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歡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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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順著湛君的臉流下。 “多好看的臉吶,”老婦贊嘆,“也就只有這樣的臉,才配的上我的兒子,這是咱們的緣分,我才知曉了我兒子的意思就碰到了你,這難道不是上天指示的姻緣?你身上穿的,是我預備給我兒子娶婦的?!闭f到這里,老嫗握住湛君的手,低聲哭泣起來,“我就這么一個孩兒,他么聽話懂事,又那么爭氣,人人都說他要做大官的,我后半生的福氣都在他身上,可他怎么能先我去了呢!我不要什么福氣,我就要我兒子啊!”她哭,湛君也哭,一時間這房子里盡是哭聲。 不知過了多會兒,老嫗終于停止了哭泣,在湛君耳邊冷冰冰地說:“我兒子回不來了,可他得有個妻子,你下去陪他吧,你們一同轉世,來世還做夫妻,他當了大官,能讓你做風光無限的夫人?!?/br> 察覺到老嫗走了,湛君才敢睜開眼睛,她無神地望著眼前的磚墻,驚魂難定,又一次哭了出來。 誰要和鬼做夫妻?況且聽那瘋婦的意思,是要她死,她只是想看天地,怎么會惹上這樣的禍事? “救我,先生救我,先生,嗚嗚,先生……” 湛君悔不當初,對比今時,只是被拘在船上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6章 半夜三更,平野深林,云霧晦冥。 湛君仍舊被捆著,她趴地上,看那老嫗奮力掘一座新墳,身軀顫抖著,已哭不出眼淚。 老婦自始至終沒有抬過頭。 湛君聽到“嘭”的一聲,知道老婦已挖到了棺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老婦穿穿鑿鑿,正欲起釘。開棺之后,她就會將湛君扔到棺材里同她那死了的兒子合葬。 思及此,不必入棺,湛君已不能呼吸。死亡離她如此之近,她死在這里,除了天地神鬼,這老婦同她,無人知她身死,無人知她葬于此地。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嗎? 湛君抖得不成樣子,說話沒有調子:“婚姻大事,非同兒戲,我略懂些相術……若我與令郎命理不合,你強為此事,百害而無一利……” 老嫗的動作停了下來。 湛君窺得生機,雙眼猛地一亮,怕來不及似的,言語懇切,語速極快:“我所言非虛,不看庚貼,未測吉兇,怎可共結連理?莫說在黃泉之下不得安寧,怕是于來生都有礙,你放我去吧!你欲為令郎締結良緣,世上未長而殤的女子何其多也,她們未婚嫁,不得入祖墳,天地間無所依,若做你家婦,也有了歸宿,如此兩全之事,日后必有福報!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你害我性命,徒損陰騭,又是何必!”湛君本就長久滴水未進,這么長的話說下來,咳的停不下來,可她充滿希冀的目光仍舊沒有移開老婦半分。 湛君以為自己說動了她。 可老嫗走到她跟前,在她身前蹲下,視她的懇求于無物,仍是那副土偶神情,掐住她雙臂往那掘開了的墳處拖去。 湛君終于撐不住,風度教養全都不顧,高聲尖叫,掙扎不止。 就在湛君的臉蹭到濕潤的泥土時,除了她獸一般的呼叫,混亂的一切戛然而止,有溫熱的東西淋漓在她脖頸上。 湛君臉埋在泥里,快要不能呼吸,可她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她漸漸窒息,覺得痛苦,太難受了,她甚至開始想,或許死了會好些——她真的要死了。 生死之際,有人將她翻了過來。 霧靄沉沉,湛君看不見天空。 元衍俯視著她,神情同那老嫗并無什么兩樣,沒什么表情,卻讓人脊背發涼。 他將湛君的狼狽樣子盡收眼底,卻不發一言,只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湛君睜大驚恐的眼,高聲哀求:“回來,求求你,快回來,別離開我……” 元衍腳步不停。 