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99節
趙盈知道是誰,眼珠一滾,索性輕手輕腳的又往竹林東側走去。 竹林以東有灰色甬道,甬道盡頭處連著寶音殿,她上了甬道后理了理身上的長裙,也攏了攏衣襟,而后領著丫頭大搖大擺的重往麟趾殿方向去。 果然沒走幾步,迎面遇上趙清。 趙清面色不虞,還帶著幾分焦躁。 揮春和書夏兩個越發吃驚,好在還能穩得住心神。 趙盈是能看懂趙清神情的。 那張臉上,分明寫滿了欲求不滿。 她心下不屑,迎上去三兩步:“大皇兄。” 趙清見是她,面色稍緩,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怎么這個時辰回宮了?” 她不過搬出宮去住了兩個月而已,他說的好像她是被趕出宮去的。 她雖然不再把這座禁庭當成家,但所有人都覺得這里是她的家。 她回個家,還得挑時候啊? 趙盈就擋在他面前的地方,一動不動:“雍國公府的修葺今日完工,工部也已經將司隸院的匾額掛了上去,我叫周衍他們挪地方,想進宮告訴我母妃一聲。” 趙清哦了一嗓子,見她不動,他就往側旁挪了挪:“孫娘娘回宮去看著姝姝進早膳,這會兒不在,你要同貴嬪娘娘說話,這會兒快去吧。” 然則趙盈卻并沒打算過去,反而問他:“大皇兄要到哪里去?” 趙清本來是追著綠蕓出來的,不過綠蕓跑得快,他又怕追的急了,讓人瞧見,所以追了一半,才放慢了腳步。 橫豎來日方長,他就不信綠蕓還能跑到哪里去。 只不過于他而言,綠蕓便太過不知好歹。 他是皇長子,就算身體羸弱了些,也是長子。 中宮膝下無子,再說了,大齊向來是立儲以賢,就算馮皇后生下嫡子,也未必能頂什么用。 趙澄從來就沒有什么溫順賢良的名聲,趙澈年紀又小,宋氏昔年又被朝臣指為禍水。 兄弟之中,本來就是他的贏面最大。 將來他做了皇太子,往后就是大齊皇帝,看上個宮娥,那是綠蕓的福氣,她竟這般不惜福,還敢躲。 趙清想起這些臉色就又黑了些。 趙盈咦了聲:“是誰惹了大皇兄不快嗎?” 趙清說沒有:“是因孫娘娘回宮后,綠蕓便說要回鳳仁宮伺候皇后娘娘,我看她那個樣子,是沒把麟趾殿的差事放在心上,故而有些不痛快罷了。” 她好歹也是掌管司隸院的人,能不能不把她當三歲的孩子一樣誆騙啊? 就算要挑撥離間,也尋個好點的由頭,找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吧? 趙盈忍不住想要扶額,目光觸及趙清那張臉時才生生忍住:“她是皇后娘娘的陪嫁,要回去伺候皇后娘娘本也無可厚非的,麟趾殿的差事她就算沒放在心上……” 她低聲嘆息:“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尚且不覺惱怒,大皇兄就別為這樣的事情生氣了。不過我方才隱約是瞧見個人影小跑著離開的,那是綠蕓嗎?” 趙清眉心一動:“大概是她吧,她就是才走沒一會兒,竟急成這樣子,宮中疾奔,不成體統。” 趙清也是想瞎了心了。 他愛編排誰就編排誰去,橫豎同她不相干。 趙盈把路讓開來:“大皇兄也回宮去陪孔娘娘用早膳吧,我與母妃說會兒話,就出宮了。” 她淺笑盈盈,面上一派溫和。 趙清想起孔家的事,不由多看了她兩眼,但什么都沒說,反而勸了她兩句,倒像怕她見了宋貴嬪牌位會傷心難過之類,真是像極了一個好哥哥。 等人漸次走遠,趙盈才望著他背影離去的方向冷笑了一聲。 揮春有些后怕,書夏也猶豫著叫公主。 “就當沒看見,跟誰也不許胡說。”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 這種事情瞞著未必是好的。 大殿下這樣不知檢點,青天白日就追著綠蕓跑。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呀。 她們能撞見一次,難保別人就不會撞見。 將來鬧開了…… 書夏猛然想明白什么,微微吃了一驚:“公主,您這是要……” 她后話沒說完,是刻意頓住收了聲的。 趙盈聽得明白,也曉得她機敏:“他要找死,誰也攔不住。” 果然是這樣。 揮春也聽明白了:“公主,大殿下要真的不知收斂,總有出事兒的一天,把皇上惹惱了,也得罪了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恐怕跟著受牽連,那不是平白叫姜夫人得意去嗎?” 