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77節
趙盈咦了聲,狐疑望去:“我賞底下人那點兒錢,還不值當從陳士德的家產里貪出來吧?” 趙承衍有些無奈:“你帶著周衍和李重之來抄家,是不打算動陳士德的家產了?” “周衍是我親自選出來的人,李重之是舅舅替我選上來的,他們兩個將來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瞞著誰也不至于瞞著他們。” 趙盈說的坦蕩,目下更是清明一片:“我就是動了陳士德的家產,填了自己的腰包,他們看不過眼,大可以從司隸院走人,更可以一本奏折參到父皇那里去,我又沒攔著他們不許?!?/br> 她的性子實在不知道是隨了誰。 這兩天京城之中傳言紛紛,大多是有關于她的。 牝雞司晨之說最多,但那沒什么。 朝中百官尚且有此番言論,何況市井小民。 可她日前提了陳士德出大理寺,用囚車押著一路帶到陳家來,鬧的沸沸揚揚。 偏偏也不知是她手底下的人嘴碎,還是陳家的人這兩日定了罪后收監下獄傳出這樣的話,總之那日她在陳家耀武揚威,以陳士德家眷性命為要挾的事,竟也在城中流傳開來。 一時間百姓無不議論,養在深宮的永嘉公主,竟是個心狠手辣,蛇蝎心腸的陰狠毒辣之人。 小小的年紀就有這樣的手段,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一般,再過幾年,可還了得? 這樣的話他乍然聽聞時本吃了一驚,可轉念就想到她那天是怎么對待劉榮的,便又不覺得奇怪。 后來私下里也問過徐冽,證實了那些傳言不假,心下更多的就是無奈了。 她自己倒像沒事人一樣。 這幾天她早出晚歸,有時一整天泡在大理寺,有時一日都在雍國公府做監工,盯著工部的人修葺國公府,除了在太極殿上見她之外,在王府里竟少看到她的身影。 那些話,他也沒顧得上問她。 趙承衍再三的想了想:“外面的傳言你不管?” 趙盈晃動的鞋頭突然停?。骸拔抑娍阼p金,但天下悠悠之口,我如何堵的上呢?嘴長在人家身上,要說什么,我既然攔不住,當然沒必要為那樣的事而煩心。” 她面色寡淡,像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其實帶陳士德回陳府那天,就聽到過一些不堪入耳的話,我后來叫茂深責過那些人,但皇叔你看,這些人,竟像是渾然不怕的。” 無論是議論朝廷重臣,還是議論皇族,都是死罪。 但趙盈沒法子追究。 事情就是她做的,她真的追究起來殺了人,難道那些事她就沒做過了? 只會更加落人口實罷了。 殺人容易,要轉變她在百姓心中的印象不容易。 “陳士德十年時間貪了這么多銀子,等他斬首示眾后,司隸院會出告示,將陳士德的罪行揭露,老百姓嘛,都是那樣的?!壁w盈唇角勾起的弧度帶著不易察覺的嘲諷,“他們和朝臣一樣,見不得我以女兒身入朝為官,翻手為云覆手雨。 但他們和朝臣又不盡相同。 陳士德貪墨幾十萬兩,搜刮的是民脂民膏,那些銀子里,說不得就有他們的血汗錢。 我是心狠手辣了些,但也是我定了陳士德的罪,砍了陳士德的頭,他們該罵陳士德,更該謝我才對?!?/br> 原來她心中早有計較。 趙承衍看著她,只道她如今行事越發周全。 思前想后,她做得極好,并不是只爭眼下高低短長的。 而這些事,她都沒有再依靠他。 趙承衍笑了笑:“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趙盈難得見他面上展露出笑容來,頓了一瞬:“皇叔該多笑一笑,年紀輕輕的,總是愁眉苦臉,像誰欠了您幾百萬兩銀子似的,這人多笑笑,自己心情也好呀?!?/br> 趙承衍眼角的笑意就盡斂去了:“劉榮昨夜里送了張紙條,讓我告訴你,這兩日他應該還會有所行動,至于是失手逃脫,還是為你所擒,你隨便?!?/br> 她這些天忙著陳士德的事,劉榮那里倒沒怎么顧著。 而劉榮自那日被她放走后,也是第一次送信回燕王府。 看來是買兇之人按奈不住了—— “陳士德背靠著姜家風光了這么多年,我才定了他的死罪,買兇之人就催劉榮再對我出手,栽贓嫁禍這樣明顯,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吧?” 趙承衍面色沉沉,嗯了一聲:“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倒不如拿了劉榮,關在大理寺監牢之中,看守再薄弱些,也看看那些人會不會狗急跳墻,在大理寺的監牢之中殺人滅口?!?/br> “只是這樣一來先前的計劃就泡湯了?!