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02節
杜知邑無聲翻了個白眼,懶得看他。 趙乃明仍舊不動聲色:“人都會慢慢長大,你要進益,難道是跟著我們只聽不說就能進益的? 永嘉讓你出來這一趟,是希望你學到真本事。 待在京城,窩在吏部,那是個富貴堆。 有宋尚書在,有永嘉在,什么風吹雨打你都不必歷經,反正有人為你遮風擋雨。 所以三郎,鄒尚敬,怎么處置?” 趙澈呼吸試圖平穩了一場:“王兄認為他所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其實他自己也猜得出。 無非就是趙盈和他們之間的關系。 杜知邑到現在為止都藏得不錯,即便是從進獻銀子入朝為官之后,和趙盈的交集也并不多,沒有人曉得他和趙盈的私下往來,關系甚篤。 至于趙乃明,更沒什么可說的——常年就不在京城的人能和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公主有什么交集? 這次為了和親之事入京,就算跟趙盈有些走動,大多時候唐蘇合思也都在。 能讓趙乃明狠下心來殺了鄒尚敬滅口,還說出那樣一番話,那當然是和趙盈周圍的這些關系有莫大關系。 趙澈做深呼吸狀,心里的那些想法并沒有宣之于口。 趙乃明卻不理會他。 他嘆了口氣,無奈站起身來,叫杜知邑:“你來。” 趙澈眉心一擰:“王兄?” 趙乃明雙手是背在身后的:“無妨,你終究年紀還是小了點,永嘉所作所為也不錯,我今天也算理解了。” 什么? 趙澈神色一僵的工夫,杜知邑差點兒沒笑出聲來。 趙乃明果真不再理會趙澈,提步就往外走。 杜知邑已經從羅漢床上翻身下來,跟著趙乃明就出了門。 趙盈眼中陰翳一片,望著他二人出門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 那頭趙乃明同杜知邑出了門,回身看屋中方向,索性提步又走遠一些。 直到確定屋里趙澈聽不見他二人說話,杜知邑才在趙乃明肩頭按了一把:“怎么?” “殺還是不殺,我想問問你。” 杜知邑攏眉:“我以為你是打定主意的。” 趙乃明噙著淡淡笑意:“殺人本不是我擅長的事,動輒喊打喊殺也非我本心,我是儒雅君子做派,怎么會要打要殺?” 說得好像他是這樣的人一樣。 雖然他的確可以算得上心狠手辣……反正必要的時候,他是覺得對那些不相干的人實在不用心慈手軟。 “其實應該看殿下是什么態度的,不過從先前事情看來,她是一點不想讓鄒尚敬活著,至于什么時候死——和我的往來沒想叫人知道,和王爺之間只怕是一樣。”杜知邑聲線平穩而又沉緩,如涓涓流水,“福建的案子我們自己能夠料理清楚,就不在乎鄒尚敬這一條明,看王爺想怎么做?” “做什么事情,咱們之間有商有量,也不是非要我專擅獨斷,至于惠王。”趙乃明高高挑眉,“永嘉說他扮豬吃虎,我之前還覺得是她多心,或是太高看惠王。 十幾歲,半大的孩子,跟永嘉比起來更沒什么建樹,怎么就扮豬吃虎。 今日看來,我確實不如永嘉。” 杜知邑眉心動了動:“惠王他……殿下的這個評價,并沒有跟我們說過,但講的是很準確的。” 但眼下要緊的是鄒尚敬。 其實杜知邑是認為鄒尚敬本人死不足惜,不過沒太大的必要。 因為趙乃明自己也會講,有些秘密究竟怕不怕被人揭露本就是兩說的事兒。 他和趙盈的往來,趙乃明和趙盈的往來,現如今的京城,朝堂,都已經不是多要緊的事情。 尤其是趙乃明。 這個和親人選是趙承衍舉薦到御前的,趙承衍是怎么力捧趙盈上位的,普天之下還有誰不知道? 趙乃明進了京,和趙盈又能疏遠到哪里去? 于是杜知邑定了定心神:“如果王爺真要問我的意見,我覺得可以不殺。等到了福建,把案子料理的差不多之后,隨王爺要怎么處置都無所謂的。” 他是笑著說這樣的話:“王爺是怕到了福建之后他會四處宣揚不該說的話,其實大可不必有此擔憂。 他自然是被關押起來的,也見不到外面的人,咱們帶來的這些人里,是有別人安插的眼線不假,先前王爺中毒,確實是我辦事不利,但看管一個鄒尚敬,讓他沒有和外人接觸說話的機會,我還是能處置妥當的。 他在福建做巡撫這么多年,有些事的確比我們知道的要多,也更方便行事,王爺覺得呢?” 趙乃明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也不是不信任杜知邑。 趙盈用人識人,他最起碼是相當信得過的,所以杜知邑說這樣的話,他也相信杜知邑能做得到。 盡管從前很多事情杜知邑也有出現了紕漏的地方,不過他自己親自盯著的事兒,趙乃明還是放心的。 