這些年后宮之中,上面有馮皇后坐鎮,劉氏從前得寵,姜夫人和孔淑妃算是平分春色,不至于誰太過得意。 劉氏出事身死,趙盈也知道,她再怎么提拔孫氏,孫氏自己再怎么爭氣,出身擺在那兒,有姜家在一日,姜夫人就不會把孫氏放在眼里的。 但得意又能得意多久呢? 趙盈沒理會這話茬,領著人徑直往麟趾正殿方向而去了不提。 第110章 回京 八月二十六,薛閑亭與晉王回朝。 他們臨行是昭寧帝率百官于宣華門親送,如今回京入朝,又是昭寧帝領百官登宣華門親迎。 這算得上是皇恩浩蕩了。 不過朝臣也無人敢說什么。 西北一行兇險萬分,當初朝中無人肯往,連趙承衍都三推四阻,說什么也不愿意去。 薛閑亭是自請了旨意往西北主事去的,晉王雖然是被昭寧帝下旨點去的,可人家畢竟沒有推諉不肯不是? 這不是趙盈第一次見到胡為先。 不過在她最初的記憶中,胡為先是個上馬能戰的人。 昔年他一身明光鎧,手持長槍伴在趙清身旁,端的是血洗宮城,逼宮奪位的架勢。 那是何等的威風啊。 如今被押解回京,一路自甘肅至京都,餐風露宿,人不知狼狽了多少。 昭寧帝大手一揮叫司隸院的人接手,押去了司隸院府衙。 早朝時辰是已經過了的,就算要對薛閑亭他們論功行賞也是明日朝會上的事了,昭寧帝只是夸贊了幾句,便放了他們家去,眾臣便也各自散去了不提。 趙盈于宣華門上同薛閑亭四目相對時,二人便心有靈犀的有了默契。 果然他并沒有急著回家。 趙盈從宮門出來,遠遠地就看見了他的馬車。 薛閑亭錦衣華服,環胸立于馬車旁,見她出來,噙著笑踱步迎上前。 周圍自然有朝臣湊上來恭維,一時見了趙盈,又十分識趣的告辭離去。 周遭沒了不識趣的人,薛閑亭的笑意淡了些:“我回了京,你是不是該請我吃飯?” 趙盈挑眉:“走了這么久,飯什么時候都能吃,侯爺和夫人還在家等你,你不回家,倒要我今日便請你吃飯去?” “我爹娘才不急著等我回家呢。”薛閑亭側身讓了讓,是要她上車的架勢,“已經派了人往家去報平安,吃過飯再回去是一樣的。” 他從小就是個散養的主兒。 廣寧侯與侯夫人只得了他這么一個兒子,卻從來也不見得有多驕養。 用侯夫人自己的話說來,大概是越當眼珠子似的寶貝著,越怕養不成,倒不如撒開手,隨他胡打海摔的鬧去,反而皮實的很,叫爹娘省心。 他們是省心了,薛閑亭養成個閻王脾氣,從小到大多少人在他手上挨打吃虧,又不敢真的告到廣寧侯府去。 趙盈搖了搖頭,腳尖兒轉了個方向,朝著自己的馬車步過去,慢悠悠的丟下一句:“云逸樓。” 這畢竟是宮門口,薛閑亭也不強逼著她非要跟自己同乘一車,便由著她去,等上了車,吩咐了趕車的小廝隨著她車駕而行,兩架馬車一前一后的往云逸樓而去了不提。 薛閑亭離京這么久,他知道京中一定發生了不少事,趙盈如今搖身一變做了官居一品的司隸令,他今日入城時,聽到百姓議論紛紛,竟大多數都是同她有關的。 最令他氣惱的是關于沈明仁的那些破事。 他很是有心叫人去打聽清楚,到底都發生過什么,奈何一入了城,要先面圣復旨,還要把胡為先交到朝廷去,不能在城中耽擱。 不過好在趙盈在,有什么話,直接問她也是一樣的。 這會兒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大眼瞪小眼的,云逸樓的掌柜親自帶著人來上茶上菜的,也品出了二人之間不太尋常的氣氛。 他更是話不敢多說一句,上了菜,便帶了人趕忙出門去,余下一個字都不帶多說的。 趙盈深吸口氣,叫揮春和書夏也退到外面去守著。 薛閑亭竟難得的沒賭氣,等兩個丫頭退到外間,他把趙盈素日愛吃的兩碟子菜往她面前方向推了推,緩了嗓音問她:“你和沈明仁是怎么回事啊?” 趙盈抬眼看他,也沒動筷子:“你這是一進城就聽說了?” 他說是啊:“傳的沸沸揚揚的,我有心打聽清楚,但要面圣交差。看樣子我往西北的這段時間,你在京中日子過得很不錯啊。” 他像是在感慨,卻更像是嘆息。 趙盈略品了品,唯獨沒品出生氣或是惱怒。 轉性了?去了一趟西北懂事了?竟也不纏著她鬧脾氣。 她一時想笑,想了想還是收斂了微揚的唇角:“也沒什么,上了姜承德的惡當而已。” 薛閑亭才給她夾了一塊兒糕放到碟子里去,正要往回收手,動作猛然頓住:“他在朝中向你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