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110節
薛閑亭那個爹,誰沒事兒去招惹他啊? 老侯爺一天天看著是求丹問藥,不問紅塵俗世,實際上那哪里是個修仙求道的性子。 打從年輕時候起就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脾氣,一句話不對付就要動手打人,杜知邑小的時候常聽他父親念叨,說廣寧侯是個極不好相與的人,簡直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其實兩家素來有些交情,那是關系不錯才說這些話,但架嘛也是真沒少打就是了。 杜知邑后來想著,應該是他爹單方面挨揍,才背地里說廣寧侯這些話。 不惹事也不怕事,但在京城過日子,不怕事是要有底氣的。 顯然康寧伯府沒這個底氣,但薛家有。 薛閑亭叫他噎了一句,訕訕的別開眼。 趙盈面上笑意濃了三分:“真難得,你也有吃癟的時候。” · 從云逸樓回司隸院,趙盈也沒叫薛閑亭送她。 徐冽這段時間忙,趙盈知道他在忙辛家的事兒,所以也沒管他。 那些人在京城搞這么多小動作,就是不敢再真刀真槍的派人來刺殺她,就算沒有徐冽貼身保護,她的人身安危暫時也不會受到什么威脅。 但回了正堂屋去時,見四下沒有人,趙盈擰了眉,正打算讓人去叫周衍來,一轉身,徐冽人就站在大門口,倒把她嚇了一跳。 趙盈是真的有一瞬間被嚇到的,畢竟徐冽長的雖然好看,但他是個冷臉閻王,平日里就看不見一點兒笑容。 面無表情不說,身上衣服不是黑就是鴉青,成天陰沉沉的。 二十出頭的年輕郎君,愣是沒有一點兒年輕人的朝氣和活力,老讓人覺得死氣沉沉的,怎么可能不嚇人? 她也黑了臉:“你悄默聲站在那兒是打算嚇唬我嗎?伺候的人是你打發走的?” 徐冽一臉無辜,搖著頭說不是:“我有事情回殿下,周衍把人打發走,讓我在這里等殿下的。” 趙盈氣結,真是氣極之時反而想笑:“他讓你在這兒等我,我剛才進門沒看見你,你分明是躲起來了,見我回來了,突然現身,站在門口一聲不吭的,還不是故意嚇唬我?” 徐冽更不解了:“我怕有人看見我,不方便坐在正堂屋里等殿下啊。 而且我看殿下回來,剛打算說話,殿下就轉身了,我沒有一聲不吭。” 趙盈:“……” 那這意思是她無理取鬧,是她冤枉錯怪他了唄? 行,人是趙承衍撥過來的,但拉攏是她自己想拉攏的。 她自己看中的人,自己慣著唄。 就徐冽這個腦子——就他這個腦子,她突然有點明白徐照當年為什么三跪金殿也要把他的武狀元給擼掉了! 這種腦子入什么朝,走什么仕途。 倒不如就聽徐照的安排,老老實實在徐照手底下當個差,處處有親爹護著,等年紀再大點兒,娶一名門女為妻,一輩子順順當當的。 徐冽是個有骨氣有本事的不假,但這種脾性,說他是天真,趙盈都覺得說好聽了。 她一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來回踱了好幾圈兒,越想越生氣,可又不知道跟誰撒氣,到后來索性就算了,往官帽椅上一坐:“你說吧,是辛家的事情有眉目了?” 徐冽往前上了三兩步:“殿下在生我的氣?” 趙盈在心里翻白眼,心說真難得啊,你還能看得出來,面上卻不打算理會他這一茬。 徐冽略想了想,倒是沒有順著趙盈的意思坐下去,仍舊立在原地:“我真沒打算嚇殿下,可能是我習武身輕,走路的時候沒什么聲音,殿下聽不見,不知道身后有人,以后我一定注意。” 所以榆木也不是一定不會開竅。 趙盈面色舒緩:“行了,坐著說正事吧。” 他這才敢往一旁坐過去:“派出去的人飛鴿傳書回來,姜承德恐怕是很難稱心如意了。” 趙盈眉心一動:“怎么說?” “辛六郎去年就已經議過了親,定的是太原王氏的嫡次女。殿下大概也知道,辛家和太原王家素來親厚,也常有聯姻,據說王家姑娘小的時候還在辛家住過一段日子,孩子們長大了,這事兒就順理成章定下了。” 太原王氏嘛,到了大齊時已經沒有從前那樣大的名聲了。 可是似他們那樣百年望族,根基總還是在,底蘊也總還是有。 畢竟是盛極一時的頂流門閥士族,就算幾經波折,改朝換代,也不至于一時沒落。 何況他們家的孩子還爭氣。 或者說,是他們家的孩子既爭氣,又有眼力,當年和辛家做了親家。 姜家現在是風光,是高門,但跟太原王氏比起來,差的遠了去,人家王家恐怕還真看不上他們這樣的人家。 他的如意算盤是打不成了。 青梅竹馬的太原王氏女,這樣好的親事,別說是已經議定,就算只是說說,還沒來得及定下,那趙婉也是替不了人家的。 天底下的事情就是這么有意思。 趙盈想著就笑出了聲。 徐冽困惑:“殿下笑什么?” “這就是命。”趙盈不自覺的還是松了口氣的,“尋常人家若能尚主,只怕覺得祖上冒青煙,覺得是莫大的榮耀。 