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281節
要緊的問題是在于,怎么把人弄出去。 孫氏給她出了個天大的難題。 趙盈心情不好,周衍一看一個準兒。 知道后宮孫氏產下龍鳳胎,本以為她會高高興興回司隸院來,可一早出宮回來,臉色黑的炭塊兒一樣。 打發了底下的校尉,他自己端著茶盤進三堂去,見趙盈走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腳步愈發放輕了。 等放下茶盞茶點,他退回到太師椅旁,想了想,坐下去,也不開口說話。 趙盈知道他進門,碰了碰手邊茶盞,是溫熱的,執盞吃了兩口:“今天父皇抬舉孫氏全族,朝堂又吵翻了天吧?” 周衍說是?。骸吧蜷w老跳著腳說什么不合規矩,姜閣老在一旁幫腔說的確不是這樣的定例,就連禮部的人也跟著摻和,但臣看皇上心意堅定,也早料到了這些人會跳起腳來反對,一句話就把他們的話全都堵了回去?!?/br> 他話音落下,想了想:“殿下看起來不太高興?!?/br> 趙盈嗯了一聲,聲音很輕:“孫貴人跟我說了點事,有點為難?!?/br> 宮里的事情她不主動開口,哪怕是言語間提了一二,周衍也不會追問。 但她的確心情不佳。 周衍噙著笑又叫了聲殿下:“跟您說件事,高興事?!?/br> 趙盈抬眼掃去:“楊潤哲抓著了?” 周衍笑意越濃:“殿下一猜一個準兒。這回姜閣老可有的著急了?!?/br> 姜承德才不會著急。 玉安觀的事情發生之后,他派了人出城,本欲快馬加鞭去追回楊潤哲,但人在城門口就被攔了下來,以偷盜罪名送去了京兆府。 姜承德第二次派人,仍舊沒能出得了城門。 他意識到事情不對,想飛鴿傳書,但鴿子后來被徐四他們幾個烤著吃了。 姜承德辦錯了一件事,心急之下落入她圈套中,極力想要彌補,但到現在為止,他也看明白了,這事兒一環扣著一環,做什么都是徒勞無功。 楊潤哲是保不住了,他不可能把自己也賠進去。 三番四次,再有把柄落在她手里,抓了楊潤哲回京,告到御前去,他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所以他放棄了。 楊潤哲和孫其,一起都放棄了。 “他功夫好,記得給徐二他們送個信,仔細防著,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些非常手段,出了事我兜著。”趙盈揉著眉心,這事兒對她來講的確算得上高興事,不過她也只是面色舒緩些,看起來也不是多興高采烈的模樣,“崔釗行一家至多再有三五日就到京城,未免夜長夢多,讓徐二他們晝夜兼程,路上不過多做停留,盡快回京吧?!?/br> 周衍一一應下來,見沒法子哄她高興,試探著問了句:“殿下要見一見徐將軍嗎?” 趙盈拿古怪眼神瞥他:“我為什么要見徐冽?” 她反問,周衍反而被倒噎住。 趙盈收回目光:“你沒法哄我高興,他也一樣。你去叫人給我備轎,我去尚書府一趟。” · 孫氏產子后身體虛弱,昭寧帝是真的一件人事也不干,把人推上風口浪尖還不算完,風波非要掀起一場才肯罷休。 散朝沒多久就又有旨意傳出來,要京中世家婦為孫貴人祈福,每人手抄佛經一卷,于下個月十五之前供奉入宮。 是以趙盈往尚書府去時,云氏正帶著宋樂儀抄寫佛經。 宋樂儀看起來不是什么正經閨秀,女紅極差,但書法是一絕,又擅模仿他人筆跡,照著云氏筆跡幫她一起抄,也不會給人看出來。 