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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60節

    但她是個公主!

    而且……

    沈殿臣神情陰郁:“依臣之意,設立司隸院就是多此一舉,大可不必!”

    他差點兒叫趙承衍給繞進去。

    根本的問題并非何人掌管司隸院,而在于本就不該設立!

    宋昭陽在沈殿臣話音落下之后,才緩緩站出來:“皇上,臣以為,燕王殿下所請,并非全無道理。”

    他是吏部侍郎,朝臣心知肚明,下一任的尚書補缺就是他。

    他說并非沒有道理,就是明著支持趙承衍和……趙盈了。

    姜承德一咳嗽:“宋侍郎是永嘉公主的親舅舅,這件事宋侍郎插手參言不合適,不如一旁退下?!?/br>
    他向來是趾高氣昂的,昭寧帝聞言卻心生不悅:“宋卿身在吏部,此等事如何不能參言?”

    姜承德微怔:“臣只是覺得,他該避嫌。”

    宋昭陽在心里罵了他兩句。

    趙承衍突然笑了:“我既提議皇族中人坐鎮司隸院,姜閣老若說宋侍郎參言不合適,那不如姜閣老一同退下?”

    “殿下這不是強詞奪理嗎?殿下又沒提議二殿下掌管司隸院?!?/br>
    面對趙承衍的發難,姜承德直挺挺的迎了上去:“再說了,臣倒覺得,沈閣老所言甚是有理。

    設立司隸院可不是一句話的事,皇上怎么不問問戶部,從年前到如今,幾場大災過去,還能不能有多余的精力去設立一個司隸院呢?”

    這事兒的確起的突然。

    昭寧帝叫孫符,沉著臉一拍案,眾臣見他面色不善,紛紛噤聲。

    皇帝拂袖而去,這朝會自然是要散的。

    趙承衍挑起的這個頭,倒像是沒事兒人一樣,大搖大擺的出太極殿去。

    沈殿臣走的也很急,是急著去追他。

    可追上了,話沒說兩句,孫符也急匆匆的追上來叫王爺。

    趙承衍撫著袖口:“看來皇兄有話要私下與我商議,沈閣老有什么話,改日再說吧?!?/br>
    沈殿臣氣不打一處來,眼看著趙承衍隨著孫符漸次走遠,臉上五光十色的。

    他最是想不通,向來不理朝事的趙承衍,今次究竟是怎么了!

    陳士德的罪證是趙盈搜集來的,托他上殿告發就算了,那司隸院……

    趙盈?

    卻說孫符頭前引路,趙承衍緩步行著,不急不躁。

    孫符不敢催他,更拿不準這位殿下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思。

    等到了清寧殿外的玉階下,孫符到底沒忍住,勸了兩句:“您方才說大公主遇襲,可昨兒公主回宮,并沒有與皇上提及此事,皇上這會子恐怕心情不好,殿下您說話和軟些,就當是體諒奴才們了。”

    趙承衍要是心情不錯的時候,其實也很好說話的。

    他淡淡掃了孫符一眼,嗯了一聲。

    他是替小姑娘來辦事的,又不是來拱皇帝的火的。

    于是提步上去,孫符卻沒跟進殿。

    昭寧帝在東次間的羅漢床上盤腿坐著,面前擺著一張白玉棋盤,又是白玉墨翡為子,像是余下的殘局。

    見他進殿,昭寧帝招手:“這還是元元上次在清寧殿陪我下的,一直都沒下完?!?/br>
    趙承衍往他對面坐過去,卻并不肯執子:“皇兄叫我來下棋的?”

    昭寧帝哂笑:“你好端端的,提什么司隸院?”

    “皇兄以為,有了陳士德的事,臣弟今日提議,不合情理?”

    合情理,但不合他的行事作風。

    這么多年了,他管過誰的閑事呢?

    陳士德未必是個好的,昭寧帝心里早就有數,但不到政治他的時候。

    有些事情藏在暗涌下,只要不挑明,就永遠能風平浪靜的度過。

    可趙承衍偏偏要在太極殿上戳破了,一點余地也沒有留。

    昭寧帝索性把手上的黑子撂回棋盒中:“元元果真無礙嗎?”

    趙承衍說是。

    昭寧帝眼底閃過陰鷙:“你派了什么人在她身邊保護?”

    買兇截殺,非高手不可,哪里是他輕描淡寫就揭過去的。

    “你究竟想對元元做什么?”

