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138節
且當日她同宋樂儀說什么用人無疑,到了宋子安這兒好像又不是那回事。 宋子安想做什么她了解了,也能理解,是以宋子安未必存什么壞心,大概也能真心實意替她辦事。 只是信任這東西彌足珍貴。 她不也是嘴上說著用人無疑,實則并非事事告知孫淑媛嗎? 要如今的她敞開心扉,實在不太可能。 也就只有他們而已了。 趙盈又把小腦袋靠過去:“親熱歸親熱,我方才不是說了,撇開朝廷里的事,他還是我的小舅舅,一碼歸一碼,不能混為一談。 我不信任他,要考驗他,試探他,難道他就是無條件信任我的嗎? 照表姐這么說,他年少時跟我玩兒的那么好,我又肯親近他,他動了這心思,怎么不是立時就想到輔佐我和趙澈呢? 他這六年時間都謀劃了些什么,思慮了什么,今天草草帶過,可什么都沒說。 他不也在考驗我們——是用時間,用借朝中旁人的手,在考驗我們。” 趙盈牽過宋樂儀的手,把掌心朝上,另一只手在她掌心上畫著圈,一圈圈的,動作輕緩,竟也不覺得無聊:“留雁和孫淑媛的事,表哥表姐何曾多問過我半句? 設立司隸院,要做皇太女,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舅舅又可曾罵過我一個字? 當日西北兇險,可我開了口,只說為了我,薛閑亭便朝堂請旨,毛遂自薦,主西北之事,一去數月,長途奔波,他又可有刨根問底,深究過旁的?” 話音落下,手上動作也止住,她幾不可聞輕嘆道:“人跟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親疏有別也就是這么個道理。宋子安的做法自然是無可厚非,那我對他沒有十足的信任,也沒什么奇怪的吧?” 她語氣之中透著無所謂的態度,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時皆無言。 第140章 心懷鬼胎 趙盈又病了。 她跟著宋子安出了一趟門,回城后請了宋懷雍和薛閑亭在城中麒麟閣吃了一桌的淮揚菜,等回到欽差行轅不到半個時候,就開始發熱且渾身無力。 明明是一起吃的飯,宋懷雍和薛閑亭一點事也沒有,獨她一個病倒了。 胡御醫又忙著請脈診治,把人全都趕了出去不叫守在她床前,后來又說這和在船上是一樣的,就是腸胃不受,水土不服,開兩副方子,吃兩天藥,自然就沒事了。 沈明仁追著再問,他便只說是趙盈身體本就不如宋懷雍和薛閑亭,嬌弱又金貴,是以他兩個無礙,她卻病的起不來身。 要是問的再多了,胡御醫就甩臉子不理人,弄得他也沒法子,暗暗的著急,卻也只能等著趙盈病好。 為她病著,且似乎病的有些嚴重,揚州府衙上下一眾官員便無一人敢往欽差行轅來見駕,唯恐打擾了趙盈養病。 就連章樂清也不過每日派人來問個安好,并不親自來請安拜見。 就這么過了有兩日吧,這一日正午才用過午飯,章樂清就登門來了。 趙盈正拉著宋樂儀窩在床上下雙陸,揮春打了簾子進門,又緩步入了內間,近前三五步,把垂落下來的幔帳拉開,掖著手回道:“章知府來了,世子說看您見不見他。” “知道為什么來的嗎?” 揮春搖頭:“小宋大人和世子在前廳見他,但他好像什么都沒說,世子只派了人到咱們這里來回話,別的都沒交代。” 宋樂儀瞇了眼:“他知道你是裝病的?” 這兩天她就窩在屋子里,連床都沒下過,近身服侍的事情又不叫行轅中伺候的丫頭插手,全是揮春書夏和云兮她們。 胡泰煎的藥天天端到她面前,連飯菜都換成了白粥和清淡小菜這些,糯噥的糕點一塊兒也不叫她碰。 她做戲做成這個樣子,連沈明仁都信了她真病倒,章樂清去哪兒知道她是裝病。 趙盈搖頭道:“說不得他只是想試試我的底而已。” 她說著就已經起了身。 宋樂儀下意識按了她一把:“叫大哥和薛閑亭應付他?” 她還是搖頭。 晾著他們兩天也差不多了。 腸胃不受也只是在她身上才顯得格外嚴重罷了,第一次出遠門,來這么一遭行了,再拖久了,章樂清一封密信送回京,反正這些事兒傳到姜承德耳朵里,將來她再想辦外差,姜承德還不跳著腳給她使壞。 趙盈反手拍了拍宋樂儀,說沒事,叫了揮春和書夏伺候她梳妝。 · 章樂清面相和善,說話的時候也總是客客氣氣的。 他是一方知府,向來頭頂上也沒什么人壓著他,說什么話做什么事,都是下面大小官員看他臉色行事,偏他沒那個官架子。 不過茶吃了兩盞,他就是不說為什么事而來。 宋懷雍和薛閑亭根本就不催,反正趙盈叫丫頭來回過話,說是過會兒就來的。 約莫又過了一刻左右,趙盈姍姍來遲。 她今日身上顏色嬌嫩。 葡萄青繡菖蒲花琵琶袖的襖,配著下身銀紅色馬面裙,裙瀾云水紋,裙頭正中綴了三顆明珠。 耳墜子配的是紅寶石,顏色淺一些,和身上的馬面裙相得益彰。 