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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295節(jié)

    表哥好心勸我,我聽得進去,但聽進去和肯照著你的想法去做,那是兩碼事。”

    趙盈挑眉,其實臉色還挺好看的,就是再說出口的話確實不太好聽:“我知道薛閑亭為此擠兌過表哥,我說過他,叫他不要私下里跟表哥過不去。

    但今天我想告訴表哥,那不是因為我護著你,而是單純覺得沒必要——人家講道不同不相為謀,表哥和我之間,這句話最合適不過。”

    “你——”

    “表哥聽我說完。”趙盈一抬手,及時止住宋云嘉后話,“一年多以前表哥規(guī)勸過我,甚至勸我早日嫁人,我敷衍過去,跟你說只要我不霍亂朝綱,你就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那時候是玩笑著跟你遮掩過去,不想跟表哥撕破臉,連紅一紅臉我都覺得很是不必,畢竟你不是存了壞心想害我,實打?qū)崬槲液玫摹?/br>
    既然揚手不打笑臉人,我真不愿把表哥一番好心扔在地上還要再去踩上兩腳。”

    她說的誠懇,情真意切,宋云嘉聽來卻只是冷笑:“最要緊是那時候你根基不深,尚未能于朝中站穩(wěn)腳跟,所以不愿激怒我,怕我給你使絆子吧?”

    他猜都猜到了,趙盈也不敷衍,笑著就應(yīng)下來:“雖然我身邊有這么多人保駕護航,你未必能威脅到我,但總歸是不必要的麻煩,原本就可以規(guī)避。

    我并不是一個喜歡給自己找麻煩的人。”

    宋云嘉連眸色都清冷下來:“現(xiàn)在把話挑明了說,是因為我已經(jīng)奈何不了你。

    與其說你是把我當表哥,誠懇的和我談這些,不如說是在告誡我,認清事實,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少插手你的事,對吧?”

    趙盈還真就是這么個意思,不過是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罷了。

    “表哥從小就是個極有擔(dān)當?shù)娜耍阉腥硕急M可能的歸于你的庇佑和保護之下,連日漸長成后也照樣是這般行事的。”趙盈深吸口氣,語速放慢下來,“在表哥眼里,我和雪真也沒兩樣,所以你總cao心我立身朝堂這件事。”

    宋云嘉瞇了眼。

    他又想起了薛閑亭的那番話。

    不得不承認,趙盈說的不錯,當日薛閑亭說的也對。

    他就是這種人,才會不被同輩人喜歡。

    世家高門的孩子,在家里總是要守著規(guī)矩的。

    平日里在長輩們面前要規(guī)規(guī)矩矩,到了他這兒還得顧著規(guī)矩二字,他不像是兄長,倒像是叔父一輩的,當然是不討喜。

    “福建的案子,是不是跟你有關(guān)?”

    他冷不丁問出這么一句來,趙盈都怔然住。

    不過也須臾罷了,回過神,皺了眉頭盯著他又多看兩眼:“表哥心里覺得是我,我說不是也沒用,表哥若覺得與我無關(guān),我就是自己承認了和我有關(guān),你也不會信才對。”

    模棱兩可,似是而非。

    她看似回答了,實則又什么都沒說。

    宋云嘉當然知道他算不上趙盈的心腹之人,交心二字是妄想。

    但他仍然覺得,福建這么大的案子……

    算了。

    宋云嘉幾不可聞嘆了口氣:“你不信任我,所以不愿意跟我說,我不逼你。但是永嘉,做人做事都要有個度,那個底線不是留給別人的,是留給你自己的。

    你把手伸到了福建去,還不知是動了什么人的根本,叫人家在京城這樣造你的謠。

    你從前也會說眾口鑠金,我并非說蕭太后如何不好,而是這于你絕非什么好事。

    你以為垂簾聽政的女人是那么好做的嗎?