壁w盈低吟著嘆氣,“而且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馮昆舊年的糊涂賬,既然有了陳士德的口供,少不了我要拿他開刀再立威?!?/br> “你自立你的威去,把人捉了,關起來,正好你手上忙著調查馮昆目無法度,勾結御史臺的罪行,劉榮就晾著,隔三差五想起來,嚴刑逼供審一審就是了。” 趙承衍點著扶手看她:“也正好,你若表現的震怒急切,你父皇大概立時就要砍了他,你自己冷靜待之,反而能去勸說你父皇,要靠他釣大魚,等著背后主使之人上鉤,還有徐冽……” 他一提起徐冽,趙盈忙欸了聲:“徐冽的事不急,皇叔就不要cao心了?!?/br> 趙承衍微怔。 小姑娘前些日子還纏著他說徐冽如何如何的好,跟他合計著如何能給徐冽一個官職,也好叫他名正言順的站在人前。 本來左司隸平她是打算留給徐冽的,可是宋昭陽看上了李重之,她也不想拂了宋昭陽的意,只好想著回頭再給徐冽謀別的出路。 為這個還頭疼了兩天,一個勁兒的犯愁。 今天這又是怎么了? 聽她這意思,倒像是又不想給徐冽正名了? 趙承衍不由挑眉:“徐冽惹你不高興了?” 趙盈連連搖頭:“徐冽挺好的啊,他是個老實人,怎么會惹我不高興?!?/br> 藏在暗處的徐冽聽聞那一句老實人,沒由來頭皮發麻。 是因為覺得他是老實人,所以耍無賴哄他對賭? 趙承衍也意外。 徐冽也算是……老實人嗎? 這天底下沒有哪個老實人敢判家出走的,更沒有哪個老實人敢只身攔他的行駕,自薦于他的駕前。 徐冽干的可沒有一件是老實人干的事兒。 “捉拿劉榮,非徐冽莫屬,他兩次救你性命,這豈不是將他提到明面上來的最好機會?” 趙承衍側目盯著她看,看了半天,還是看不透她心里想什么,于是只好揚聲問:“就算不入你司隸院,你在你父皇面前替他回了話,少不了你父皇要給他一官半職,你再說上幾句好話,他照樣能留在你身邊聽用,你之前不是一直替他感到惋惜?” “這事我跟徐冽談過,他自己不愿意,我不想逼他?!壁w盈有些垂頭喪氣,“人家都說牛不喝水強按頭,我卻覺得這話說的并不好。我替他惋惜,是為他一身本事卻不得施展,只能藏在暗處做個暗衛,實在太可惜了些。 但他自己既然不愿意,我的惋惜就沒有一點用處,于他而言反是負擔和累贅?!?/br> 趙承衍幾不可聞嘆了聲:“徐冽,你出來?!?/br> “用不著!”趙盈卻在徐冽現身之前,音調陡然拔高。 暗處的人身形明顯一僵,這出去還是不出去啊…… 他猶豫了。 在那一瞬過后,徐冽才突然明白過來。 他心里只認燕王殿下一人為主君,此刻卻猶豫了。 他橫了心,還是現身在大堂之中。 趙盈明顯不快,雙眸中原本的亮光也黯淡下去:“真是塊石頭,怎么也捂不熱?!?/br> 她聲音雖然小,但趙承衍和徐冽都聽的一清二楚。 趙承衍眼底寵溺一閃而過,轉而問徐冽:“你怎么跟她說的?” 徐冽緘默不語。 可趙承衍了解他,便嘆氣:“她要走的那條路,艱險萬分,你跟著我,博不出一個好前程的,我讓你去護著她的那天起,就是想讓你去追隨她,你怎么就死腦筋不開竅?” 徐冽掖著手,一動不動,真就跟木頭塊兒似的,就連趙承衍說的話,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進去。 這件事,三個人彼此之間是心照不宣。 趙盈和徐冽談過,和趙承衍也聊過一些,只是趙承衍私下里并沒有和徐冽開誠布公的談過。 連趙盈也沒想到,坐在一起討論有關于徐冽未來去留的問題,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周衍他們帶著人在抄陳士德的家,她和趙承衍坐在人家家的堂屋里,討論著有關于徐冽的未來。 感覺還挺微妙的。 趙盈拍了拍后腦勺:“皇叔何必逼他,他不是心甘情愿追隨我,我還怕他將來反水出賣我呢?!?/br> 她有些傲嬌,哼了一聲。 這是在賭氣。 徐冽嘴角動了下:“殿下,我不會……” “誰知道你會不會呢。”趙盈卻沒讓他把話說完,“你別杵在這兒了,一會兒他們抄完了家回來,看見你多尷尬啊,快走快走。” 徐冽眉心也跟著動了動:“殿下……” 趙承衍是徹底無語了。 小姑娘是個剛毅的性子。 有些事她不得不讓人幫忙,會軟聲細語的撒嬌,可是有些事情,她不接受旁人一星半點的好意。 就譬如徐冽。 她要的是徐冽的心甘情愿,而不是他開口命令。 是以趙承衍擺了擺手:“你聽她的,去吧?!?/br> 徐冽只好應下來,多看了趙盈兩眼,又不動聲色的藏到了暗處去。 趙盈低著頭,也沒看見,只是心頭泛起些澀意,一路蔓延到了舌尖。 她覺得沒意思,又真的很想收服徐冽。 從前她就愛啃硬骨頭,啃不下來的也要硬著頭皮啃,要是能啃松動一點,她都覺得相當有成就感。 徐冽嘛—— “像我欠了他似的,還得供著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