    他目光陰沉,森然望向趙承衍。

    第79章 銀子

    趙承衍冷眼看他,面容上寫滿了淡漠。

    真正想對趙盈做什么的,該是他才對。

    那樣冷冰冰的眼神,把人心底最不堪的那點念想,一下子看穿了。

    昭寧帝面色不虞:“你派了什么人在元元身邊?外面既然這樣不安全,明日你便把人送回宮來吧?!?/br>
    趙承衍根本就不接他這話:“皇兄自己去跟她說就是,她從小那個性子,我可勸不動人。”

    “你——”昭寧帝倏爾握拳,“你這是在害她?!?/br>
    想害趙盈的人太多了點,他可排不上號,更沒那個心思。

    趙承衍嗤了聲:“皇兄叫我來,不是為了談司隸院的事?”

    昭寧帝這才緩了兩下,可臉色依舊難看的很:“你向來不問朝堂事,怎么會無端提起設立司隸院?”

    “這不是我的主意?!壁w承衍蜷著手指,點了點黑漆小案,“元元為著留雁之事查到了白家,才知道陳士德這些年的胡作非為,又將這些罪證送到了我這,托我太極殿告發,司隸院一事,自然也是她的主意?!?/br>
    昭寧帝聽得有些怔然。

    記憶里的小姑娘,眉眼初開的模樣,簡直是宋氏轉生一樣的。

    她愛笑,其實也很喜歡鬧。

    人前端著四平八穩的氣度,卻時時流露出小女兒的嬌憨姿態來。

    喜歡纏著他撒嬌,一時高興,一時不高興的。

    什么時候開始,竟對朝堂之事上心了呢?

    是被后宮這些人逼的,還是為了三郎?

    昭寧帝撫上眉心:“她是怎么跟你說的?”

    這種事,換做趙婉或趙姝,怕他此刻已勃然變色。

    公主的身上,自然擔負著公主的責任,可那責任,絕不是入朝參政。

    皇帝是個什么氣量,趙承衍心里還是有數的。

    趙清如今都快十八了,不是也沒實實在在的擔個一官半職嗎?連入太極殿聽政,都是有固定日子的。

    皇帝一面希望兒子們成器,能撐起趙家天下,可一面又怕兒子們太能干。

    畢竟他自己就不是順順當當從先帝手上接過皇位的人,如今才更怕逼宮篡位的事兒發生。

    對皇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公主。

    也就是趙盈而已。

    但他也該是生氣的。

    趙承衍盯著昭寧帝面上看了許久。

    皇帝希望趙盈一輩子困在后宮,做個金絲雀,宋氏留下的遺憾,他希望趙盈來彌補。

    偏偏趙盈要做九天翱翔的鳳。

    說辭是早在心里過了好多遍的,年少時的趙承衍也是能言善辯的人,該說什么話,只是這些年從不看他人臉色行事,才顯得那樣隨性而為而已。

    他凝神,屏住一口氣,而后緩緩舒出口,悠哉道:“元元年紀漸長,心思比從前多了。這一兩個月以來,她經歷了許多事,是她這十四年都不曾經歷過的。

    劉氏給她投毒,想要取她性命,那夜出宮回王府,她整個人沉郁了好幾天。

    我試著問過,她那時候覺得,趙澈上陽宮失手傷人,根本就是劉氏這六年來故意教他那般行事,與她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姐離心離德。

    她困頓過,不解過,從無害人之心,更無傷人之意,為什么那些人機關算計要來害她。”

    趙承衍看著昭寧帝眼底閃過一抹痛色,心底涼意越發擴散開:“直到她親眼得見陳士德罪狀,那晚回城又險些被人截殺,她跟我說,她是大齊尊貴的永嘉公主,是皇兄的掌上明珠,可她也是人人可欺的趙盈?!?/br>
    “胡說!”昭寧帝拍案,棋盤上錯落著的黑白子隨之一震,大多挪了位置,“她住在你府上,你做長輩的,也不知道開解她,叫她一個小孩子整日里胡思亂想!”

    倒在他面前說什么長輩不長輩的話。

    趙承衍淡淡掃過去,只拿眼角的余光表達著他的不滿與不屑,更是在刻意的提醒著昭寧帝什么。

    而昭寧帝也顯然意識到自己在趙承衍面前說了什么,難得的有些掛不住相,尷尬的掩唇一咳,索性偏頭不再看人。

    趙承衍眼底冰霜并未化開:“人人可欺是什么意思,皇兄不懂嗎?”

    昭寧帝怎么會不懂。

    能讓自幼受寵的趙盈說出人人可欺這樣的話,她要的,就不是他的疼惜了。

    或者說,在趙盈的心里,他的疼惜與寵愛,已經不足以保全長大后的她。

    昭寧帝眉心蹙攏,抬手捏眉:“所以她想要權,想要握著司隸院,與那些人在朝上打擂臺。”

    然而這不是昭寧帝為趙盈預想好的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