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16節
未央宮很大,從正殿出來,往右手邊兒,向東南方向去,有一片花圃,品種多,且都是名品名種。 趙盈幼年時很喜歡跑到這里來玩,高興了來賞花,不高興就來搗亂,隨意摘折,太后也都隨她去。 兩個人一路無話,直到走出去有一箭之地,宋云嘉深吸口氣叫元元:“你知道太后的用意?” 趙盈走的稍靠前些,身形微一頓,旋即恢復如常,仍踩著輕快地步子往前走,卻沒回答他的問題。 宋云嘉無奈:“元元。” “表哥不是也猜到了嗎?還是……”她頓聲,終于回頭去看他,“你見過薛閑亭了?” 宋云嘉臉上的無奈就更重了:“那你還過來?” “我答應了太后相看駙馬,怎么不過來?”她歪了歪腦袋。 記憶中的宋云嘉,總是這樣的。 他好似不會生氣,即便再難堪的事情,于他而言,也總能一笑置之。 他的華貴與脫俗,同薛閑亭剛好是兩個極端。 如果說薛閑亭是這紅塵俗世中的貴公子典范,那宋云嘉,該是謫仙,他本不屬于這凡塵。 不食人間煙火,總以大愛寬容世人。 這樣的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是以名義上來講,他雖是趙盈的表兄,但趙盈和他,還不如跟薛閑亭親近。 畢竟誰也不想成日混跡在“仙人”身旁,被指點說教都是小事,要緊的是總怕玷污了人家。 于是她回過神來:“不過我沒想到太后今兒是叫我見表哥的。” 笑意沖淡了臉上的無奈,宋云嘉踱著步,只是微不可見的把步子稍放大了些,只兩步,便同趙盈比肩:“聽你的意思,薛閑亭可以,我不可以?” 趙盈一愣:“表哥還有心思拿我開玩笑呢?” 她一低頭,掩唇笑:“表哥幫我糊弄過去吧。” 宋云嘉一雙杏眼像極他的母親,最干凈也最無害,此時略瞇起來:“我以為你是真想嫁人了,聽你這意思,竟不是嗎?” 他呼吸微一滯:“你年紀又還小,是太后逼著你相看駙馬嗎?我倒是可以幫你勸一勸……” “不是。”趙盈心下長嘆。 明明和薛閑亭年紀相仿,他卻總像個長輩一樣。 關切,憐惜,然則始終守禮。 “我不是之前受了傷嘛,太后才想讓我相看,覺得要遇上合適的,可心的,成了婚,也有個人疼我。” 她唇角上揚,倒是真心實意的笑容:“她才祈福回宮,就cao心我的事情,我不想讓她失望,更不想她總為我擔憂,就答應了,先叫她安安心,過了這陣子再說。” 宋云嘉眼神明滅幾變,顯得有些晦澀難猜,盯著她看了很久,才長長的哦了一聲,一抬手,去揉她頭頂:“元元長大了,會心疼人了。” 這架勢,和趙承衍真的很像啊! 明明是平輩的人。 趙盈虛躲了下:“別總揉我,回頭長不高了,這兩天皇叔見了我也很喜歡揉我的頭,真不長了,你們負責嗎?” 宋云嘉失笑:“你這兩天見過燕王殿下?” 她嗯了聲兒:“昨兒我見薛閑亭,還見了皇叔來著,好好的相親宴,皇叔也給我攪和了。” 像是個撒嬌告狀的小姑娘。 宋云嘉卻面色微變,沉默良久,才想起教訓她:“不許胡說,編排長輩。” 第22章 維護 “對了表哥,我好長時間沒出過宮,也不知外面的事兒。” 趙盈腳步頓住,聲音也跟著戛然而止。 宋云嘉眉目舒朗,好似先前面色微沉也好,眉心蹙攏也罷,都不是他。 他背著手,走在趙盈右手邊,慢悠悠的接過她的話:“你想知道什么?” “皇叔呀。” 趙盈側目過去,語氣里全是好奇:“表姐前些天總進宮陪我,我之前聽她說,皇叔前段時間閉門謝客來著?” 宋云嘉呼吸一滯,眼底閃過不滿,只是輕飄飄的,又是匆匆閃過,輕易很難察覺而已。 他嗯了聲,喟嘆道:“西北出事后,皇上和朝臣商議,想派燕王殿下赴西北坐鎮,也傳召了殿下入宮覲見,誰知道他面圣后,就閉門謝客,連沈閣老都吃了閉門羹。” 趙盈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把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她果然沒猜錯。 前世趙澈御極后,遇上的第一件棘手之事,是鳳陽知府上折,參趙承衍大不敬之罪。 那折子她看過,里頭列了好些所謂的大不敬罪狀,往前追溯,其中就有這一年西北賑災的事兒,無非說趙承衍目無先帝,云云此類。 