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歡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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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也是?個被慣壞的女孩子,只是?鋒利太過。 驕橫自?負,飛揚跋扈,其實還算聰明,也能稱一句膽識過人,可就是?太過了,簡直無法無天,連謀逆也敢。 他們才是?同一類人。 看?她像是?看?自?己。 元衍欣賞她,卻不?會愛她。 愛她會很麻煩。 她對?她倒是?有真心的愛。 可是?他不?需要,也不?會為此感動。 所以也從來沒動過心。 她卻想玉石俱焚。 何?必呢? 她的愛是?純粹的,做下那些事卻不?單是?為了她的愛。 她姓楊。 明明是?很清楚的事,怎么好像他欺侮了她? 元衍心中?感慨,長立喟然。 李雍已?在山石后佇立許久。 他為報仇而來,卻也沒想到能在此地見到他的仇人。 他是?來憑吊的。 他心里清楚,來了便回?不?去,此地是?他喪身之處。 幽冥是?他的歸處,他沒有恐懼,只有平靜。 他活著就是?為了今日,不?是?如此,四個月前他就該與阿姊同去。 黃泉路上作伴,奈河前約定來世再相見。 可是?他們沒能一道去,不?知道阿姊此時在何?地,可還在路上盤桓?若轉生去了,他又到哪里去尋? 到底還是?想再見一面。 咸安只有此地與她有關。 那晚天陰雨濕,她站在梨樹下,他小心翼翼地哀求她,可是?她不?肯走。 看?著不?遠處略略失神的那人,李雍緩緩闔上雙眼。 劍鋒未至之時,元衍已?然聽到破風聲響,他既有警覺,若是?尋常時候,決計傷不?到,可如今他身上帶傷,身手便不?似先前利落,因而還是?被傷了手臂,鮮血順著手指落下,他立時后撤,冷白劍刃追趕而來。 俄而劍鋒又至。 劍影如虹,元衍竭力閃避著,一心只在保命上,旁的尚來不?及管。 李雍已?漸漸心慌。 他自?小就是?乖孩子,學什么都很認真,學劍是?下過苦功夫的,只是?天邊更有天。他不?是?元衍的對?手,這是?早知道的,所以方才元衍失神的片刻是?天賜良機,失之不?再來,他卻只是?傷及他手臂,但他是?偷襲的人,暫且把控局面,于?是?又想趁著元衍未及全然反應過來時將人亂劍砍死?,可仍是?不?能遂愿。 其實這時他已?經清楚,今日怕不?能如愿,且沒有來日了。 果然,左右支絀間,元衍一個橫踢,劍鋒脫手,斜插入老?樹枯根。 李雍飛身撲去,仍想奪之于?手,身還未至,冷意倏然而過,隨即又熱起來。 劍刃擦過他的脖頸,血在流,但并沒有很多。 “是?你。” 此刻兩?人幾乎相貼,元衍已?將人認了出來。 李雍聲音平靜,“是?我,今日我來向?你尋仇,如今不?成?,雖死?無悔,你殺了我吧。” 元衍十足感慨,“你倒是?癡情。” 李雍再不?出聲,只閉了眼等死?。 元衍就問他:“這么不?想活?” 李雍閉著眼不?予理會,仿佛隔絕了外物。 元衍將他仔細看?了,笑?道:“我的心也不?是?只芝麻大小,未必真要你的命,你好歹講兩?句求饒的話。” 李雍目眥欲裂,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羞辱,怒道:“我恨不?得與你累世為仇讎,便是?化作厲鬼,也定要你血債血償,要我向?你討饒,簡直妄想!” 李雍是?真的恨他,話講的剛勁有力,擲地有金石之聲,簡直是?在罵。 元衍聽了卻一點兒也不?生氣,仍是?笑?著:“你倒是?好氣節,看?來傳言非虛,太尉教養你實在盡心,比之楊琢那平庸無能之輩,你才更像他的兒子。”又道,“方才見到是?你還真驚訝,我還以為你早死?了,還頗為扼腕,楊琢連你都敢動,可見是?沒腦子到了一定地步,更可笑?的是?你竟然還沒死?。”說到這里元衍忍不?住嘆氣,“他實在也太廢物了些。” “不?許你詆毀我兄長!” “詆毀?你說詆毀?楊琢,氣量狹小之人,如今誰還不?知道?他自?己無能,不?得太尉青眼,于?是?嫉恨得太尉看?重而且才能遠高于?他的你,你李家滿門幾乎盡為楊氏而死?,他卻為了一己私欲要置你于?死?地,誰聽了不?寒心呢?可嘆太尉尸骨未寒,親兄弟自?相魚rou,他日史筆落筆,不?知要如何?寫??你還不?知道吧?楊琢前夜里死?了,韓齊割了他的人頭,裝盒子里送給了謝維。” 李雍驀地睜大了眼,神色幾番變幻,最?后都變作無邊的茫然,像個迷途的不?知該怎么辦的孩子。 元衍繼續說給他聽,“韓齊不?但弒主,還大開城門,你知道那晚有多少人還在睡夢里就被砍掉了頭嗎?楊氏幾十年基業,一夕輒毀。那些隨著太尉久經沙場的將軍們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竟是?