湛君手腳不能行動,口中不住哀求:“你回來,回來……” 元衍沒有回去,他只是停下了腳步。 湛君看他不動,掙扎著站起來,踉蹌走了一段路,才到元衍身前,腳一崴又摔倒。她力氣用盡,再站不起來,只能抬頭看他,神色可憐如一只被遺棄的幼犬,仿佛眼中人是她唯一的依附。 此時此刻,元衍心中閃過無數邪惡卑劣的念頭。他注視她被捆縛的身體,血紅的嫁衣,凌亂的頭發,和著淚和泥土的絕色容顏,渾身上下都寫明了要別人可憐。他在她面前蹲下,緩緩勾起嘴角,朝她露出一個看起來并無任何意味的笑。 “你不是喜歡跑嗎?接著跑啊?!?/br> 湛君劇烈搖頭,臉上盡是懼意,“我不跑了,我再也不亂跑了,你別丟下我,帶我走,求求你,帶我離開這里?!?/br> 可元衍卻說,“哦?你求我?可我已經被你搞得厭倦至極,你是塊燒紅的鐵,我攥不住,你既喜歡跑,我成全你便是,救你這一回,已經是我仁至義盡了?!?/br> “不,我不跑了,我都聽你的,你叫我如何我就如何!我再也不跑了!”她哭起來,“我真的怕,你別不管我……” 元衍冷笑道:“什么都聽我的?你在船上也是這么說的,然后呢?” 湛君竭力抬起頭,下巴高高昂起,脖頸袒露無遺,她想看他的臉,也叫他看見她,“我已知錯了,你不要這樣,沒有你,我不知要如何,求你……” 一個女人示弱至此,男人很便很難不心生憐愛,況她這般美麗,現下又這樣脆弱,她已講了,沒有他,她不知道要怎么辦。 元衍只是嚇她,他怎么會不管她呢?只是她太不聽話,不受些教訓是學不會乖的。 “怎么這樣講,我看你能耐大的很,有勇有謀,有了這回,下回能更聰明些,便不用旁人救你了?!闭f完,他掏出匕首,將湛君身上繩索割斷,笑說:“好了,你自由了,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br> 湛君絕不讓他走,她的雙手獲得了解放,望著他轉身便叫她驚悸難支,她伸手抱住他抬起的腿,在他回頭時同她對望,她不說話,但想說的話全在一雙眼里,她不停地朝他搖頭,閉上眼淚水又落下來。 元衍哼一聲,譏道:“不知好歹的東西,好吃好穿供著你,對你還不夠好?變著法找死?!苯又鴧s換了臉色,一副笑顏,復蹲下、身,抬起手為她整理亂發,又輕柔撥去她臉上的泥塊,語氣憐愛,卻講這樣的話:“下次再不聽話,就把你丟掉,留你一個人,管別人是要你嫁死人還是怎么樣。” 湛君只愣愣看著他,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 湛君寸步不離地跟著元衍。 她必須保證元衍時刻在她視線中才不會恐慌,哪怕只有片刻見不到他,都會讓她覺得自己即將踏入萬劫不復之地。哪怕夜里,也得有元衍在身旁才安心,可就算元衍被她哀求著共處一室,她也很難入睡。她似乎患上了疑心病,害怕哪里會突然冒出人來要置她死地。她睡不著。 元衍卻不一樣。只是他入睡雖沒有困難,但睡著了會被哭聲吵醒,如此往復,也睡不著了。 好容易捱到天明,元衍一臉萎靡,帶著湛君去買馬。 經前一番生死劫難,湛君除了元衍不敢再信任何人,甚至有些怕人。西市販夫走卒往來如堵,湛君只拉著元衍衣袖,不敢稍作抬頭。若是察覺到有目光望她,她便會緊張,手上將元衍袖子抓得更緊。 元衍打定主意要給她教訓,況且她目前這模樣,實在叫人滿意,看了便覺得暢意,是以他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講。 湛君小聲問元衍,“我們什么時候回青娘的船上去?”要是回到船上,就不用見那么多的陌生人了。 “青娘?”元衍故意擺了張冷臉給她瞧,“人家難道沒有正經事做?你跑了兩天,難不成船還船等你?若你老老實實待在船上,又怎會生出這些枝節?”一番話說的湛君不敢再開口,可她又覺得委屈。 湛君從小到大沒遇過什么危險,也沒受過這般的冷遇,她頭一回后悔沒聽先生的話。 可后悔也無濟于事,她現在被元衍拿捏在手心里,一舉一動都要看他臉色,而且就算元衍給她臉色看,她也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她已經害怕了,害怕自己一個人,害怕危險,害怕死亡。 她知道如今一切是自己自作自受,可沒辦法不難過。 