聽說趙盈來,手上兔毫筆一扔,引得云氏蹙眉:“抄寫佛經也不能叫你靜心,一天到晚沒個女孩兒樣,叫你多跟晚照學一學,也不知道你學到了哪里去?!?/br> 她慢悠悠起身,上手拉了宋樂儀,吩咐人去打凈水給她凈手。 趙盈已經提步進了屋中來,笑著叫舅母:“叫崔大姑娘聽見您這話,又不知羞成什么樣。” 云氏見了她滿臉歡喜:“你從宮里出來,孫貴人一切都好嗎?” 她說都好,眼角余光瞥見書案上攤開的佛經,幾不可聞嘆了口氣。 這樣的殊榮,她母親也有過。 那是她母親病情最嚴重的時候,反復了好幾場,一時好一時壞,胡泰不敢直言,又不知如何敷衍過去,母親深思清明時替他求了情,他才敢說實話,只怕不好四個字,連年僅六歲的她也記憶猶新。 昭寧帝一連輟朝七日,命京中世家婦抄寫佛經,宗親女眷輪流入宮侍疾,連趙清和趙澄兩兄弟每日下了課后也要到小佛堂去跪半個時辰,全是替她母親祈福盡孝。 孔氏和姜氏昔年要把她母親恨死,馮皇后亦然。 宗親女眷輪流入宮侍疾,那是中宮待遇。 云氏拉起她的手,帶著人往東次間去:“你也別不痛快,皇上要寵誰,連你也無權過問的,好在孫貴人性子柔善,又養著惠王,和你也算親厚,如今都還好?!?/br> 趙盈說知道:“也沒有覺得不痛快,孫娘娘是個很好的人,待我也好,她得了一雙兒女,我是替她高興的,就是辛苦舅母了?!?/br> 宋樂儀凈了手跟進門,聞言便誒地一聲:“我也辛苦的呀,大半卷都要交給我來抄,父親說母親常年不做這樣的事,抄書久了怕手酸,又怕傷眼睛,恨不得叫我一個人全抄了?!?/br> 她撇著嘴往云氏身邊挪去,眼睛卻沒從趙盈身上挪開:“你怎么這個時辰過來?” 云氏也順勢側目看去。 趙盈在她們面前向來不遮不掩,登門時候就知道她舅舅這會子不在家,連表哥也出去會友了。 “我一大早就進宮了,去昭仁宮時父皇和皇后都在,孫貴人生產之后皇后不肯進內殿,交代了幾句就回了鳳仁宮,是一直在殿內陪著,她醒過來后支開趙姝,跟我說了件事,我想先來找舅舅和表哥商量。” 孫貴人能有什么事情,還要特意支開趙姝。 宋樂儀眉心動了動,云氏在她手上按了一把不叫她亂說話,緩著嗓音問趙盈:“是和前朝有關?” 趙盈先搖頭,又點頭:“可有關,也可無關?!?/br> 烏黑的眼珠靈動的轉起來,心思穩了下:“孫貴人想叫趙濯出嗣,過繼到皇叔膝下?!?/br> 這皇叔說的當然是燕王趙承衍,總不會是指晉王殿下。 但云氏仍舊吃了一驚,連宋樂儀也錯愕不已:“她怎么想的?自己的親兒子……” “叫你別胡說?!痹剖匣⒅樣峙乃D而去看趙盈,“那你是怎么想?” 趙盈深吸口氣:“其實舅舅是知道的。孫貴人剛有孕時我就跟舅舅說過,希望她這一胎是個男孩兒,將來我真能成事,這個孩子也可以做我的繼人。 況且我現在也算有經歷,能教導指點他,自己養大的孩子,總不怕他長歪了。 所以孫貴人想讓他出嗣皇叔一脈,實則我是贊成的。 都是趙家血脈,皇叔也算是先帝嫡支,和父皇一母同胞,來日我要這孩子做繼人,朝臣和宗親都不至于過分反對。 而且孩子養在燕王府,我更放心?!?/br> 那她就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了的,想的周全,面面俱到。 那要商量的便只有…… 云氏擰眉:“龍鳳呈祥,這個孩子對皇上而言意義不同?;首映鏊帽揪碗y,何況是龍鳳胎的皇子,你想找你舅舅商量這個?” “也不全是?!?