她“病”了兩日,飯菜又沒什么油水,一張小臉沒什么血色,本就白皙的皮膚眼下泛著病態慘白,是以髻上簪的是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簪,多少襯些氣色。 進門的時候還要揮春扶著,一遞一步,弱柳扶風。 章樂清忙就起了身,一直等到她往主位落座,才躬身拜一禮:“殿下臉色這樣不好,下官叨擾了。” 趙盈笑著叫他坐下說話:“天天白粥配青菜,誰臉色也好不起來,本來這病沒什么要緊,胡御醫簡直是折磨人,章大人看孤臉色當然不好。” 章樂清哪里會順著她的話說胡泰的不是,只一味打哈哈罷了。 宋懷雍點點扶手,示意他該回正事,別在這兒耽誤工夫。 他才正襟危坐,面上淺笑也斂去一二:“孔家家主孔如玏委人送信出來,想見見殿下。” 他此言一出,三人臉色皆變。 薛閑亭冷下臉來,揚聲叫章知府:“他如何委人送信出來?” “這……”章樂清似乎有些為難,目光觸及趙盈眼中的審視,才趕忙回道,“揚州衛負責看守孔府,孔如玏是委今日當值的巡察來回話,小巡察回稟到王知事那里。 本來這該秦指揮使來做主定奪,是否要回稟殿下知曉。 只是他今日往西郊練兵去了,不在城中,是以指揮司的人才找到了下官。” 簡直是笑話! 他倒推脫的干凈。 趙盈面色陰沉:“父皇下旨,旨意即達,說得清清楚楚,令揚州衛接手看管孔家,只等孤欽差行駕一到,著手調查孔家涉刺殺案一事,期間孔家上下一干人等皆不許出入府邸,外人也不許與孔府中人私相往來,章大人,這旨意揚州府上下并揚州衛眾人,應該都接到了吧?” 章樂清便有些坐不住了,掖著手起了身:“殿下恕罪,下官實在不知……揚州衛中事務,從來輪不到下官插手,照理說秦指揮使應該是安排清楚了的,今日這……” 薛閑亭聽他在那兒信口雌黃,冷笑著打斷他的話,只問道:“揚州衛的小巡查不懂事,知事王青也不懂事,章知府懂不懂事呢?” 他鬢邊盜出冷汗來:“本來該立時駁了孔如玏所請,殿下尚在病重,更不該叫他打擾殿下養病。 他們一家子現如今都是戴罪之身……” “你說錯了,案子還沒開始查,怎么就是戴罪之身了?”宋懷雍聲音淡淡的,“章大人慎言。” “是是是,還沒開始查……”章樂清一抬手,抹去鬢邊汗珠,“下官只是想著,殿下至揚州兩日,孔如玏這樣急著要見殿下,說不得是有什么內情,怕耽誤了殿下查案。” “那孤便要多謝章大人費心,為孤考量這許多。”趙盈皮笑rou不笑,斜眼乜他,“秦延君何時出的城?” 章樂清微怔:“昨天夜里就走了,大約要后天才能回來。秦指揮使本就是行武出身,以往也是如此的,他不大慣在指揮司待著,倒愛到西郊去練兵,一去兩三日,往常……也不耽誤什么事。” 秦延君應該不是因為他口中扯的這些去的西郊,這個節骨眼上,她病著,孔家的看管之權還沒交到欽差衛隊手里,他不在城中坐鎮,亂跑什么呢? 而且怎么就有這么巧的事。 他昨夜出城,今天孔如玏就委托揚州衛底下的小巡查送信,說要見他。 那個王青,更是荒唐。 他一小小知事,即便秦延君不在城中,指揮司也尚有鎮撫經歷,往上也還有同知與僉事,他是揚州衛的屬官,跑到知府衙門回章樂清的話,難道官當的太順遂,覺得不舒坦,非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趙盈瞥章樂清,站在他們面前,面不改色的扯謊,看似天衣無縫的巧合,實則處處經不起推敲。 她才來了兩天,這些人就坐不住了。 “替孔如玏遞話的小巡查,多給他一個月俸祿,叫他走人,至于王青,罰俸三月,他今日行事,待到孔家案子了結,孤會一并問罪。”趙盈話音微頓,卻沒給章樂清留什么分辨余地,“至于章大人,衛所指揮司之事你插手一次,也差不多了。 章大人這么喜歡cao別家心,孤就成全你這一回,你且去吧。” 章樂清瞳孔一震:“殿下,下官——” “對了,孔如玏。”趙盈挑眉,沒打算理會他那些有的沒的,“孤會派人到孔家提他來問話,章大人管好自己的事,可別叫孤再拿住你。” 這是敲打。 章樂清能清楚的感覺到趙盈對他的敵意。 可他自趙盈下船,一直是畢恭畢敬的,就連對宋懷雍也一樣。 他一個四品知府,在宋懷雍面前都客客氣氣,還想讓他怎么樣? 他今天也并沒有做什么。 話是揚州衛的人傳出來的,該問罪要懲治,找衛所的人去。 欽差駕臨,秦延君連聲招呼也不打就出城往西郊練兵,他手底下的人錯了主意辦錯差事,找他的麻煩去啊。 管他何事! 章樂清心中不服,趙盈卻咳嗽起來。 薛閑亭起身踱兩步,整個人就擋在了趙盈身前,阻隔開他的視線。 章樂清眸色一暗,這是早商量好要下他的臉面了。 有人唱白臉,自然就有人唱紅臉。 宋懷雍跟著站了起身來:“我送送章大人吧。” 章樂清咬了咬后槽牙,看樣子趙盈是不打算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