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 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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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羽說:“有地方。” 拐去琉璃街,整條街的店鋪都關張了, 只剩一家?光線昏黃的小賣部跟一個紅彤彤的彩票站。 燕羽蹲在卷簾門旁, 拿鑰匙開地上的鎖。 黎里回頭看了眼街對面灰蒙蒙的糧油店雜貨鋪,說:“這店是那蘭姐的, 還是你?mama的?” 嘩啦一聲, 燕羽把卷簾門提拉起來,推過?頭頂:“我mama跟她合的伙。” “生意好?嗎?” “一般般。”燕羽推開里頭的玻璃門, 開了燈。 黎里走進去, 燕羽把琵琶琴盒取下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將外?頭的卷簾門拉到地上。 他回頭時, 黎里正對著鏡子照自己的頭發?,語氣煩躁:“我去。早知道這么臟,剛就該宰了他們。” “洗干凈就好?了。”燕羽說著,脫下棉服。里頭是件黑色毛衣,襯得他的氣質有些冷清。 黎里見?他這動作,眉梢微抬:“你?……給我洗?” 燕羽一頓,與她直視,說:“……啊。” 安靜。 兩人對視了大概三秒。 黎里說:“你?穿黑色還挺好?看的。” 燕羽:“……” 他眼睛轉去看那麂皮琴盒。 黎里說:“白色也挺好?看。” 燕羽抿唇,說:“你?還洗不洗頭發??” “我自己洗。”黎里脫掉羽絨服,走去洗頭床前,拿起水池里的噴頭,發?現池子太矮。她要么淋一身水,要么把腰給弓斷。于是果斷放下,坐到洗頭床上,腳也撂上去,說:“謝謝。” 人正要躺下,他一根指頭戳了戳她的脊背,很有力,阻止了她的下躺。 燕羽拿了塊毛巾站在她身后,要隔在后衣領上。 “你?還蠻專業。”黎里雙手把頭發?從后邊攏起,露出整片潔白的后頸。燕羽看一眼便迅速垂下眼眸,隔毛巾時卻窺見?她衣領深處一小片光滑的后背,脊柱中央一道淺淺的凹窩,延伸進看不見?的地方。 他很快隔好?毛巾,后退一步,說:“好?了。” 黎里躺下,有點?兒冷,自己還沒意識到,燕羽已將她的羽絨服拿來蓋在她身上。黎里于是看了他一眼,但他沒看她,又去架子上拿了條毯子給她加蓋上,這才坐去池子那頭,打開噴頭,試水溫。 墻上的熱水器發?出輕微一聲轟隆,賣力運作起來。 淅淅瀝瀝的水聲充盈在黎里耳旁,水溫上來了,溫熱的水蒸氣彌漫上她臉頰。緊接著,熱水沖到她頭發?上,很溫暖。 他一手拿噴頭,一手輕輕翻捋她的發?。女?孩的頭發?又長又密,像纏繞指尖的絲線。他起初只是認真沖洗發?絲,直到某刻,他手指伸入發?間,撫到她頭皮上,黎里不可自抑地輕顫了一下。他也跟著一頓。 燈光柔昧,兩人都無聲。 冬夜寂靜,卷簾門內,流水嘩嘩;卷簾外?,有路過?的腳步、馳經的車輪。 沖了一會兒,燕羽停了水,給她頭發?打上洗發?液,輕輕揉搓。他手指力度適中,她有點?兒心癢,又很舒服愜意。只是他總撈不住她的發?,總得去池子里撿。 于他,給人洗頭大概不如彈琵琶那么得心應手。 黎里忽問:“你?給別?人洗過?頭嗎?” 燕羽說:“沒有。” 黎里說:“看你?的手也不像。” 燕羽說:“嗯。我mama的手,就是給人洗頭很多年的手。” 黎里問:“什么樣?” 燕羽說:“很干,很裂,涂再多護手霜都沒用。嚴重的時候,像一整個夏天都沒有下雨的旱田。” 黎里說:“那我知道了。我mama的手也差不多。” 燕羽有一會兒沒說話,把掉落的一縷發?撿起來,又歪著頭,很認真地摳摳她鬢角了,才說:“你?mama的手或許更嚴重。” 黎里說:“嗯,天天泡在水里。可她手藝很好?,我很煩待在家?,卻很喜歡吃她做的各種糯米。你?mama會讓你?來店里幫忙嗎?” 燕羽說:“不會。她只想我好?好?練琵琶。” 黎里說:“我mama也不會。她只盼我脾氣好?點?,不跟家?里吵架。” 說話間,洗得差不多了。燕羽重新開了噴頭,調好?水溫,沖洗泡沫。 溫熱的水流重新覆上來,黎里說:“剛有個問題忘了問,你?當年沒考過?帝音附?” 燕羽沖著她頭發?,沒說話。 黎里躺著,看不見?他表情,以為他不想回答時,他說:“考過?。” “沒考上?” “專業第一。” 黎里往頭頂抬了下眼,但只能看見?燕羽的一截黑發?,聽他聲音仍是淡淡的,說:“奚音附給的獎學?金是帝音附的三倍。我爸爸就選了奚音附,我mama也說,離家?近好?。帝洲在北方,太遠了,不能經常去看我。” 黎里沉默,莫名有絲傷感,又問:“你?轉來江藝,該不是因為學?校給了你?家?一大筆錢?” 他在流水下解著她的頭發?:“不是因為這個。