這般的死?法,韓齊倒是?風光無限,如今正隨謝維追剿余孽,哪有比他更好用的刀呢?” 李雍已?然痛到麻木了。 他知道楊琢不?喜歡甚至厭惡他,但他對?楊琢卻有幾分真情,只是?因為楊琢是?他最?崇敬的姑父的兒子,他甘愿同他的父輩那般為楊琢而死?,所以哪怕楊琢要殺他,他也并不?怨恨,離開奉州時也希望楊琢日后能過的好,卻不?想世事無常,楊琢竟先他而去,他為表兄痛心,更是?為姑父,還有那些叔伯,每個都認得他,看?著他長大…… 韓齊!韓齊!!! 心海里泛起滔天恨意。 看?著李雍變得猙獰的臉,元衍心里是?滿意的。 “聽說你書讀的很好,該通曉大義才是?,你報仇不?該來找我,我哪里算是?你的仇人呢?咱們哪里來的深仇大恨?寶珠的死?,我也覺著遺憾,可是?那天你也在,你應該清楚,開始我并不?想將你們怎么樣,好聲好氣勸你們走,是?她不?肯,要殺了我,我錯在何?處?難道拒絕了她的愛就該死?嗎?沒有任她殺就是?我的錯嗎?講講道理,是?她要殺我在先,我反擊并不?損道義。” 李雍其實認同這段話,如果楊寶珠不?來殺人,那她確實也不?會被殺。這樣看?來,果真如他所說,錯不?在她,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是?你該死?!你利用她!你利用她的愛!把她當墊腳石,是?你慫恿她做下那些事!明明是?你狼子野心,卻把她推到前頭!你如了意,罵名卻盡由她背負,你干干凈凈,日后還有好前程!她呢!她已?經那樣求你了,你答應她又怎么樣?不?過是?給她一個立足之地,她甚至愿意給你做妾,連自?己的姓名都不?要,只是?為了能和你在一起,她那么好,難道還委屈了你嗎?你應了她,她就不?會死?……” 吼完這些話,李雍已?經淚流滿面,整個人都在抖,肌膚不?時撞上劍鋒,血細細碎碎地流。 元衍怕他撞個大的,默默將劍拿遠了一點。 “你還真是?高尚……我不?接受她的愛,你難道不?該高興嗎?” 元衍看?著他,眼神古怪,心中?微妙。 “只要她歡欣,任她在誰的懷里,她的快樂可以使我心滿意足地度過余生。” 元衍不?由得皺眉。 真是?荒謬,如果愛一個人,怎么能夠容忍她不?屬于?自?己?就是?要占有,要掠奪,要她的全部?,要誰也不?能染指。 兩?個人忽然一齊失魂落魄起來。 此地偏遠,守衛也不?常來,但到底是?元府的地方,好聲好氣說話倒不?會如何?,高聲呼喝卻不?一樣。 守衛們匆匆來到,見狀紛紛拔劍,圍了這方寸之地。 劍既在元衍手中?,局面尚在控制之下。 守衛們暗松了口氣,為首的又向?元衍請示。 元衍又想起他的正事來,遂將兒女情長暫時拋下,佯作唏噓,對?李雍道:“想來你恨透了我,只要我理智尚存,就該斬草除根,可是?怎么忍心?我是?惜才之人,何?況還有寶珠,好在你如今也不?止我一個仇人,今日就放你走,不?奢望你感恩戴德,只求你以后別提著劍闖我們家門了。” 李雍冷笑?道:“感恩戴德?不?要以為我不?知你打什么主意,你放我只是?想讓我回?到奉州給謝維不?痛快,我寧死?也不?如你的意。” 不?過一瞬,元衍便懂了他的話,立即揮手將劍甩了出去。 只是?下腹遽然一痛。 真不?愧是?一家人。 元衍一腳將人踹開。 幾個守衛抬劍便要刺。 “我要活的!” 元衍站不?穩,扶住了樹,看?著人堆里的李雍恨聲喝令。 既想活捉,守衛們難免畏手畏腳。 李雍決定活下去。 他認同元衍的話,這世上他不?止一個仇人要恨。 他的恨太多太充沛,足夠支撐他活下去。 因知守衛們不?敢傷他,李雍便刻意往刀上撞,守衛們唯恐避之不?及,仿佛自?己才是?手無寸鐵的那個。 所以李雍輕易就撕開了一個口子,地上翻滾幾圈,逾墻而去。 第75章 衛雪嵐其實還算鎮定。 “除夕夜這?般架勢, 想來是為了搜尋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與你我何干?阿澈莫要?慌張。” 湛君聽懂了衛雪嵐的意思,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轉眼間一隊士卒已至眼前。 吳縝在咸安頗有令名, 不少人識得他,這?一隊人領頭的便是其中一個?。 “果然?是吳杏林。”開口帶笑?。 吳縝亦記得他, 同他敘禮,問?起?他母親舊疾, 那人簡短答了。幾句寒暄后,吳縝便問?起?他此行的原由。 這?人既與吳縝相熟,知他秉性,也并不隱瞞, “上頭的命令, 說?是緝拿要?犯,但凡生面孔的可疑男子, 一律捉拿。” 吳縝聽了一驚, “可知所犯何事?” “我恍惚聽得一句, 似乎是使君府上混入了刺客, 傷人后逃了, 使君震怒, 要?逐門逐戶地搜,否則也不至除夕夜鬧出這?樣的動靜。”又道:“說?到底是貴人們的事, 與咱們平頭百姓沒多大干系, 吳杏林不必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