但對辛家來說,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姜承德也挺有意思的。” 徐冽嘆了口氣:“劉家如果不出事,二公主也不會交給姜夫人撫養,更不可能記在姜夫人名下。 姜夫人膝下無女,兒女親事上姜承德大概沒這么動過心思……殿下,姜家也有女兒,姜承德他這是……” 他說了一半,猛然想明白一些東西,瞳孔微震,后話斷斷續續的,沒說囫圇了。 趙盈覺得她應該收回剛才心里想的那些話。 徐冽不是天真。 他或許不夠圓滑,但事情的本質,他還是能看透的。 “他姜家的孩子個頂個的金貴,一個也舍不得拿出去套狼,哪怕是給趙澄籠絡人心,培植勢力,也不行。” 趙盈的語氣無不譏諷:“趙婉也不過是個工具罷了,姜承德也好,姜氏也罷,誰又會真心待她呢?” “那二公主也挺可憐的。”徐冽抿唇,“殿下就沒想過,為二公主謀個好前程嗎?” “我?” 趙盈大感意外,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手指了指自己:“你說我?你讓我給趙婉謀個好前程?” “我只是隨口一問,不是有句話說以德報怨嗎?我這些日子跟著殿下,看殿下忙里忙外,總是cao勞,籠絡人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二公主如今處境艱難,殿下要是肯伸以援手,總好過讓姜家以二公主的婚事為籌碼,將來占盡便宜?” 好一個以德報怨。 站在徐冽的立場,這句話本沒有錯。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覺得趙婉是無辜的也很正常,話里話外又有那么一半是為她考慮,其實徐冽真沒有錯。 可偏偏—— “天下人都喜歡以德報怨嗎?我偏不。”趙盈嗤笑,“趙婉的命,趙婉的路,都是她母親替她選,幫她走出來的,劉家是我扳倒的,在趙婉的心里,她母妃是我害死的,我對她伸出援手,等著她來日反咬我一口嗎?” 話到底有些重了,她揉了一把眉心:“徐冽,有些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所以我從來不喜歡旁人指手畫腳,盡管你們可能一片好心,為我思慮,可你們不是我,永遠不可能真正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 我經歷過的,遭受過的,你們不知道,那就別來規勸我什么以德報怨的鬼話。” 第119章 地牢 才過亥初,月上柳梢頭。 司隸院后宅上房院外,有黑影隱在夜色下,揮春掖著手在月洞門下聽了兩句什么話,匆匆轉身,往屋中去。 趙盈才沐浴過,叫人伺候著她穿戴整齊,顯然是打算出門的。 揮春始終掖著手,腳下輕快,近前時壓了壓聲:“人帶回來了。” 趙盈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緩緩起身,才往外走兩步,又頓住:“你和書夏留在屋里吧。” 揮春唇角動了動,一旁書夏不動聲色扯了她一把:“那奴婢叫人去開灶,給公主預備些宵夜吧。” 她說好:“多預備兩份兒。” 月洞門外隱在夜幕下的黑影正是徐冽。 這會子見她只身出來,不由往她身后多看了兩眼。 趙盈欸了聲:“這種事說不得見血光,我沒叫她們兩個跟來,大晚上的再嚇著。” 她這個人。 天底下的小姑娘,還有誰比她更金尊玉貴的呢?她自己都不怕,倒怕別個被嚇到。 只是有了少一次的“教訓”,徐冽學會了不多嘴,側身把路讓開,讓她走在前頭,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大約走出去有一箭之地,趙盈悶聲問他:“你不會跑去皇叔那兒告我的狀吧?” 從上一次和趙承衍不歡而散,過去也有好一段時間了。 趙盈自問在這上頭絕不是個斤斤計較的,可她對趙承衍,到底沒有了剛出宮時的熱情。 見了面,一言不合她就總想要發脾氣。 大抵也是趙承衍慣的吧。 他應該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無意之中傷害了她的自尊心,是以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相當順著她,頗有些哄勸的意思。 但她寧可避著。 所以這段日子偶爾也不回去住,大多時候都住在侍郎府,或是在司隸院中。 今夜她是有事謀劃,從前事無巨細都不瞞著趙承衍,那是她覺得趙承衍也可以是他的同路人。 現在心里有個隔閡,就不想讓他知道那么多,下午的時候只打發人回了一趟王府,說是晚上要去侍郎府,別的什么都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