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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血 第22節

    阿嘉的性子,這樣問一定開始醞釀眼淚,預備大哭,她說沒事,自然沒有。

    三人同寢,阿嘉外宿,基本不住,所以她們寢室幾乎只能看見丁珂和章苗苗身影。自然阿嘉床鋪堆滿章苗苗的衣服。章苗苗急了一宿,完全忘記收拾,進門想起來了,趕緊先收拾自己床,讓阿嘉躺下。

    阿嘉也不客氣,翻身拉開章苗苗的被子蓋住了。

    章苗苗嘆氣,扭頭看丁珂,超小聲問:“發生啥了?”

    丁珂坐下來,喝口水:“詹大美院一個有名的學姐,以后少接觸。”

    章苗苗一聽懂了,甚至不用丁珂點破名姓:“她啊,老鴇子,拉皮條出的名。”說完也坐下:“但老有人上她當。”

    “嗯。”

    章苗苗沒多問她們這一趟的見聞,說起剛才網約車:“你們剛回來坐那輛車不是你約那輛吧?車牌號對不上。”

    丁珂一宿沒睡,有點困了,趴在桌上,聲音漸弱了:“是嗎……”

    章苗苗想問她這么一個耳聰目明的人,會上一輛車牌號對不上的網約車?抬頭看她呼吸平緩,已入夢鄉,最后只是拿個毯子給她蓋上。

    市中心大平層的音響傳出歌聲陣陣,叫醒一天清晨。

    李暮近洗完澡,光著上身,光著腳,走到會客區,關上音樂,回身走向沙發,后傾重重摔下。

    閉上眼,都是丁珂的眼淚,看得煩,只能睜開,又好像能聽到她詛咒辱罵他的聲音,罵得什么不記得,但記得她聲音顫抖。

    總之她好吵,吵得他怎么待怎么不好。

    他重新打開音樂。

    不知道是什么歌,剛好唱到“心里的那個人長得好像你

    從里到外無一不合我心意

    一顆心變得無法控制我自己

    ……”

    再關掉。

    孫禮給于泰送了一趟燒鵝,已經涼了,還有些不好意思。

    于泰陰陽怪氣:“你跟李暮近走那么近,還能想起老伙計的死活,真不容易。”

    “怎么不是味兒呢你這話。”孫禮不知道他兩人的恩怨。

    于泰給他挑明:“他他媽惦記丁珂了!”

    連起來了,孫禮恍然大悟:“我說呢。”

    “什么?”于泰聽出不對。

    孫禮不好多嘴:“沒。”就是一下明白了他倆之間那種別扭互動、怪異氛圍。

    于泰說:“你才跟他認識幾天,就跟他稱兄道弟還給他保守秘密?他拿錢砸你了啊?”

    “沒有。”孫禮見過李暮近手黑打人,可也見過他打完人情緒穩定地問他還去不去吃燒鵝,還把他帶去游艇。旁人說話要聽,但自己所見所感更重要不是嗎?便實話實說:“我覺得他不像傳聞那樣。”

    “喲,哪不像了?”于泰來氣,摔打筷子:“你知道你現在特像狗腿子嗎?”

    孫禮不介意他出言侮辱,人往往只會因為被揭破面具氣急敗壞,他知道自己不阿諛奉承,所以不氣不惱:“他不主動招惹誰,也不像傳聞看見漂亮女孩就想禍害,他來學校之后也有女孩喜歡,但他沒來者不拒,也沒出言不遜地羞辱,只是無視而已。你要說無視也是罪,那我就不知道說什么了。再說回上一個話題,說他對人女孩這樣那樣,但他游艇那么多漂……”

    “游艇上的都是什么貨色,他就是要禍害清純的!”于泰站起來罵。

    “太難聽了你這話。”孫禮可不認同:“你因為他對丁珂有意思,客觀不了,你巴不得那些壞話都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也說是真的。”

    “你少裝得理中客,我就問,要他相中你喜歡的女孩,你還能客觀說他是好人嗎?”