元衍什么都瞧得出來,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講。 臨城已算得上座繁華城池,有東西二市,西市比東市規模大些,南北行貨多于此地交易,馬行便在西市。 元衍本要北上,搭乘青娘的樓船便十分便利,無奈湛君從樓船上出走,元衍不能棄她不顧,卻又不能耽誤青娘的行程,于是只好同青娘告別,現今要自行買馬。 臨城的繁華已是遠近之最,但在元衍眼里亦不過窮鄉僻壤,他倒沒想在此地見到什么寶馬名駒,不過尋一稍看得過眼的,如此而已。 只是不想,今日因緣際會,倒有意外之喜。 元衍遠遠就偏見了那匹神駿,體格健碩,高大遠勝其同類,遠觀如雪,只見前軀則知絕非凡品。 元衍見了這馬,腳下都快了許多,扯著他衣袖行路的湛君幾乎要跟不上。 顯然這馬的主人亦知他這坐騎的名貴,配以寶鞍,飾以金玉,動之則有聲。 這馬近看,通神雪白無雜色,眼神機警,如天馬入凡塵。 元衍不禁擊節贊嘆,“好馬,好馬?!碧ь^四望,高聲喊,“此馬主人何在?” 他本少年公子,生就一副富貴模樣,龍章鳳姿豐神如玉,此番高喝,更是引人注意。西市本就熙攘,不一會兒便聚集了大片人,既是看馬,亦是觀人。 這般多的人聚來,湛君是傷弓之鳥,更瑟縮了些,便又朝元衍靠近,兩人乍看親密無間。 圍出這般大陣勢,馬主人很快便出現在眾人面前,他是個虬須大漢,看不大出年歲,但直覺正當壯年,身軀高大,頗有氣勢。 此情景這馬主人想來是歷經過不少,只瞧一眼便知發生了何事,樂呵呵的同元衍講:“好馬?對不對?”辭色頗為得意。 元衍手已觸上馬鬃,聞言道:“自然是好馬,我看中了,那么請問,我要如何得到?” 馬主人脾氣甚好,元衍這般冒犯之語,仍不見其怒色,“此馬得公子夸贊,我榮幸之至,只是此馬是我心愛之物,我并無相讓之意?!?/br> 第7章 湛君聽得了馬主人的話,忍不住抬起頭朝他看了一眼,而這一眼又恰好落在馬主人眼中,叫他呆立當場。 元衍手中握著韁繩,他可不會因馬主人那一番話退卻。 他覺得自己之所以會被拒絕,只是因為對方還不知道他能夠開出什么價碼。 他自信滿滿 ,轉過頭,正欲再開口,便捕捉到那馬主人一瞬間的神情變化。他只看一眼手邊的湛君便知發生了何事,隨即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 果然,這馬主人當即改口,“公子,我看中了你的美人,愿以此馬相換?!?/br> 湛君猛地抬起頭來,雙眸睜大,一副難以置信之色,手上用力到將元衍的手臂都抓得疼了。 元衍皺著眉,右手松開韁繩要去掰湛君的手,可還未及觸到便被湛君狠狠抓住,湛君朝他死命搖頭,一副懇求之色,簡直可憐至極。 元衍無奈到要嘆氣了。 他沒再掰湛君的手,而是看向那馬主人,“這美人你得不到。” 湛君閉上了眼睛,已然要脫力了。 馬主人收了和藹神色,冷峻道:“那公子也得不到這馬?!?/br> 元衍笑起來,“于君子而言,這馬好似也不是什么不可交易之物?!?/br> 馬主人神色冷淡,“它是可易之物,但只交換我想要的東西,若我要的東西得不到,那誰也不能拿走我的東西?!?/br> “是嗎?可是寶馬與美人我一個都不想放手,你說怎么辦?” 馬主人一時色變,眼神示意左右,防備之意頓顯。 元衍哈哈大笑,遠遠拋過去一個什么東西,不偏不倚正砸在馬主人的肩膀上,馬主人分神去抓時,元衍已提著湛君的腰將她按到了馬背上,高聲對那馬主人道:“我欠你一樣東西,記住我的名字,日后你可找我討要。”說罷,雙腿一夾馬腹,白馬引頸嘶鳴,圍觀眾人恐為馬踐踏,紛紛避讓,道路辟開之后,那馬便如離弦之箭,絕塵而去。 市集一片大亂,手下乘馬要追,馬主人手握白玉墜,摩挲著上頭刻字,揮手制止。 元衍才停了馬,湛君便從馬背上滑了下來,連滾帶爬到一樹后,吐了個天翻地覆。 元衍心情甚佳,好整以暇靠在白馬身上,靜靜看著湛君的狼狽樣子。 待湛君吐了個差不多后,他走上前,將水囊遞給她。 湛君也不管面前此人就是造成她如今慘狀的罪魁禍首,接過水囊就是一陣狂灌,漱了無數次口,才稍覺活過來些。 元衍還在一旁打趣,“看看你這沒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