而趙澈對此不以為意,甚至有心查辦鳳陽知府——畢竟趙澈登高臺,手段也沒多干凈,趙承衍睜一只閉一只眼的不管他,他的確少了很多阻力。 那時趙澈覺得,是有人在背后搗鬼,攛掇鳳陽知府上折,想挑撥他們叔侄關系,弄的朝堂不穩。 追查下去,她其實查到了宋云嘉。 只是證據不算十分充足,再加上她那時的確不太相信,宋云嘉會暗中干這事兒,這才刻意壓了下去,將那事匆匆揭過。 重生之后,趙盈想過許多。 以大愛包容世人的宋云嘉,或許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高潔,又或者,當年的確是他,不過他另有原因。 宋云嘉此刻表現出的不滿,印證了趙盈的猜測。 她沉默很久,宋云嘉輕喚她:“你打聽這些做什么?” “表哥你對皇叔不滿?” 宋云嘉身形一頓,白皙的額頭上有一層薄薄的汗珠,略垂了眼眸:“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叔,手握宗人府,我能對他有什么不滿。” 趙盈眨了眨眼睛,抬頭瞧他,目光真誠,卻一言不發。 宋云嘉在那樣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哭笑不得:“你小小的年紀,打聽這些干什么?” “我怎么是小小年紀?”她理直氣壯的反問,“太后都要為我相看駙馬了,說明我長大了。” 真行啊。 一面說自己還小,不急著嫁人。 一面又拿這個來說嘴。 感情有了想探聽的,好奇的,想撬開他的嘴的時候,她就可以嫁人了? 宋云嘉有些無奈,拿她沒什么辦法,只輕聲道:“都是朝堂上的事情,你一個女孩兒家,別瞎打聽。” 趙盈心頭冷了冷。 當初她掌權,扶持趙澈登皇位,剛開始的時候,宋云嘉來見過她。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的,站在她面前,問她好好的女孩兒,為什么要插手朝堂事。 后來他幾次三番的勸,在朝堂上給她使絆子,擠兌她,想讓她知難而退。 等到發現沒用之后,轉用懷柔政策,開始幫襯著她,替她去應付那些老頑固,扶持趙澈,希望她從朝堂事抽身出來。 再然后—— 她再也沒見過宋云嘉。 大家都在京城,其實不是見不到,趙盈清楚的知道,宋云嘉是對她徹底失望了,所以總避著她,不肯見。 他還是這樣的,一點也沒變。 趙盈苦笑:“表哥,我是個公主。” 宋云嘉去揉她:“所以呢?就可以打聽朝堂上的事情嗎? 元元,皇上和太后都很疼你,你金尊玉貴養大,這些不是該你過問的。” 她撇嘴:“不就是皇叔不肯去西北,你們覺得他不肯為父皇辦事,不把百姓放在心上,所以對他有諸多不滿嘛,有什么不能跟我說的呢?” 她直爽慣了,實在有些受不了扭扭捏捏。 宋云嘉越是跟她東拉西扯,她越是非要說清楚不可。 況且趙承衍對她來說,很重要。 如果宋云嘉對趙承衍的不滿就在此時埋下,日積月累,那不滿的情緒日漸強烈,那她選擇在根源處,阻斷宋云嘉的情緒。 省的將來宋云嘉真的暗中跟趙承衍打擂臺,鬧的不可開交,對她也沒什么好處。 宋云嘉面色僵了僵:“你說的不錯,我是這么想,但不想讓你過問這些,也是真的。 他是皇叔,宗親中以他為尊,可他呢? 西北地動,災情那樣厲害,賑災的銀子被劫了,朝野震驚,他卻能緊閉燕王府大門,無動于衷?” 他神色有些清冷:“他生來就享旁人所不能享的富貴,卻不肯為天下蒼生負責?” 趙盈思索良久:“表哥,你愿意去西北嗎?” 似乎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更像是從來就沒有考慮過這件事。 宋云嘉在短暫的愣怔過后,才斬釘截鐵的說他愿意。 趙盈并不質疑他的這份心,可他不照樣有遲疑嗎? 誰都知道,此去西北,說是以身犯險也不為過。 賑災銀都敢劫,難道會因忌憚趙承衍身份而不敢痛下殺手嗎? 趙盈笑起來:“可皇叔就是不愿意啊。” 她眸中一片清澈,對上宋云嘉:“他不愿意去,就是心里沒百姓嗎? 他不愿意去,為什么一定要逼著他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