    孫禮張口結舌。

    于泰啐口唾沫,“說到底,沒打在誰身上,又怎么會疼。”

    “可是……”

    “你別可是了,不管他對誰好好的,對多少人好好的,只要他強取豪奪了一個,他就不是個好人!”于泰恨得咬牙:“你以為我腦袋怎么壞的?我都這樣了,他還是把她帶走了,你懂嗎?”

    孫禮看向他的腦袋,知道他恨:“可你是不是忽略了丁珂的感受?你說的她好像一個沒有思想、誰有本事誰就能搶走的物件。”

    于泰氣急敗壞:“閉嘴吧!”

    孫禮知道他被說中,惱羞成怒,不再爭辯。

    他是男人,他最懂男人了。

    自己強取豪奪可以,別人不行,得到了就是自己牛逼,得不到就是別人強取豪奪、女孩勢利拜金。

    他衷心勸一句:“別給人家扣帽子,順其自然。”

    于泰翻臉,把他轟出去了。

    下午四點,阿嘉終于醒來。

    酒精讓她異常口渴,咕咚咕咚兩瓶水下肚。

    章苗苗把剛買的涼皮和醬香餅給她,凳子也搬過來,“來吧小姐,小章丫鬟給你備好了晚餐。”

    阿嘉坐下,腫著一張臉,拌了拌涼皮,吃一口,說:“我珂珂呢?”

    “下課后打工去了。”章苗苗說:“肯定不如大小姐有錢有時間,什么都想嘗試,給人家機會算計你。”

    阿嘉剛想扭頭嘖嘴表不耐,丁珂回來了,她正好跟丁珂告狀:“珂珂你看她,我差點回不來,還說我。”

    “惡人先告狀,你讓我們著急上火一大宿,你還委屈,不講良心。”章苗苗白一眼。

    丁珂把包放下,沒參與她們的話題。

    阿嘉嚼著食物,“我當時也怕,后來發現沒啥事。是挺亂那地方,昨天跟我喝酒那倆男的,說組局的叫江好,人不行,臟。當時就怕他下來,還好喝多被抬去了客艙。”

    丁珂扭頭,“誰組局?”

    “江好啊,我也不認識,只聽過。”阿嘉說:“說起組局的事,游艇上沒人知道李暮近也在,至少一二層人不知道。”

    丁珂想起學姐提幾次江好,問是不是跟他勾搭,又說游艇他最大,想來真不是李暮近組局。她還指著他說他把人騙到這里,估摸冤枉了他。

    也沒關系。

    一件不是他又不是說件件都不是他。

    那早上呢?

