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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290節

    宋懷雍一雙眼終于肯挪動半寸,朝她看去。

    她笑著:“本來是才回城,崔jiejie坐在我的馬車上,我和表姐就先把她送回侯府來了,表哥既然在這里,不如跟崔jiejie進府,也到侯爺和夫人跟前去見個禮,有什么話回過長輩再說,我送表姐家去。”

    宋懷雍知道她意思,說了聲好。

    崔晚照也不留人,轉過身來目送她二人登車,又見馬車駛遠,直到一路出了侯府所在長街,之后再看不見,她崔垂首叫宋懷雍:“先進府再說吧。”

    ·

    徐冽帶了杜知邑的信在司隸院等人,估摸著時辰該從玉安觀回城的。

    青天白日,他不再像從前那樣方便到府衙門口去等趙盈回來,所以派了人到府衙門口等著,周衍這會兒倒陪著他坐在三堂里。

    趙盈帶了宋樂儀一起回來,徐冽提步要出門的腳步立時頓住了。

    周衍站在他左手邊,狐疑問道:“徐將軍?”

    徐冽揉眉,放在袖口的信有了千斤重量:“殿下心情應該不錯。”

    前言不搭后語,莫名其妙丟出這么一句。

    周衍愣怔須臾就明白過來,嗨呀一聲嘆口氣:“殿下經歷的事情多了,其實心志堅定,不似尋常女孩兒……”

    他突然收聲是因為徐冽冷冰冰的眼神朝他丟過來。

    周衍覺得如果眼神能殺人,他應該在徐冽手上死過千百次。

    他說的是實話,只是徐冽不愛聽。

    徐冽和殿下之間的關系,橫豎也不是他有資格插嘴的。

    但他就是覺得徐冽自南境歸來,時常蝎蝎螫螫,不似從前那樣坦然,這并不一定是好事。

    他從前也總是小心謹慎,自知那樣不好,才強逼著自己慢慢改了的。

    徐冽現在和他初到殿下身邊時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衍挑眉:“徐將軍不愛聽這個,但事實便是如此。杜三公子送來的信,將軍是打算扣下不提?

    惠王和常恩王殿下在往福建途中相繼病倒,杜三公子說事情或許蹊蹺,所以之前才會飛鴿傳書回京。

    殿下心情不好,到玉安觀去住了三天,今日帶著宋大姑娘一起回府,將軍曉得殿下散了心,我也曉得。

    可將軍若擅自扣下杜三公子這封信,我覺得不妥。”

    當然不妥,用不著他說。

    徐冽的眼神還是冰冷。

    他對周衍本人并沒有什么不滿的情緒。

    在暗處護衛殿下時,他人每天都在司隸院中,接觸最多的就是周衍。

    這個人不錯,心性純善,這話他同殿下也講過。

    他自己有些別的心思,周衍未必看不出,揣著明白裝糊涂,還要拿這話來勸,真讓人不爽。

    周衍就是太正了,正到甚至很難讓人覺得他是在端著。

    徐冽深吸口氣,終于提步出門,等長腿邁出去三五步,下了臺階,聽見身后周衍跟上來的動靜,稍頓身形后:“我沒你想的那么糊涂。”

    于是趙盈見到他二人那會兒,徐冽還是完全黑著臉的。

    她和宋樂儀對視一眼,拍了拍宋樂儀手背。

    宋樂儀近來不大待見徐冽是事實——這事兒說起來怪得很,早前她心里不這樣想。

    就是從知道徐冽對她的心意,甚至有過那么兩三次逾越,同她賭氣,那之后宋樂儀就不大待見徐冽了。

    若是在司隸院遇見,哪怕是有正事兒,也總忍不住擠兌兩句。

    徐冽是不會跟她拌嘴的,叫她呲嗒了只能受著。

    趙盈見識過兩次后,就盡可能避免二人的接觸。

    徐冽應該是有要緊事,而且他這種臉色,要么是事情不好,要么是方才跟周衍起了些爭執。

    于是她轉頭叫表姐:“你先回后宅院吧,叫揮春吩咐人去買云片糕,后半晌我陪你下棋。”

    宋樂儀一撇嘴,橫了徐冽一眼,說了聲好,倒沒駁趙盈,領了丫頭轉頭就走。

    趙盈是等她走遠之后,才問周衍的:“你們兩個剛才發生口角?”

    周衍連連搖頭:“臣怎么會同徐將軍逞口舌之爭,并沒有這回事。”

    可徐冽的神色分明不是這樣。

    趙盈也懶得再問,只問他:“你怎么這時辰到司隸院來?”

    “知道殿下今日回城,一早來等的。”徐冽退了小半步,和趙盈保持著一定距離,一面說,一面從袖口取了杜知邑的那封信出來。

    信封都沒拆,他雙手奉上。

    趙盈接過來,看著火漆封嚴的地方,瞇了瞇眼:“什么時候拿到的?”