故而他心下雖仍然認為殺了鄒尚敬最省事,也還是沒有反駁杜知邑,只是沉聲嗯了兩下:“那就按你說的辦,之后如果出現什么狀況,橫豎咱們一塊兒商量著,也不擔心鄒尚敬還真的能翻出花來。” 第272章 罷出內閣 長在清河崔氏十八年的宗子崔慈之竟是昔年廢王趙承律的嫡子,這個消息在太極殿上炸開,令朝野震驚。 昭寧帝對于趙成律的所作所為,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 從小到大,直到他御極稱帝。 趙承律的狼子野心,從來就沒有消停過。 不過他也確實是想不到,趙承律一脈竟然還有后人活在這個世上,還是嫡出的孩子。 昔年趙承律起兵時——他可真是把所有的后路都算妥了。 太極殿的早朝是不歡而散的。 天子雙眼猩紅的模樣誰見過呢? 哪怕是宋貴嬪過身的那個時候,也沒有人見到過這樣的昭寧帝。 嗜血,嗜殺,仿佛他一抬手,下一瞬就是血流千里。 與那時的悲慟是全然不同的。 趙盈等人隨著昭寧帝入清寧殿中去,他的神色都沒有半分舒緩。 面色陰寒,臉色鐵青。 視線哪怕是落在趙盈身上的時候,那種肅殺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收斂。 趙盈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昭寧帝。 記憶中他總是慈愛的,無論因何種原因。 兩世為人,都是如此。 從小到大,昭寧帝就算再生氣,再不痛快,朝廷里出了天大的事,回了后宮,見到母妃,見到她,他從沒有過半分不悅與陰沉。 “永嘉,你是何時知曉此事的?” 他張口叫永嘉,趙盈心頭又沉:“起初兒臣派人到清河郡去調查,只是查到崔慈之乃是崔釗行的外室所生,且是在國喪期間生出來的孩子。 國喪期生了個孩子,這也是不可饒恕的死罪。 所以兒臣派人一路護送莊家的人入京,希望他們作為人證,揭發此事,證死崔家。 至于楊潤哲——楊潤哲擅自離開京城,也是往清河郡方向而去,是為了殺人滅口的。” 在太極殿上公然告發此事,趙盈自然是已經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和萬全的說辭。 她抿唇,聲音稍稍一頓,視線側落于姜承德身上,匆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抬眼再看昭寧帝:“當日把徐冽弄去玉安觀,說是替兒臣祈福,也都是兒臣做的計。 父皇英明睿智,其實一早就知道的。 兒臣司隸院里的那些人手,要護衛莊家全家安然無恙的進京,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昭寧帝沉聲,聲音是冰冷沒有溫度的:“所以你故意把徐冽支出京,是為了讓楊潤哲背后的人以為徐冽親自去護送莊家人進京?” 沈殿臣瞇了眼,側目看趙盈:“殿下真是好手腕。” 她的確是好手腕,姜承德掩在朝服袖口的手捏緊了,骨節泛白。 沈殿臣話音落下的時候他也轉頭看了趙盈一眼的,只是什么都沒說。 趙盈這個圈套險些把他套住一次,不可能再給她第二次的機會。 公然于金殿揭穿此事,姜承德也是震驚的。 崔慈之的身世他從來都不知道,孫其說崔慈之是外室子,國喪期間懷上的,崔釗行為此還殺人滅口,彼時他做故城縣縣令,還幫著崔釗行做過一些善后之事,出面威脅過莊家人。 之后這十幾年相安無事,是莊家全家貪財,也不敢和官家人作對。 他深信不疑,從來沒有插手過這件事情。 然而十幾年后的今天,趙盈這樣證據確鑿的說,崔慈之乃是廢王嫡子,從出生就被廢王送到了清河崔氏去,而崔釗行隱瞞十幾年,孫其也幫著他隱瞞十幾年。 這一切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 孫其保不住是早晚的事,他壓根就沒打算保。 可是皇上會怎么想? 姜承德不敢深想下去。 趙盈不動聲色把唇角往上揚了一瞬,她沒開口時,嚴崇之拱手上前了半步:“殿下雖然有些謀略,也使了手腕,但若無殿下周全籌謀,莊家的人被楊潤哲殺了滅口,崔慈之的身世恐怕也不會大白于天下,而崔釗行和孫其這十幾年間的所作所為,瞞天過海,更無人知道! 清河崔氏因清源縣主的事固然一敗涂地,皇上容不下這樣的齷齪,崔釗行罪不至死,活罪卻難免。 可孫其呢? 沒有這件事,孫其和崔釗行十幾年的勾結又如何為外人知? 藏匿廢王后人,罪同謀逆,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