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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血 第54節(jié)

    老師一拍巴掌,出發(fā)了!

    半途出現(xiàn)分歧。

    夏令營訂的是瑞士通票,他們目的地坐火車都能抵達(dá),但有幾人想坐上山纜車,也沒問題,有通票再買纜車票優(yōu)惠一半,而他們分歧并不是錢的問題,是路線不統(tǒng)一。

    坐火車和纜車各有幾人。

    薛詩與和另一個女生并不想五湖徒步,說自己裙子不太適合登山,而且在老師強調(diào)要穿登山鞋的情況下,仍穿了慢跑鞋。

    他們都不是第一次出來,很有主見,不喜歡被安排,說實話要不是因為每人都有別的心思,比如為了喜歡的男生、女生,為了績點,或者為了應(yīng)付父母,才不會報名。

    老師十分頭疼,看在他們幾個周都還算聽話,跟主任商量了一下,大部隊分幾個小組,讓來過、愿意再體驗一次的同學(xué)帶幾個沒來過的,自由選擇路線,晚上九點前酒店點名。

    也是為了讓他們跟好朋友有結(jié)伴出行的機會。

    安排一出,果然都高興,幾人一組迅速站隊。

    李暮近腳都沒挪一下,黑色沖鋒衣、黑色高幫登山鞋,像座高峰,穩(wěn)穩(wěn)立在丁珂旁邊。

    陳享幾次鼓起勇氣都沒能靠近丁珂,就是礙于李暮近無聲的壓力。

    薛詩與是不會放人的,挽住丁珂的胳膊,墨鏡下的眼睛瞥李暮近:“你可別想把珂珂從我身邊奪走,你們幾個男的去組,我們女孩兒在一起!”

    李暮近都不廢話,牽住丁珂登上小火車,留下薛詩與擦了擦牙,滿臉不樂意,但也沒抱怨。

    今天有雨,但這會兒天氣還好,丁珂穿了薄的長衫,一路上很熱,又怕被曬,主要體質(zhì)不好,過敏,會起紅色的小疹子。

    大概是太熱,她不自覺擼起點袖子,手腕剛露出一點,就被李暮近拉過去了……

    她也不去看他,想把手抽回去,他抓得更緊。

    她放棄了。

    沒一會兒,她覺得手腕涼絲絲,扭頭看到他給她貼了一個冰貼,抬頭望過去,他也沒看她,就像與他無關(guān)。

    她以為冰貼都貼上了,那他應(yīng)該就會放手了,然后他的手從她手腕降落到她手指,牽住了。

    她又看他,覺得人不會那么無恥吧?他居然跟沒事人一樣。

    可能是她一直看著他還能有多不要臉,他不能一直裝死,扭頭瞥她,十分敷衍解釋一句:“你手心出汗了。”

    丁珂不愛翻白眼,也忍不住了,“胡說八道。”

    李暮近可混蛋,把她拉到身邊,兩人零距離,他問她:“出沒有。”

    “出了。”

    李暮近離她很近,幾乎要親上,又問:“要不要牽手。”

    “要。”

    “這是你說的,別一會兒又不愿意。”

    丁珂一整個快樂的假期就這么被他給破壞了,他這話簡直不是人能說出來的,表達(dá)不滿:“我有拒絕機會?”

    此刻已經(jīng)注視前方的李暮近聞言又偏過頭來,開明道:“現(xiàn)在給你機會拒絕,要,還是不要。”

    “不要!”

    丁珂狠呆呆地說完,抽回手去。

    李暮近也不管她,就這么認(rèn)了。

    進(jìn)入隧道時沒有提示,丁珂也因為跟李暮近拌了兩句,一直低頭,火車變軌,道岔轉(zhuǎn)換,一下天黑,她第一時間抓住李暮近胳膊。

    火車駛?cè)胨淼罃?shù)秒,她已經(jīng)意識到發(fā)生什么,收回手,但抓過他的事實抹不掉,她只好扭向窗外開始裝傻。

    “不是不要?”

    丁珂把耳朵捂住,不聽他說話。

    坐得遠(yuǎn)的束睿和兆婧聽不到他們說什么,但能看到丁珂捂住耳朵,兆婧嘖嘴,哼聲:“那女孩快煩死他了,他會不會追女孩子啊?”