    對你而言,生在皇家,長在禁廷,早就習(xí)慣一些事。

    皇上寵你疼你,惠王會不會真正信任你這個皇姐——永嘉,別把自己的路給走絕了。”

    直到宋云嘉從雅間離開,趙盈人是有些發(fā)懵的。

    后來她就想明白了。

    果然前世是她豬油蒙了心啊。

    什么攝政長公主,人前赫赫威儀,到頭來只有她切開來從里到外都是白凈的,那樣無條件的信任著趙澈。

    其實周圍這些人,誰心里不清楚這個呢?

    傻子永遠都是傻子,置身迷霧看不清真相,這就是古人所說當局者迷。

    她不就是徹頭徹尾的當局者。

    而那個局中,也從來只有她一人。

    茶水涼透了,她反倒執(zhí)盞飲盡。

    舌尖的苦澀更真切,趙盈卻覺得這味道最真實。

    唐蘇合思躡手躡腳進的門,那模樣做賊一般,卻把趙盈給逗笑了。

    她并不是不知道唐蘇合思大多時候都不合時宜,是個很沒眼力見的女孩兒。

    可這人嘛,缺什么,就向往什么。

    唐蘇合思的率真和純凈,是她兩世為人都缺少的東西。

    趙盈笑著招手:“你怎么做這幅模樣?”

    “那位小宋大人總是不茍言笑,我阿哥都說怕了他了,他之前去過兩趟四方館,我阿哥讓我離他遠一點。”唐蘇合思近了前,自顧自倒了杯茶來,“我以前在家也聽人家講蕭太后,但是和你們中原講的不太一樣。”

    柔然人并不會覺得蕭太后私生活如何,即便身邊有男寵,柔然人也能坦然接受。

    也只有被規(guī)矩禮數(shù)束縛了一輩子的中原人,說起這些才總帶著嘲諷。

    這就是為什么柔然人不會認為女孩子插手朝政是牝雞司晨,中原人就說起來沒完沒了。

    唐蘇合思會養(yǎng)成現(xiàn)在的性情,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趙盈把茶點往她臉前推了推:“小宋大人與我是表兄妹,不過沒那么親,我也叫他一聲表哥。”

    唐蘇合思哦了聲,倒不意外:“我阿哥跟我說過,他還告訴我,小宋大人跟你的關(guān)系遠不如你和你表哥,哎呀這樣講真是拗口,總之你懂我說什么就是了。”

    爾綿頗黎不光對中原文化熟知,對他們中原的人情往來,世家之間的親眷關(guān)系,還有朝堂局勢,說是了如指掌也不為過。

    趙盈笑意稍斂:“嬌嬌,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阿哥在家里是不大受寵的,為什么呢?我看他一表人才,儀表堂堂,且人也很有才的,你父王為什么會不喜歡他呢?”

    唐蘇合思眼底亮了亮:“你也覺得我阿哥不錯?”

    趙盈臉上的笑就徹底收了起來:“我并沒有別的意思。”

    唐蘇合思似乎有些失望,小嘴一撇:“不過也是,你是大齊皇帝的掌上明珠,他也并不會讓你遠嫁柔然的。我來和親之前,我父王便跟我講過,你們大齊皇帝的女兒都金貴,大公主趙盈尤其金貴。

    我阿哥是被告誡過不許打你們趙家姊妹主意這樣的話的。”

    這倒令趙盈感到意外:“你父王這樣說,你不生氣?”