    “昨夜里,錢掌柜入夜后送到我府上的。”徐冽側身先把路給讓開,“殿下不在城中,我只好一大清早到司隸院來等。”

    來就來吧,橫豎普天之下都沒人不知徐冽是她的人了,就算身領官銜,往來司隸院也不算惹人注目。

    趙盈提步往三堂正間步去,等進了門,往主位太師椅落座,才動手拆起信。

    信上內容并不算多,但她越看臉色就越難看。

    周衍和徐冽面面相覷,后來見她反手把信紙扣在一旁桌案上,還是周衍先開口問道:“殿下,怎么了?”

    “趙澈只是水土不服,身子太嬌貴,才病了許久,沒什么大礙,也沒什么不妥的。”

    徐冽敏銳的捕捉到異樣,跟著就問:“那常恩王呢?”

    “常恩王兄是被人投了毒。”趙盈嘖聲,秀眉蹙攏,本欲抬手去撫,手上動作一半,僵在半空中,旋即又垂落下去,“欽差衛隊,隨行人等太多了,杜知邑還在查。”

    欽差出巡,禮部和吏部都會打點安排,在隨行護衛的人選上,兵部和禁軍也會出力挑人。

    再加上這次是去查福建貪污案,涉及的是河道上面的事,工部也要出人。

    這簡直就是一鍋大雜燴,各方勢力匯聚一起,被人投了毒,要查起來就算是杜知邑,也要費些工夫。

    嫌疑最大的當然是姜承德,可偏偏趙盈覺得他不會蠢到這地步。

    “不過投毒之人下手不重,杜知邑說更像是為了絆住他們的腳程,或者只是為了把事情鬧得更大,并不是要常恩王兄性命。”趙盈又瞥了一眼那張信紙,幾不可聞嘆了聲,“腳程是肯定要耽擱了,雖然不嚴重,隨行的御醫卻也說靜養為佳。

    常恩王兄是要跟柔然和親的人選,這事兒已經不是什么秘密,沒人敢怠慢了他,唯恐他出什么差錯。

    御醫院擔不起這個責任,這次欽差出巡又以他為尊的,他們現在還停在隨明縣。

    按照這封信送回京的日子來算,他們大概還要在隨明滯留五六日,等常恩王兄身子將養好,從隨明到福州,他們又不會晝夜兼程的趕路,這還要走上十天半個月。”

    她說起這個有些頭疼起來,周衍那頭啊地低呼了一聲:“銷毀證據嗎?”

    徐冽搖頭說不像:“只能是為了把事情鬧得更大。不敢對惠王下手,怕觸怒殿下,所以選了常恩王,這個可輕可重之人。

    但要說福建一眾官員為了銷毀證據,那怕是談不上。

    事情已經鬧大了,朝野上下無不知曉,還銷毀什么證據?

    我的將軍府都收到了告密信,有什么想瞞的也瞞不住了。

    就算現在把所有痕跡都清理的干干凈凈,這些人心虛,心里有了鬼,看誰都像鬼。

    京城的告密信是何人所為?咱們雖然都知道本沒有這個人,他們卻根本就不知道。

    現在給常恩王投毒,絆住欽差的腳,打算去銷毀證據,這不叫銷毀,這叫拱手送上罪證。”

    “這……”

    周衍醒過味兒來,轉而去看趙盈。

    徐冽的話是說到了趙盈心縫兒上的。

    照這個情況來看,趙乃明身上這個毒,倒更像是她投下去的。

    她嗤笑:“這人想法倒是和我不謀而合,只是投毒這種手段太下作,常恩王兄無辜受累。

    這件事本來就很大,還要用這種手段繼續鬧大。”

    她話音一頓,嘖聲咂舌:“等事情結束,這種人,也留不得。”

    周衍吃了一驚,徐冽也抿唇不語。

    趙盈把他二人神色盡收眼底:“怎么?你們覺得大家有共同的目的和利益,就可以做盟友不成?”

    第263章 福建巡撫

    隨明縣·官驛

    趙乃明從沒有過纏綿病榻數日之久的體驗,這趟回京,攪和到奪嫡的這些事情里,真是叫他把從前二十年沒體驗過的事兒都體驗個差不多。

    男人家身體底子不錯,盡管被人投毒,可是下毒之人用量足夠謹慎,絕不至于傷了趙乃明根本。

    是以他臉色雖然發白,中氣卻還算足。

    隨行的御醫開了方子,一日兩次,這也養了有五六天,比剛發現被人投毒那會兒也好了不知多少。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趙乃明算著時辰是該吃藥的,自己懶懶的也沒挪動,等著伺候的小廝上前侍奉。

    眼角余光卻掃見一片錦繡緞衣,他順勢望去,見是杜知邑手里端著個托盤,上頭放著他日常吃藥用的那只白瓷蓮花碗。

    他眉心一動,才想著要自己坐正起來一些。

    杜知邑誒了一聲仍舊提步入內來:“你躺著吧,我沒叫小廝送藥過來,有幾句話跟你商量。伺候人的事兒我不會干,你將就點。”

    趙乃明讓他逗笑了。

    一直都知道杜知邑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但原本他到京城之后和杜知邑之間的交集也并不能算多,直到這次欽差福建,二人才算熟絡起來。

    他是喜歡這樣的人的。

    有些人會覺得似杜知邑這樣的人,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