/br> 被牽累進來的人家,會有什么好下場? 看看天子御極之初,起兵造反的那些人,舉凡有一絲瓜葛的,后來落得什么樣的下場,難道還不夠他們這些人警醒一輩子的嗎? 徐霖甚至不敢細想。 徐冽挪動兩步,是朝著門口方向而去:“大哥且放寬心吧,我只是來問一問,也沒有你想的那樣厲害,就算要抓人,他是禁軍統領,天子近臣,沒有真憑實據,殿下也不會輕舉妄動?!?/br> 腳步又頓住,回身去看徐霖:“我在殿下面前,也還是能有三分薄面的?!?/br> 第280章 后路 自臘月二十六起宮里就忙碌起來。 馮皇后抱病不出,孫貴人說是坐著月子養身體,還要看顧三個孩子,也騰不出手分不出精神料理這些,是以宮中繁瑣雜事今年就全都落在了姜夫人身上。 這些事兒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 往年有馮皇后打點,即便偶有偏頗,她是皇后,誰也不敢拿她怎么樣,就連私下里抱怨都不太敢有。 但這差事倘或落在別人身上,便就沒有那樣輕松了。 趙盈回了宮里兩趟,覺得姜氏把這差事搞的烏煙瘴氣,就懶得再回宮去見什么人,連孫貴人都隨便了。 宮里送到司隸院的賞賜倒是連連不斷,吃的用的,還有每年過年時候內府司定例會做的新衣裳。 這些并不用姜氏打點,上陽宮以往是怎么過年,都是昭寧帝早定下的定例,內府司年年照辦就是。 新貢上來的南海明珠一個手掌心那么大,趙盈手上握著一顆,身旁盒子里還放了一整斛。 宋樂儀探著身子去拿盒子里的珠,嘖聲感嘆:“宮里多少好東西,你如今不住上陽宮,也都要先送到你手上來。 這珠子確實是好,一會兒叫我拿走幾顆,正好打一對兒耳墜子。 前兩天去做新衣裳,母親叫人給我做了一雙鹿皮小靴,我再多拿幾個墜在靴子上,等過年時候穿上身,我那條馬面裙沒那么長的,鞋頭能露出個尖兒,肯定很好看。” 趙盈笑著說好,后來想了想,索性把一整盒的珠端起來,遞放到宋樂儀面前去:“天太冷了,我越發懶得挪動,你分出一些給崔大姑娘送去,年下了,大家都高高興興的才好。” 她一面說,手一面撤了回來:“前些天聽舅母說,婚期是定在了三月的?” 宋樂儀撥弄著盒子里的珠子,頭也沒抬嗯了一聲:“算了好幾個吉日呢,但母親說成婚的事情選一個上上大吉的日子是最好的。 在玉安觀求了兩回,還請了高僧到家里去過兩趟,三月里六月里都有上上大吉的好日子,母親是去問的大哥,大哥選了三月初九那天的。 我想著那會兒也剛過了上巳節,城里城外也都還熱鬧,那會子辦婚事,喜慶又熱鬧,也覺得很不錯?!?/br> 趙盈卻沒有再接話。 一切看起來是都還不錯。 但對于她而言,并不是這樣的。 三月里開春天氣回暖,復朝后閆達明的案子要有個了結,接下來就是吏部要重新安排福建一眾官員。 其實這件事情拖拖拉拉的,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恐怕也就到二月里。 吏部加急辦,最少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后續還有趙清的問題擺在那兒。 此事她雖不必出面,卻少不了格外留意,再說這種事兒在朝堂仍舊會掀起軒然大波。 事實上叫趙盈看來,這個時候考慮成婚,真的不合適。 人家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冢,朝中局勢復雜,后面的路只會更難走,少了哪一個人做幫手,對趙盈來說都可能出現不必要的意外。 二月前福建案塵埃落定,她原本的預想是最遲到五月,便要趙清萬劫不復,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之后七月里還有西南舞弊案。 接下來的這一整年也安生不到哪里去。 再有不到一年,宋太后駕鶴西去—— 趙盈捏著眉骨:“也行吧,三月里成了婚,在朝中還能告假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叫吏部松松口,告個一個月的假都不成問題的。 這樣子一來二去就到四月里了。 接下來再要忙正經事情,表哥也不用惦記著家里。” 宋樂儀轉著明珠的手倏爾就頓住了,她遲疑了半天,終于試探著問趙盈:“你是指福建案?還是……安王?” 趙盈笑了笑沒說話。 宋樂儀瞇著眼打算再問,她才遞手過去拍了拍宋樂儀的手背:“表姐,咱們出去逛一逛,我想吃胡記的云片糕了?!?/br> · 轉眼到了除夕夜。 除夕宮宴還是在晚上,設在集英殿中,還要賞賜菜色到各勛貴府邸,禁軍的職責就更加重一些。 趙盈早早就退了席,往年她極喜歡這樣熱鬧的場合,歌舞悉備,金碧輝煌的大殿更叫人賞心悅目。 她喜歡一切美好而又富貴的事物。 今年卻不行。 看著那些人的臉,只覺得無趣極了。 馮皇后抱病,連除夕夜宴也只是露了個面就匆匆回了宮,不過她出現的時候臉色就的確有些發白,是以中宮皇后提前退席也無人覺得有任何不妥。 孫貴人更不會出現了。 姜夫人笑靨如花坐在昭寧帝身旁,那場景更讓趙盈覺得相當刺眼。 仿佛姜承德被罷出內閣的這件事對于姜氏在后宮的地位并沒有任何的影響,趙澄都是該吃吃,該喝喝的。 宮宴的座次在趙澄之下便是她,然后是趙婉和趙姝。 兩個小的今年都安分,趙婉甚至御前敬酒都沒再想著折騰一場的。 趙清不在了,趙澈也在福建沒回來。 御前露臉出風頭,全是趙澄一個人占了去。 他甚至很是費心思,手抄佛經三卷,在宮宴上,當著宗親勛貴的面,說是替宋太后祈福的。 從集英正殿出來,朝西側方向緩步去,趙盈想起來那是快一年之前,她也是在這里遇上沈明仁,還有趙婉。 月光傾斜,晚風沙沙作響,竹林晃動搖曳出一地的剪影來。 趙盈抬手攏了攏藕荷色的氅衣,書夏見狀才把一直捧在手心的小手爐送了過去。 她沒接,聽見了身后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書夏掖著手又退到一旁,揮春是先她一步轉過頭去看身后來人的。 就著月光和宮道兩旁的長信宮燈發出的光芒,看清來人的時候,揮春眉心就蹙攏了下。 又是沈明仁。 趙盈仔細想想,她也有日子沒見到沈明仁。 沈明仁近些時日很安分。 安分的有些出奇。 不過趙盈也欣然接受。 他不作妖,對趙盈而言,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不過今夜很顯然他是見她離席,又跟出來的。 揮春下意識想要往她身前擋,被趙盈按在手上一下,把人給撥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