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4節
“你替我去鳳仁宮回話,就說我受傷心情不好,明日要請表姐進宮來陪我。”她一面吩咐了,見揮春應下來,才擺了手叫揮春辦事兒去。 不過劉淑儀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了。 前世她從來沒發現過,黃德安是劉氏的人。 也是她年輕時候太天真,活的稀里糊涂的。 劉氏幾起幾落,但即便是最落魄時,內府司的人都不曾慢待過嘉仁宮。 趙盈那時候以為內府司是看在趙澈的份兒上,不敢過分怠慢劉氏。 一直到她陪著趙澈在御極的那條路上不斷成長,她才隱隱察覺到,劉氏和內府司之間,或許有說不清的聯系。 只是彼時趙澈還是她眼中乖順的弟弟,劉氏也還是那個將弟弟撫養的很好的淑儀娘娘,她才沒理會這些罷了。 趙盈撫著案上金簪釵頭的鳳鳥,眸色越發陰沉下來。 · 昭寧帝膝下子嗣不算多,只得了三子三女而已。 縱使他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趙盈一人,別的孩子,他也是疼愛的。 趙婉進殿的時候,他才換過一身常服,伏在書案前描畫著什么。 見了她來,收了筆勢,又見她手上提了個剔紅食盒:“給父皇帶什么來了?” 趙婉盈盈拜過禮,嬌俏的面龐上寫滿了乖巧:“兒臣知道大皇姐受了傷,去問了御醫,親手做了些燕窩粥,但是不敢給大皇姐送去,父皇替兒臣送好不好?” 她尾音往上揚,俏皮又活潑。 昭寧帝手中狼毫擱回菱花筆架上,語氣頗為淡漠:“怎么不敢送去上陽宮?” 趙婉眉眼低垂:“澈兒今次不像話,大皇姐一定很傷心,母妃她心疼大皇姐,也心疼澈兒,從昨夜里到今晨,去大皇姐那兒給澈兒求了好幾次情……” 她抿唇默了須臾:“兒臣也勸了,澈兒在上陽宮跪了一夜固然可憐,可他也是咎由自取,只是母妃不聽兒臣的,兒臣也沒法子……” “元元知道你心里向著她,又是勸你母妃,又是給她熬燕窩粥的,你怎么不敢去上陽宮?” 昭寧帝的語氣更冷淡了,似沒把趙婉的話聽進耳朵里似的,又問了一遍。 趙婉聽著,心下不免嘆氣。 父皇對她的疼愛,向來都是有限的。 她提著食盒上前幾步,往桌上一放:“怕大皇姐見了我,想起母妃給澈兒求情的事,心里更難過的。” 她眼角的余光匆匆掃過桌案上攤開的宣紙。 丹青筆墨,那半張臉,眉眼活脫就是趙盈,可神韻卻又不是。 在畫宋貴嬪啊。 趙婉心頭涌上酸澀:“兒臣熬的多,也有父皇的,父皇今日回鸞辛苦,母妃又拎不清惹您不高興,您吃了兒臣的粥,能不能別怪母妃?” “來給你母妃求情,才是你最真實的目的吧?” 趙婉說是:“可兒臣也是心疼大皇姐的呀,那父皇吃了兒臣的粥,還不興兒臣跟您討個賞的嘛?” 十幾歲的小姑娘,撒起嬌來最讓人無法拒絕。 她試圖更努力一些:“您也罰了母妃了,母妃也知道自己錯了,兒臣拿這碗粥替母妃給您賠罪嘛。 至于大皇姐,兒臣也是真的心疼的。 可母妃生養兒臣一場,兒臣雖然覺著她今次糊涂,也總要替她求情的呀。” 昭寧帝眼底隱有了笑意:“你真覺得你母妃糊涂,做錯了嗎?” 趙婉略咬了咬下唇,猶豫著,嗯了一聲。 “連你都明白的道理,你母妃卻不明白,你還敢來求我別怪罪?” 果然—— 趙婉小臉兒一白:“父……父皇。” 昭寧帝臉上有了不耐煩:“帶著你的燕窩粥,滾。” 她高估了自己。 又或者,她來的并不是時候。 在父皇緬懷宋貴嬪的時候,她一頭撞上來。 可是她進門前,孫符也不肯提點她兩句…… 趙婉眼窩一熱,眼淚簌簌掉下來:“父皇,兒臣只是希望您別因為這件事,從此疏遠了母妃而已。” 她沒走,甚至也沒準備帶走她的燕窩粥。 她一提裙擺,腿窩一彎,跪了下去:“兒臣知道母妃做得不對,但兒臣也心疼母妃。 澈兒養在嘉仁宮的這些年,母妃沒有一日不精心看顧他的。 母妃是個心善又沒主見的人,只知道一味地心疼澈兒,不然今次明知道您回鸞后會生氣,會責罰,她也不會去上陽宮給澈兒求情的。 父皇覺得兒臣不是真心心疼大皇姐,這燕窩粥也只是為了給母妃求情,裝模作樣帶來的,兒臣委屈得很。” 第6章 收為己用 趙婉被扔去了未央宮的佛堂里。 昭寧帝說她是御前失儀,言辭無狀,罰她去佛前跪經以靜心的。 可趙盈心里最清楚。 求情求情,得先有情分,才能求的下, 趙婉從來高估自己。 