但,給了錢。” “我要是你?,轉去別?地也不會轉回來。奚市那么好?,江州,呵,破爛地方;爛地方就這樣,見?不得人好?。你?爛,就踩塌你?;你?好?,又拖拽你?。” 燕羽說:“你?以為的好?地方,有看不見?的爛處。” 她的頭發?絲絲滑滑,纏在他手中,他瞥一眼她的額頭和鼻梁,低眸也低聲,“我覺得這里挺好?的。” “挺好??”黎里哼笑一聲,“挺好?你?怎么不初一就來江藝上學??那我們估計認識快六年了。” 燕羽微晃了下神,在想那會是什么樣子。如果當初沒去奚市,和她已經認識六年了。可能沒現在這么頂級,但應該也挺厲害,那會是什么樣的日子? 很快,他把她頭發?沖干凈了,只剩額頭和鬢角的點?點?泡沫。他稍稍傾身,怕水沖進她耳朵跟眼睛里,很小心地就著水,輕撫她的發?際與鬢角,隨而又緩緩從她的耳朵后根處摸過?。 黎里霎時心顫,只覺他手指輕柔得厲害,混著潺潺溫水,撥彈進了她心尖。她感知到他俯著身子,離她很近,他的呼吸也靠了過?來,輕落在她鬢角。她不動聲色地抬眸看一眼,卻只看見?他烏黑的碎發?跟一角光潔的額頭。 洗完了。 他停了水,拿毛巾把她頭發?擰一下,裹好?。黎里坐起身時,燕羽已將卷起的衣袖拉下來,走去一把理發?椅邊,從架上拿了吹風機,接上插頭。 黎里坐進椅子里。燕羽打開吹風機,機器轟轟作響,灼熱的風涌到她頭上。她看見?鏡子里,燕羽瘦瘦高高的,黑色毛衣襯得他的臉和手格外?白凈,在夜里竟透出一絲寂寥。 此刻,他很認真對待著她的頭發?,一手晃動吹風機,一手細心撥弄,人時不時來回移動,脊背的姿態倒不像平時那么板直。 一陣陣熱風涌進黎里的脖子,吹得面頰逐漸發?紅發?燙。她模糊地想,他似乎做什么事都這么認真。 還看著,燕羽忽無意看向鏡中的她,正巧撞上她眼神。彼此的目光在夜里都幽幽靜靜的。他低下眸去,手上卻亂了,熱風倏然吹到黎里耳朵里,癢得她猛縮脖子。 “不好?意思。”他低聲說。 “你?會吹造型嗎?” “不會。” “我猜也不會。” 吹完頭發?,黎里拿梳子對鏡梳頭;燕羽在一旁卷起吹風機線,又把那幾條毛巾歸置好?。 卷簾門外?有年輕人們唱著歌經過?,還有人叫喊著新年快樂。 兩人聽了,同?時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十二點?了。 黎里正翹著二郎腿,歪著頭梳理發?尾,眼風掃向鏡子里的黑衣少年,說了句:“燕羽,新年快樂。” 燕羽剛把毛巾丟進筐子,扭頭看向鏡中,回:“新年快樂。” 鏡中女?孩盯著他看。 燕羽于是說:“黎里,新年快樂。” 她這才移開目光,輕盈地將長發?甩了甩。剛洗完,頭發?異常蓬松,襯得她的臉巴掌大小,纖秀而美好?。她滿意了,起身,梳子放在臺子上,朝燕羽走過?來。 她站到他面前,目光先是落在他肩上,那黑色毛衣看上去質地很柔軟;隨后才揚起下巴,看向他的眼睛:“以后,不準給別?的女?生洗頭。” 燕羽“嗯”了一聲,并不意外?她的話,也沒有任何猶豫。 就好?像不管她說什么出格的話做什么離奇的事,他都能坦然接受;不管她提什么無理的要求,他都能無條件滿足。 許是這個答案來得太輕松,黎里加了句:“記住了。不然對你?不客氣。” 說完要走, 燕羽問:“怎么不客氣?” 黎里輕“嘶”一聲,忽就上前一步,幾乎要貼到他身上。燕羽極輕地往后避了一點?,但沒躲。她仰著頭,離他很近;近到燕羽能嗅到她頭發?上的香氣,近到他能從她黑葡萄般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近到他能看清她面頰上細小的絨毛;肌膚清晰而細膩,嘴唇粉紅而濕潤。 燕羽只跟她對峙不到三秒,就移開眼神,人也移開,去拿自己的衣服,說:“回去吧。” 黎里也穿上羽絨服,心想這屋里真是燥熱。 燕羽提起卷簾門,等黎里走出去后,關了燈和玻璃門,又將卷簾門拉下來,一腳踩到底。 外?頭涌起了冷風,吹散了黎里臉頰上的余熱,身上的暖意也一下子沒了。 理發?店剛好?在兩個路燈中段,門口光線昏暗。 黎里低頭看著蹲在地上鎖門的燕羽,他一身的黑,沉靜而寂涼,像是要融進無邊的夜色。 她看著看著,突然問了句:“你?怎么會帶著壁紙刀?” 燕羽剛把鑰匙插進鎖孔,頓了一下,他低著頭,看不見?臉,說:“在音樂廳更衣室撿的。可能最近裝修,工人落下來的。” “哦。”黎里說,說完就上前啪一巴掌扇在燕羽后腦勺上,不太重,但也不輕,扇得燕羽往前猛低了下頭。 “你?再搞這種蠢事……”黎里壓著氣,說。 燕羽保持著低垂著頭的姿勢,慢慢鎖上了門,拔了鑰匙,人站起身。 他看著她,目色有些寡淡。 黎里看出了隱匿的一絲挑釁,再一揚手,燕羽偏了下頭,但人沒躲。黎里的手也沒揮出去。 她轉身下臺階:“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