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他故意的，難說。

    反正效果確實達到了。

    徐銘志聲音沙啞虛弱：“那日，我正在家中……”

    他將整個過程都敘述了出來，甚至沒有隱瞞自己正與小妾祝氏在一處，十分真實。

    他也確實沒有說謊，每一個字都極為真切。

    聽完，許多人看向容昭，眼神晦澀。

    下手太果斷且狠了。

    永明帝又看向容昭：“容昭，你說？”

    容昭抬手，彎腰行禮，儀態(tài)萬千，有翩翩公子之態(tài)，說話不急不緩：“我不知徐知府說的是真是假，但我那六日都在京中，且有人證。”

    她的儀態(tài)和態(tài)度，很難讓人將她與徐銘志口中星夜上門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

    徐銘志想說話。

    容昭看向他，輕聲道：“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徐知府為什么堅信是我，我只想問問，我為什么要害你？”

    徐銘志死死盯著容昭，身體動了動，像是想要撲上去撕咬容昭。

    但是，最終他忍了下來。

    他扭頭面朝永明帝，聲音虛弱：“因為臣的妻子容香惜，容世子，我不知道容氏給你說了什么，讓你以為她在我府上受盡委屈，讓你如此狠辣報復(fù)。”

    容昭反問：“旁的不提，我五姐沒在你府上受委屈？”

    徐銘志面露委屈：“臣這些年忙著治理變州，打理正事，忽略了后宅，導(dǎo)致后宅妻妾相斗，這確實是臣的錯，臣認罰！”

    這話沒問題……

    但是——

    百官們突然神情古怪。

    前些日子的報紙上，某位徐大人寵妾滅妻，把妻子害死了，這次妻子的娘家很是硬氣，要給女兒做主，告到了官府。

    那徐大人被傳喚時，開頭就辯駁說他忙著正事，有些忽略后宅巴拉巴拉……

    和現(xiàn)在徐銘志的話幾乎一模一樣。

    百官們心情復(fù)雜。

    徐銘志還在繼續(xù)：“我那妻子脾氣有些蠻橫，這些年一直沒能懷上孩子，就經(jīng)常拿府里小妾發(fā)脾氣，我忙于正事，只能時常寬解，但似乎沒什么用……”

    百官們：“……”

    他們想起看過的內(nèi)容了，因為與前文對比太過不要臉，所以記憶深刻。

    下一句是：我一直很尊重妻子，所以x娘沒有身孕，我也沒有庶子，免得她不高興。

    徐銘志：“我一直很尊重五娘，所以五娘沒有身孕，我也沒讓妾室先有子，生下庶子，免得她不高興……”

    徐尚書當即心里咯噔一下。

    徐銘志之前養(yǎng)傷，后來一直在趕路，回京也是看病、說正事，沒人去管報紙上杜撰的內(nèi)容，也沒心情去看。

    甚至他們不敢讓報紙出現(xiàn)在徐銘志面前，最近上面多了很多世家女子寫詩罵他，徐家怕他被氣死，一份報紙都沒給他看！

    他想阻止徐銘志繼續(xù)說話。

    然而，徐銘志已經(jīng)說了：“但后來，大夫查出五娘不能有孕……”

    百官們：“！！！”

    ——全對上了。

    ——連將喂了寒藥說成人自己不能生，也對上了！！

    他們原本很同情徐銘志，畢竟，他被歹人傷害，是個受害者，可是，因為成為了太監(jiān)，名聲不好，恐怕不能再當官……

    還沒個孩子，基本上此生都廢了，看不到一點前路。

    都是當官的，都是男人，自然帶著同情，自然就偏向他，甚至還有人準備幫他說話。

    但此時聽他“辯駁”，腦海中只瘋狂回響著家中女眷們近日的口頭禪——

    這天殺的徐賊！

    第83章 休夫

    看徐銘志一眼，腦海中響一句：這天殺的徐賊！

    再看徐銘志一眼，腦海中再響一句：這天殺的徐賊！

    百官們：“……”

    什么幫他說話，什么同情， 這一瞬間都變成了心情復(fù)雜，沒本能將這句話罵出口，已經(jīng)是這些官員比較有自制力了。

    不得不說，洗腦包是真的很有用。

    徐尚書已經(jīng)變了臉， 呵斥徐銘志：“誰讓你說這些？！你只需要說到底是誰害——”

    容昭笑瞇瞇打斷他：“尚書大人， 徐知府正在回話呢，尚書大人著什么急？”

    徐尚書冷笑：“世子， 安慶王府真是好教養(yǎng)。”

    這是說容昭懟他，十分失禮。

    剛剛還不要臉的容昭立刻換了副面容，可憐巴巴看向永明帝：“皇上，我沒有……”