/br> 這個孩子到底該不該出嗣,她之前是真沒想過的。 就算長在齊宮,昭寧帝那種變態恐怕不會好好教養孩子,至少也有孫氏在,趙濯的成長她并不會過分擔心。 這事兒孫氏突然開口,她仔細想來,這法子確實不錯,才想著來商量一番,看看到底可不可行。 這會兒聽云氏這么問,聳了聳肩:“孫貴人很上心的,翻閱史書典籍,自大齊開國以來皇子出嗣也不過只兩個,肅宗的皇七子還是犯了事兒被罰出嗣的,所以她曉得艱難,只能跟我說。 我也是因為知道此事艱難不易,縱然想著有這許多好處,一時之間也拿不準可不可行的。” 云氏算有些小聰明,但自問大智慧沒有,這樣的大事她絕不敢妄言,一轉眼見宋樂儀那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又止不住頭疼起來:“我叫人去尋你舅舅回家,中午在家吃飯吧,吃了飯你們談一談?!?/br> 第256章 大兔子崔慈之 崔釗行一家三口進京是在五月初七的大清早。 上京剛睡醒,最熱鬧的時候,囚車押解,臉面丟盡。 清河崔氏丑聞一出,天子惱怒,京城百姓沒有不知的。 那樣的門第,還說什么百年士族,鐘鳴鼎食之家,做出這樣令人不齒的事情,和賣女求榮簡直無異。 是以圍觀的人幾乎把路給堵死。 從城門到司隸院,原本連一刻也要不了,但先到司隸院回話的押解官差人都到了快半個時辰,司隸院長街上也沒看到半個人影。 周衍剛要問趙盈要不要去看看是什么情況,門外校尉領著個跟先前回話官差服色一模一樣的人進了門,趙盈就擺手打斷了周衍的話。 她這才知道,老百姓自發自愿的堵了路,手里雞蛋爛菜葉子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心疼,還有些更暴躁些的,連石頭也往崔釗行一家三口身上招呼。 那陣仗實在是嚇人,押解的官差根本就應付不過來,反而被攔在了城中。 趙盈面色一沉,叫李重之:“你帶人去,崔釗行是司隸院的犯人,案子還沒審,話還沒有問,是打算拿石頭把人給砸死,抬具尸體來給我看嗎?” 李重之再傻也品出味兒來,忙不迭應聲,幾乎小跑著匆匆出了門去。 來回話的官差叫小校尉帶下去暫且安置,屋中只剩下她和周衍兩個,周衍才沉聲問道:“可是姜閣老還敢這樣動手腳?” “楊潤哲眼看不中用,他未必還往這渾水里蹚。但京城里,勢力從來錯綜復雜,盤根錯節?!?/br> 趙盈抬手揉著眉心:“崔釗行常年居于清河郡,可誰知道他手上除了孫其的把柄之外,還有沒有別人的。 那種士族門第,真動起來,牽一發動全身,想要他死的絕不止姜承德一人?!?/br> 她深吸口氣,緩了緩:“不然押解他入京的時辰怎么算的這么恰到好處,挑在京城最熱鬧的時候。 那些百姓為崔釗行行事而生氣,覺得他不配做人,丟些雞蛋爛菜葉子就是了,扔石頭? 崔釗行現在是朝廷要犯,司隸院的犯人,真砸出個好歹,他們擔待得起嗎?” · 饒是李重之帶齊了人手趕過去,要控制百姓情緒還不能傷了人,也委實費了一番功夫。 耽擱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才把崔釗行一家三口帶回司隸院中。 崔釗行頭上傷了,艷紅鮮血順著額角往下流,看起來有些駭人。 周衍見狀,皺著眉頭先往趙盈身前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