    “這有什么好生氣的?”唐蘇合思咬了一口玫瑰糕,嘴角沾了點糖霜,她自己不知道,還在喋喋不休,“我們?nèi)崛慌⒍际呛蚝KらL大的,你看我好像很嬌貴的樣子,那也只是因為小的時候太過頑劣,臘月天氣掉進了冰窟窿里去,大病過一場,差點小命不保,從那之后被限制了大部分自由。

    像我其他的姐妹,都不這樣的。

    所以對我們來說,本來也沒有什么金貴不金貴。

    中原女孩兒生來嬌柔,我們從小就知道呀。”

    趙盈笑而不語,遞手過去,指尖撫在她唇角,替她擦掉沾染上的糖霜。

    唐蘇合思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咧嘴笑著:“至于我阿哥,他小的時候很出眾的,不過他從小就喜歡中原文化,研究中原漢字還有你們中原人的規(guī)矩禮儀,我父王覺得他胸?zé)o大志,慢慢的就不喜歡他了。

    他的確是我這么多阿哥里長得最好看的一個,像他的阿娘。”

    柔然人尚武,馬背上的民族,其實頭腦真的會更簡單一點。

    勇武過人,智謀稍遜。

    爾綿頗黎哪里是胸?zé)o大志,他分明從小就野心勃勃,是他的父汗理解不了他的內(nèi)心,有眼無珠罷了。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道理。

    趙盈不免失笑搖頭:“那頗黎王子倒是個異類,生在柔然,竟自幼喜歡中原文化。”

    唐蘇合思卻突然誒了兩聲,對她這話深以為不妥的:“阿哥的阿娘是中原人呀,我父王有好多妃子,阿哥的阿娘是最好看的一個,聽說當年是被擄到我們?nèi)崛蝗サ模⒏缦矚g中原文化應(yīng)該是受她影響的。

    所以以前她很受寵的,就是因為我父王發(fā)現(xiàn)阿哥癡迷中原文化后,才對她冷淡下來來著。

    我年紀小,知道的也不是特別清楚,這些都是我阿姐跟我說的。

    我想阿哥的阿娘應(yīng)該是懷念故土,不然她做了我父王的寵妃,也沒道理教著我阿哥放著騎射不顧,凈學(xué)些中原文化。”

    第267章 傀儡

    中原人?

    趙盈從不知道,爾綿頗黎的生母是齊人。

    不過這也沒什么值得她分外留意的。

    柔然人早年間在邊境燒殺搶掠,的確擄走不少中原女人。

    想來爾綿頗黎的生母就是在那時候被擄到柔然去的,而她生來貌美,才會被進獻給可汗為妃。

    趙盈未再多心,又同唐蘇合思寒暄幾句,正要問她打不打回四方館時,坐在她對面的唐蘇合思一句自言自語似的話,直戳中趙盈內(nèi)心。

    “我小時候也很喜歡阿哥的阿娘來著,她真的長得很漂亮,不過后來父王不許我到她的帳中去玩,我偷偷溜去過,發(fā)現(xiàn)她可能是腦子不太好使,經(jīng)常會抱著一件小衣叫大郎,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看起來還怪嚇人的,去問過父王,也問過我母后,連阿哥都去問過。”

    她自言自語,臨了了又肯定自己:“不過我現(xiàn)在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她在懷念一個孩子,用你們中原人的話來講,是頭生的長子,所以她嘴里一直叫大郎,對吧?”

    趙盈眉心一攏:“那位娘娘被擄到柔然之前,有過孩子?”

    “好像是吧,反正我是這么理解的。”唐蘇合思一聳肩,“不過我們?nèi)崛皇遣辉谝膺@個的,所以她依然可以做我父王的寵妃。

    她死后尸體只是草草掩埋,我母后說是她自己太不惜福,才惹得我父王不喜歡她了。

    不被父王喜歡的妃子,這樣的下場算好的了,可能畢竟寵愛過,她還有個兒子吧。

    我喜歡阿哥,所以她下葬那個時候我怕阿哥傷心,陪著阿哥一起去的。

    她以前一直抱在手里的小衣,還有你們中原人逗孩子玩的撥浪鼓,阿哥一起藏到了她的棺槨旁。

    我認識的中原文字不多,但小衣衣角繡著一個趙字,我是認識的。”

    她話到此處,又咦地一聲:“就是你這個趙。”

    百家姓中也就這么一個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