    徐尚書簡直想掐死她。

    張丞相等朝臣也有些無語， 紛紛看向今日也到場的容屏， 安慶王到底怎么教兒子的？

    當年安慶王就霸道， 有些蠻狠。

    原以為容昭最多不過就是像父親一樣不講理， 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性格！

    真是……讓人束手無策。

    安慶王一臉淡定。

    平時都是他一個人被不孝女禍害，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讓她出來禍害眾人。

    上首，永明帝沉默一瞬， 緩緩開口：“徐銘志，你繼續(xù)。”

    已經(jīng)讓人家開始說了，怎么能說到一半又讓人停下？

    徐尚書當即面色一變，趕緊給徐銘志使眼色。

    然而徐銘志沒能理解爺爺?shù)囊馑肌?/br>
    畢竟，尋常人都不會想到， 他苦思冥想的一番說辭已經(jīng)被容昭提前制作成洗腦包，廣為流傳。

    徐銘志要解釋的方向就那么幾個， 容昭摸不準是哪一個，所以她發(fā)了很多個洗腦包故事，將所有能解釋的方向都堵完了，徐銘志怎么解釋都要撞上一個！

    徐銘志沒理解，所以遲疑片刻后，繼續(xù)說道：“容五娘不能懷孕，但我想著她是嫡妻，就隱瞞了這件事，日后妾室有了孩子，就都教給她來教養(yǎng)……”

    這也沒問題。

    對于這群男人而言，如果嫡妻不能生，能這樣cao作已經(jīng)是非常尊重妻子，并且妻子也會很滿意的。

    但現(xiàn)在，所有官員面無表情。

    ——哦，又對上了。

    徐銘志：“可是萬萬沒想到，妾室祝氏懷孕之后，容五娘竟然因為嫉妒，毒害祝氏，使得祝氏流產(chǎn)！”

    他神情激動而認真：“此事千真萬確，祝氏、家中奴婢都能證明。”

    上首永明帝沉默了。

    每期報紙他都是要看的，只不過，因為時間有限，他通常只是簡單瀏覽一遍，只在重要信息上停留，其他內(nèi)容并未放在心上。

    這個“其他”，就是報紙后面的故事。

    因此，永明帝其實是記不得故事內(nèi)容的。

    但后宮妃嬪都很喜歡看故事，永明帝最近很寵愛一個小妃嬪，那小妃嬪年輕，但卻乖巧懂事，他難免偏愛。

    前兩日他去看望時，小妃嬪正在屋子里面哭，他還以為有人為難小妃嬪，當即皺眉。

    小妃嬪趕緊解釋，她只是在看故事。

    在皇帝面前，小妃嬪比較收斂，只是簡單給他講了故事，側(cè)重點在后面的審問環(huán)節(jié)，這也是皇帝愿意聽的內(nèi)容。

    小妃嬪說：“用報紙之前的話來說，這是在侮辱人的心智！什么話都是這徐大人一家之言，人證也是徐大人的奴仆，妻子既然能被委屈成這樣，說明奴仆都是向著男主人的，證詞怎么能有用？”

    “審查案子的大人應(yīng)當了解一下那妻子平日為人，以及了解那妾室平日的行為，怎么能只聽一人的說辭？這審案的大人分明是因為徐大人是同僚，所以偏頗他，根本沒有認真審案！”

    “這徐大人的陳詞如此輕松被采納，臣妾一介女子都認為簡直侮辱心智！”

    小妃嬪說得憤慨，永明帝點頭贊同。

    “簡直侮辱心智”這幾個字十分洗腦，永明帝不知不覺記住了。

    此時，永明帝垂眸看著擔(dān)架上激動、痛苦的徐大人……

    腦海中只有六個字：簡直侮辱心智。

    徐銘志還在繼續(xù)：“我因此斥責(zé)了五娘，沒想到她竟然一氣之下跑回安慶王府告狀，之后容昭便為jiejie做主，上門毆打朝廷命官！”

    他激動哭嚎：“皇上！你一定要給臣做主啊——”

    辯解結(jié)束，激動的一句哭喊過后，徐銘志看向其他官員，他等著皇帝的憤怒，也等著其他官員幫自己說話。

    然而……

    百官面無表情。

    上首永明帝面無表情。

    徐銘志一怔，終于意識到不太對了……

    容昭涼涼一笑：“到底是我五姐霸道，還是徐知府寵妾滅妻，皇上、關(guān)大人，你們皆可差人去變州豪紳處詢問，看看他們平日里打交道的知府夫人，到底是姓容還是姓祝，我安慶王府不心虛，但憑審問！”

    這點確實是不心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