    束睿笑,給她剝糖,說:“你管自己就行了。”

    抵達(dá)后,兆婧要買巧克力,束睿陪她,就跟李暮近和丁珂分開了。

    山頂太美,是神仙居所,旅客長槍大炮記錄雪山藍(lán)天,換一個濾鏡就是一部不同意境的電影。

    夏令營主題說深度學(xué)習(xí),其實就是旅行,旅行中記得,然后忘記。

    瑞士是這幾站她最想來的地方,登上馬特洪峰算是她一個小執(zhí)念,她的筆記本、手賬本記錄了瑞士的一切。

    她終于來了。

    馬特洪峰夏季不冷,山上穿短袖都行,但天氣預(yù)報說陰天,這會兒也還晴著,紫外線強烈,丁珂眼睛都睜不開,李暮近就把自己的棒球帽扣在她頭上,再把她衣服拉鏈一直拉到頂端。

    丁珂手里拿著相機,被他服務(wù),也沒說什么,他樂意,那就隨他,反正她也不吃虧。

    李暮近看她拿到相機也不用,什么也沒問她,拿回來,動作很慢地開機使用,照著不遠(yuǎn)處山峰拍了一張照,拍完又把相機丟給她,自己往前走了幾步,完美比例讓他光背景都很吸睛。

    丁珂已經(jīng)被迫“傍”李暮近接近半年,除了琴房那次,他對她都是無不應(yīng)允。

    她從沒要求,卻有需要幫助時,她當(dāng)然不會開口,卻不妨礙李暮近察覺到她的困境,及時給予幫助。

    束睿和兆婧回來,買了很多東西,本來幾個旅行包就快提不動了,一路走一路消滅都沒減負(fù),他們又給負(fù)重徒步加了磅。

    兩個男生倒算紳士,主動承擔(dān)了背包的重任,兩個女生手里除了相機就是好吃的,但她們也不交流。

    上次商場遇到,兆婧是因為丁珂跟李暮近的關(guān)系才幫她說話,她們本身沒有交情,丁珂又不愛交友,兆婧自然不會不停地貼上去。

    兆婧也不想被別人討厭。

    丁珂是覺得太熱情給別人困擾。

    總之就是各有顧慮,導(dǎo)致明明一起參加了夏令營,仍然對對方的印象很單薄。

    丁珂拍完美景,給李暮近相機,李暮近走到擋風(fēng)之處,給她摘帽,擦擦她發(fā)際線的汗,又給她戴上,兩鬢發(fā)也別到耳朵。

    丁珂在他動作完成后,問了句:“你既然知道我媽想讓我傍上你,為什么還靠近,還讓我傍。”還照顧我。

    李暮近只鼓搗相機,看似并未因她的問題動搖:“你覺得為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本身對你的吸引力一定沒有那么大。”從組裝火箭的課上第一次遇到,到后來一切一切,一定有原因。

    李暮近沒說話,把相機還給她:“海拔四千,能待著就別動。”

    “四千……又能怎么樣?”

    “有人支氣管容易發(fā)炎,海拔兩千就有反應(yīng)。”李暮近低頭拉住她防風(fēng)衣的繩子,想給她系上。他還不是很熟練,對這些細(xì)節(jié)的事,一個起步動作就嘗試了幾次。

    丁珂一愣,恍然大悟,稍微彎腰,看著他問:“這不是我在很小時候體檢報告上寫的?有錢手能伸這么長?小時候的體檢報告也能拿到?”

    李暮近給她系好,眼神向上,挪到她的臉上,毫不心虛:“你要是有什么傳染病,那我不是帶了個病原體在身邊?看看體檢報告怎么了?”

    “微生物和寄生蟲才叫病原體。”

    “那你就是病原攜帶者。”

    “……”

    李暮近有不因自己出現(xiàn)錯誤而羞愧難當(dāng)?shù)钠焚|(zhì),她其實是在戧他,但他過于坦然,她反而有些刻薄狡詐了。

    她看書上說,做生意很厲害的人最擅長與人交往了,就像李暮近。

    還沒到下午三點,天陰了上來,大霧四起,也就半小時時間,灰撲撲的霧氣把整座山峰罩住,相機下連人都變得狼狽了,別說背景那片混沌。

    山中天氣變換實在太大,霧厚得伸手不見五指,旋即風(fēng)也刮起來,驟然而至的風(fēng)雨吞沒一切。

    他們的行程如此,返程機票已經(jīng)買了,即便天氣不好,也得上了,沒那么多時間給他們游玩。但碰到這種天氣,也不會留下來破壞心情,幾人都不用商量,默契地準(zhǔn)備返程了。

    火車有時間表,等待時兆婧發(fā)現(xiàn)有個包忘帶了,包里有徠卡相機,還是停產(chǎn)的款,但她不會給別人添麻煩,就沒提,是束睿發(fā)現(xiàn)了,先問了:“你那個白色的包呢?”

