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有點不解道：“為什么？”

    林歲對鐘氏夫妻的恨意應(yīng)該不比她少, 她有些?不明白她還?要去見這兩個?仇人的理由。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還?有什么見面的必要嗎？”

    “就是因為塵埃落定了, 所?以才可以去落井下石呀。”

    林歲一笑，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意在心頭?漫開, “反正他們?也不可能傷害到我們?了，不妨再去看看, 他們?現(xiàn)在到底怎么想。”

    她也好久不見鐘強和方如琴了，記憶里?和他們?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的態(tài)度還?相當(dāng)?趾高氣昂, 不把她當(dāng)?人看。

    如今變成階下囚了, 林歲真的想問問他們?, 你們?現(xiàn)在后悔了嗎？

    看不起窮人的代價，你們?如今嘗到了嗎？

    收著吧。

    這是你們?應(yīng)得的。

    在審批通過后，林歲首先去看守所?見了方如琴。

    在方如琴被?帶出來?的時候, 林歲都嚇了一跳，差點認不出來?了。

    她的神態(tài)憔悴了很多, 這些?天來?沒空經(jīng)過精心保養(yǎng)的臉?biāo)ダ系脜柡? 人也沒了精氣神。

    在看到林歲的那一刻，她隔著玻璃目不轉(zhuǎn)睛地瞪圓了眼睛, 表情扭曲而復(fù)雜。

    “是你，就是你害得我們?家?破人亡！！”

    方如琴嘶吼著想要沖破屏障，直接撲到林歲面前，“我問你，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你是不是沒有心啊？告自己的親生?父母，你怎么做得出這種事啊？你這個?白眼狼！我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生?你！生?出來?的時候我就該掐死你！”

    “掐死我也沒用。”

    林歲安然坐在自己座位上，甚至微微露出一笑，“那個?時候我和小意已經(jīng)被?抱錯了，你掐不死我。那等到十八年后，我依舊還?是會回來?，把你們?送進監(jiān)獄的。”

    方如琴被?她的挑釁激怒得更瘋狂了，連身后的警官都快按不住她：“你這個?畜生?！白眼狼！連親生?父母都不認的人，你就該去死！下地獄！！你會遭報應(yīng)的！！”

    一個?作惡多端的罪犯居然詛咒她下地獄？

    林歲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還?希望這個?世界上真有地獄呢。

    如果?真有，那第一批下去的人肯定是鐘氏夫妻，而不是她。

    “報應(yīng)？什么是報應(yīng)？”

    林歲好整以暇地聽著方如琴翻來?覆去的謾罵，表情卻十分平靜，“我告訴你什么是報應(yīng)。”

    “你們?十六年前為一己私利導(dǎo)致無?數(shù)職工失業(yè)走投無?路，十年前偷工減料害死了十幾條人命，讓許多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家?破人亡，現(xiàn)在你坐在這個?地方，這才是真正的現(xiàn)世報。”

    “你們?剝削平民，從他們?身上敲骨吸髓來?蓋出你們?商業(yè)帝國的那天，你們?就該想到，你們?會有這一天的報應(yīng)！”

    她頓了頓，平穩(wěn)了下情緒，又笑道，“不，這不能叫報應(yīng)，這是你們?罪有應(yīng)得。”

    方如琴恨得牙癢癢，但除了謾罵之外也無?力反駁。

    林歲又問她：“后悔嗎？”

    然而只看方如琴的表情，林歲就感覺她應(yīng)當(dāng)?并沒有后悔。

    或者?說，她會后悔自己沒有早一點料理林歲，后悔把林歲接回鐘家?，甚至?xí)蠡跒槭裁串?dāng)?初要嫁給鐘強——唯獨不會對自己害了人這件事感到后悔。

    “不后悔就好。”

    林歲說，“畢竟你們?做了這么多的壞事，也該負起責(zé)任來?。就算不是我，但我想遲早也會有其他人把這樁報應(yīng)算到你們?頭?上——”

    她故意拉長了音調(diào)，像是思考了一下，繼而朝著她燦爛一笑，“或者?說，算到你兒子?頭?上。”

    林歲站起身來?，示意結(jié)束這一次的探望。

    “小堯？”

    方如琴才像是反應(yīng)過來?似的，終于慌了，立刻拍著玻璃，“你們?要對小堯做什么？！他是你的親弟弟！！他身上流著和你一樣的血，你不能這樣！你幫幫他！你幫幫他！！”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認錯還?不行嗎！你別傷害小堯！！”

    直到最后一刻，自己都進局子?了，她還?掛念著她的兒子?，甚至愿意為了他放下身段來?求她。

    林歲在心中頗為諷刺地想，這就是方如琴唯一一點作為人的感情嗎？那還?真是可惜了，因為這不僅無?法喚醒林歲的同情，還?讓她更清楚地知道，方如琴唯一愛的，就只有這個?兒子?而已。

    不過她也并不打算對鐘堯做什么。

    只是她覺得這樣恐嚇方如琴一下，讓她之后十余年都活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為兒子?擔(dān)心的噩夢中，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林歲接下來?又去見了鐘強。