    她其實知道網約車不是她叫的那輛,車牌號不一樣,仍然上車是因為瞥見司機是游艇管家。即便他戴了帽子、口罩。

    是孫禮的提醒讓她謹慎了,最近網約車出事多,她又拖著一個腦子不清楚的,這一路一個多小時,確實不安。

    所以看到管家,知道是李暮近囑咐,裝作不知道,就這么上了車。

    秒針又在轉動。

    嗒嗒的聲,吵得她耳朵疼、神思亂。

    李崇知道了游艇yin亂派對的事,勃然大怒,火速叫老彭把李暮近從詹城帶了回去。老彭開入與世隔絕的山林,駛過彎道,進入雀翎別墅區。

    宋雅至名下眾多房產之一。

    只是在她名下,正主是李崇。

    太久沒來,門朝哪開李暮近都忘了。

    老彭把李暮近送到就走了,沒進門,李暮近就知道房子有人,果然一進門就看到女人,沒穿衣服,只戴著圍裙在西廚做飯。

    他很平靜,甚至說很松弛,坐進會客區。女人看見他,瞪眼問他是誰,他也沒理,拿起李崇放在桌上的《陰陽風水學》,翻了幾頁。李崇一手好字做的批注,重要地方還給配圖。

    他隨手扔回去,女人已經嬌滴滴把李崇從樓上請下來。

    李崇穿著博柏利經典格子短袖加一條褲衩,胸脯大汗淋漓,腦門一片油光,很像蒸完桑拿。

    李崇看李暮近來火,一把甩開挽住他的女人,抄起一個青花瓷瓶子照著李暮近砸去。

    李暮近以前都不躲,疼痛對他來說算是拯救,他總是需要用極端的皮rou之苦來感受生命的脈搏,但今天他躲了。

    但也換來李崇更兇狠殘暴。

    李崇隨手抄起的東西從小件到大件,直到拎起那把十來斤的黃金小板凳,拿凳面朝李暮近背部搒過去,他不堪重擊,撲通一聲跪在沙發,半幅身子趴在座位,李崇仍然狠辣無情,掀過他的肩膀,結結實實的巴掌扇在他臉上……女人嚇得眼瞪圓、手捂嘴,渾身顫抖起來。

    施暴持續了半小時,女人已經退到墻根,圍裙下、腿內側有透明液體流下,濕了那一塊冷翡翠地磚。

    李崇累了,上氣不接下氣,扭頭時汗都迷了眼,他煩躁地不停眨巴,喊女人拿來毛巾。這場單方面的暴力終于停止。

    女人愣了下才起跑,腳下是尿,一滑身子前后涌動,急忙扶住墻面才沒摔倒。

    她把毛巾拿來,李崇已經不在會客廳了,去洗澡了。

    她拿著毛巾怔怔看著一動不動的李暮近,沙發和地毯上都是他的血。她以為他死了,想過去看看,又不敢,心撲通撲通,汗順著兩鬢流進脖子,口水不停地吞,仍覺口干。

    她還是沒逃過良心的譴責,預備上前,剛走兩步,李暮近倒抽一口氣,翻過身。她嚇得后退,腳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尾椎骨發出脆響。

    李暮近坐在地毯,一條腿放平,一條腿微曲,眼角和唇角一片深紫,本就帶傷來的,現在從臉到胳膊沒一處好地,還只是衣服遮不到的部位。

    女人疼得臉色發白,不停短促地呼氣。

    李暮近仰頭,枕著沙發,衣服被李崇薅開扣子,脖子到胸中線很清晰,隨著他均勻的呼吸浮動。

    歇夠了,他看向女人,眼皮懶懶掀落,唇角微挑,笑得不像人:“這也能尿。第一次見?”

    沒等女人答,他又點頭:“是沒見過。”

    “你,你是誰……”女人問道,她其實有答案,但她不敢相信會有父親那么對兒子。

    李暮近又閉眼:“猜得對。”

    女人猛提一口氣,忽而一動不動。

    李崇洗完澡出來,嫌惡地瞥一眼李暮近,還是煩,卻不準備教訓了。洗澡也是體力活,早上已經透支了一身體力,藥都多吃了幾顆,不能再耗費了。

    看見女人尿在墻根,他反而很興奮,讓她收拾,還讓她晚上再尿給他看。

    女人不敢吱聲,也沒打擾,收拾完上了樓。

    李崇坐在沙發,掀開雪茄盒蓋,拿一支,點著,吞云吐霧。他煙癮極大,平時抽煙也一天兩到三盒。

    他們無論換到什么房子住,二手煙都得帶上,像香薰一樣給房子從里到外覆蓋,誰也別想有個好肺。

    李崇抽得享受,享受完了,才又關注李暮近:“你個混賬東西,說要去詹城上學,其實就是換個地方玩女人,花老子的錢玩女人,是不是該有點感恩的心,別他媽給我惹事!這么張揚你要害死我!”

    李暮近閉著眼,笑得變態:“要不是江好告訴你,你知道嗎李警官?”

    李崇這個人,最不愛聽“警官”二字,一句“李警官”,對他來說好像一副道德枷鎖,他擔這一句,就要花時間精力給他們當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