    兆婧這才說實話,“在打卡點。”

    束睿看了眼時間,還來得及,要回去拿,被李暮近拉住,回頭看向李暮近,再看李暮近的手。

    李暮近說:“看著她倆。”

    兆婧在李暮近離開后說:“阿睿你別跟他逞強,他從小體能就好,運動項目就沒有不擅長的,你一個腦力擔(dān)當(dāng),把這種表現(xiàn)的機會給他。”

    束睿聽到“腦袋擔(dān)當(dāng)”明顯一愣,什么也沒說。

    丁珂沒心情聽他們說話,下一班火車就要來了,李暮近影子都沒,打卡點哪有那么遠(yuǎn)。

    后面有同胞進(jìn)站,談?wù)撝鴦偛怕飞蠟榱藫斓巧秸鹊粝骂B石的女孩,人沒滾得多遠(yuǎn),但也摔得不輕,膝蓋破了,胳膊脫臼了,現(xiàn)在原地等救援,就是不知道這種天氣直升機會不會上來。

    兆婧流露關(guān)心之色,說前段時間慕尼黑徒步圈那個事故,總結(jié)道:“惡劣天氣加高反人群千千萬要做更多準(zhǔn)備。”

    丁珂知道這邊醫(yī)療系統(tǒng)完全但水平有限,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就醫(yī)要被拒很多次。她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閃過李暮近走投無路的畫面。

    時間一分一秒流走,悠閑的人們臉上看不到情緒,這只是一個隨時會遇到的壞天氣,當(dāng)然沒必要緊張兮兮。

    可丁珂就是沒能等下去。

    她戴好帽子,背好裝有必需品的包,毫不猶豫跑出車站,束睿手快都沒攔住她,只得到一句:“很快回來。”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有問題要問李暮近,而且搞不懂她為什么一定要這個時候問。

    回到打卡點,不見李暮近,丁珂看似從容地四處探找,喊他名字:“李暮近!火車就要開了!”

    呼喊聲沉入霧靄。

    她找得氣喘吁吁,已經(jīng)超過十分鐘,也就是錯過了火車。

    就在她準(zhǔn)備放棄,回去看看時,有女孩兒呼救,她和幾個心情不佳一直罵咧的旅客一同看過去,都在停頓數(shù)秒后,循聲音找了過去。

    雨下起來,路變得滑,有女孩摔倒,旁邊男朋友在扶,但看起來兩人吵架了,女孩一直拒絕,坐在地上不起來,喊來了丁珂和幾人。

    女孩也沒想到真的喊來了人,十分抱歉,也不鬧脾氣了,道謝后,隨男友離開了。

    丁珂運氣就沒那么好了,這段路確實很滑,她回身時不小心摔在了剛絆住女孩的位置,一下子,腳踝劇痛難忍。

    她干脆坐下來,捂著腳,仰頭讓雨落在臉上,好像清醒多了,因為她意識到出來找他這件事有多荒謬。

    為什么要讓自己陷入險境?她從不這樣。

    “長腿就會瞎跑!”

    突然,身后傳來熟悉罵聲,她沒有回頭,仍然表情郁悶地捂著腳。

    李暮近走到跟前,胳膊上是兆婧那只白色的背包,他沉著臉,把丁珂的背包拿下來,找出雨傘,還有傷痛酊,給她脫鞋、襪子,噴藥,拿出一雙新襪子給她穿上,一句話也不說,把傘柄給她,再不容拒絕地把她背起。

    偶像劇大概就是這樣拍的,但李暮近和丁珂都沒有浪漫細(xì)胞,李暮近還罵她:“除了添亂能干什么?車站等著是會少塊rou還是難受?”

    丁珂被他背著也要戧他,喘不上來氣也不認(rèn)慫:“我想起你入學(xué)的體檢報告了,你支氣管也容易發(fā)炎,你也有強烈的高反。我怕你死了,我會被警察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