    比起方如琴，他雖然也明顯蒼老了許多，但情緒還?算平穩(wěn)。

    “還?知道來?看我？”

    鐘強冷笑一聲說，“怎么，是來?看看我過得怎么樣的嗎？幕后主使人？”

    即便在監(jiān)獄里?，他也能通過律師知道一些?外界的動態(tài)。

    所?以他也知道了，這一切，表面上是民眾將輿論推至了高點，上面才避無?可避展開調(diào)查。

    而實際上，是林歲一手策劃出來?的。

    作為當(dāng)?初受害者?的家?屬，她從頭?到尾隱瞞自己的身份，收集了所?有的證據(jù)，就為了等到這一刻揭發(fā)他們?。

    一個?小姑娘，居然能心機深重到這個?地步，簡直和年輕的他有的一拼。

    鐘強盯著林歲，想，他早該想到的。

    這就是個?危險人物。

    他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林歲給接回了家?里?。于他們?而言，這簡直就是引狼入室。

    林歲悠閑地搖了下頭?：“這話就不好聽了，你之所?以坐在這里?，又不是因為得罪了我一個?人，而是因為得罪了千千萬萬個?普通人。”

    資本家?從誕生?的那一刻，就開始剝削人。

    尤其像鐘家?這樣的資本家?，更是踩著普通人的血骨上起家?的。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平民們?雖然沒有資本家?的錢和勢，卻有團結(jié)一致的心。

    眾人拾柴火焰高，每個?人在網(wǎng)絡(luò)為她們?發(fā)聲的人，都是她們?的助燃劑。

    鐘強聽了這話，卻大笑起來?：“普通人？真好，你居然還?能信任她們?，他們?居然也有人相信你，太好笑了。”

    林歲擰著眉，一時覺得他這話說得很奇怪。

    果?然，鐘強咧開嘴，反問道：“鐘意的視頻，應(yīng)該已經(jīng)全網(wǎng)傳開了吧？那些?普通人怎么說？難道沒四處要資源嗎？”

    他又四處張望道，“她怎么沒來?，是覺得太丟臉，連爸爸都不好意思見了嗎？”

    那視頻果?然是鐘強發(fā)出去的！

    林歲握住拳，看著眼前的人渣。

    他的確很擅長拿捏人性，為了報復(fù)她們?，知道這么做是最快的毀掉鐘意的名聲的方式。

    他氣定神閑地看著林歲，反正他已經(jīng)被?判無?期了，也不差這一條罪責(zé)，無?所?謂。

    林歲看著他扭曲地笑，也跟著笑了。

    他最大的錯誤，就是用自己狹隘的三觀，去揣測這個?世界。

    “你果?然不上網(wǎng)。”

    林歲語氣輕蔑道，“現(xiàn)在根本沒有人在乎你放出來?的那些?視頻。”

    “你以為那些?能傷害的了我們?嗎？你以為這就會毀掉鐘意的一生?嗎？別太想當(dāng)?然了。”

    “網(wǎng)上視頻早被?刪完了，大部分人都在聲援她。小意為什么要介意？她有的是大好前途，和你這種要把牢底坐穿的人不一樣。”

    “至于為什么不來?，當(dāng)?然是因為你沒必要了。”

    她語氣不急不慢，卻句句往人的肺管子?上戳，“對了，還?沒告訴你，由于你們?在成年前虐待、侵害了鐘意的利益，所?以根據(jù)規(guī)定，收養(yǎng)關(guān)系會解除。以后，你們?就不是鐘意的父母了。”

    “我會帶著她去改名。從今往后，她再也不是鐘家?的女兒了。當(dāng)?然，我也不是。”

    她站起身，微微一笑，“我們?都會有很好的未來?，而你們?就慢慢在這里?，度過你的往后余生?吧。”

    她知道鐘強抱著的是破罐破摔，同歸于盡的想法。

    但她們?兩個?無?辜的人，憑什么和你們?同歸于盡？

    過去的事情早就過去了，根本傷害不了她們?。

    重要的是未來?。

    我們?和你們?可不一樣。

    你的人生?是真的被?毀了，而我們?即將開始我們?嶄新的、精彩紛呈的征途。

    林歲走出看守所?，今天外面的天氣格外晴朗。

    鐘意正坐在臺階門口?等她，見她出來?后才站起身：“好了？”

    “嗯。”

    林歲說，“你真的不去看看他們?嗎？”

    看到這兩人落魄發(fā)瘋的樣子?，不得不說，還?挺爽的。

    鐘意搖一搖頭?：“沒有必要。”

    他們?在她的生?命中已經(jīng)過去了。既然過去了，那就沒有必要再在意了。

    “與其去見他們?，又讓我想起來?那些?糟心事情，還?不如擔(dān)心一下馬上要出的高考成績——你估分了嗎？”

    “……”

    林歲笑了下，“還?沒，你估分了嗎？”

    “嗯，然后對比了一下去年首都大學(xué)考古專業(yè)的分數(shù)，總感覺……挺危險的。”

    鐘意有點沒把握。

    “放輕松嘛。考上了就去。考不上的話，留在這里?陪我也不錯。”

    林歲說，“這樣不管結(jié)果?是哪條路，都是好結(jié)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