前世劉淑儀燙傷她后,給她下毒后,趙婉都干過這種事兒,從來討不著好,但下次還會繼續干。 也不知道要說她們母女情深,還是一脈相承的腦子不好使。 揮春倒是高興的很,但估計是怕趙盈罵她,面上也不敢表現的太過:“明明就是公主您受了天大的委屈,劉淑儀非要給三皇子求情就算了,挨了罰,二公主還要去給她求情,真是活該!” 她是個最衷心的丫頭,趙盈從來沒懷疑過這一點,在未來的路上,揮春也會慢慢成長,變得穩重,但絕不是現在就是了。 她自己是重生來的,當然希望身邊親近的人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脫胎換骨,畢竟她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也容易暴露一些秘密。 于是趙盈忍了忍,緩和著提點她:“心里知道就行了,這種話說多了,哪一日脫口而出,指望我保你?” 揮春一吐舌:“奴婢知道了。” 趙盈抬手拿了塊兒紅豆糕往嘴邊送。 孫婕妤是有心人,更是聰明人。 她陪著昭寧帝臨走時候,自己一句明日還有沒有紅豆糕吃,她半下午的,就立刻又做了兩碟子送到上陽宮來。 趙盈從來食量小,吃的不多,一碟糕就能吃半天了,做兩碟她壓根兒就吃不完。 揮春看著那碟子糕:“孫婕妤倒還好些,不過公主您怎么想到提……” “提什么?” 趙盈淡然一眼瞥過去:“揮春,你管不管得住你這張嘴?” 忠心歸忠心,可她真沒那么多的時間調教人。 她身邊忠心耿耿的丫頭,原也不只揮春一個。 要是管不住嘴,口無遮攔,還不如趁早打發了。 “奴婢知道錯了……您別生氣。” 揮春作勢要跪,叫趙盈一把攔住了:“再一再二,沒有三番五次,你給我記住了。” 丫頭松了口氣,趙盈捏著眉骨不再看她,把靠左邊兒的那碟糕推了推:“你叫書夏把這一碟送去清寧殿吧,父皇問起來,就說孫婕妤后半天又給我送來的,我頭暈惡心,中飯也沒吃幾口,倒是這些紅豆糕,竟能開了胃,吃了好幾塊兒。” 揮春唯恐言多必失,怕自己再說錯話真的惹惱趙盈,秉持著少說多做的原則,一一應下,把那碟還沒動過的紅豆糕裝了食盒,提著出門去,余下一個字也不多說了。 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宋樂儀就進了宮。 宋樂儀的親爹宋昭陽,是宋貴嬪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子嗣緣薄,攏共也就得了一子一女而已。 原本他們家在京城真排不上名號的。 外面人提起京城宋家,說的那是太后的那個宋——太后和宋貴嬪的確沾親帶故,同宗一家,但要說親,也親不到哪里去,勉強沒出五服罷了。 后來昭寧帝專寵宋貴嬪,才抬舉著宋昭陽做了這個吏部侍郎,好在他自己也還算知事,又勤勉恭謹,兢兢業業,總算沒給宋貴嬪丟臉面。 宋樂儀進上陽宮時,趙盈才吩咐人傳了早膳,就擺在前殿的院子里。 昨夜里又下了一場小雨,晨起空氣最清新不過,夾雜著陣陣荷香,叫人身心舒暢。 宋樂儀噙著笑近前去,請了安見了禮,趙盈笑著讓她快別拿腔作調的,她才笑嘻嘻的往趙盈左手邊兒坐下來。 “趙澈出手這么狠啊?我昨日聽說他把你砸傷的事兒,還以為是旁人以訛傳訛,傳的邪乎,你這頭上包的這么嚴實——” 宋樂儀仿佛想上手碰,趙盈一把捉了她手腕:“真的傷的很嚴重,你別碰我啊。” “他是瘋了嗎?” 他不是瘋了。 他只是不知從哪一年開始,就希望她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今次借酒裝瘋,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已。 只可惜,她命大,沒被砸死。 前世她真信了他醉酒失手,錯手傷她,非但沒有追究,還在昭寧帝面前替他百般求情。 那時候趙澈一定樂壞了,在無人時嘲笑她是個傻子。 趙盈打發了旁邊伺候的小宮娥,只留了揮春和書夏兩個布菜:“不說他,我今天叫你進宮來,是有事情想讓你幫我辦的。” 宋樂儀雖然只比趙盈大了幾個月,平日看起來是個大大咧咧的,但實則最機靈,也聰慧得很。 外人都以為她沒心沒肺沒城府,其實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