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歡/嫁給紈绔世子爺 第49節
白川舟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趴在她的頸窩,聲線低啞:“行啊,命都給你。” 楚引歌推開了他,意亂心慌地跳下了馬車。 白川舟饒有興味地掀開車窗,看她的背影很是決絕,行至一半,似是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耳朵,想到了什么,忽地轉過腦袋。 四目在空中相撞。 她的面上有被識破的局促,娥眉微蹙,將手又垂落了下去,瞪了他一眼,就氣呼呼地往府內走去。 微風一拂,她的青絲被吹起,那耳尖還泛著濃郁的胭脂紅,倏爾,鉆進大門里消失不見了。 他輕笑了聲,小夫人真有意思啊。 立冬垂立在一側,小眼覷了覷,見到了自家世子爺不值錢的嘴角,他照顧爺這十幾年來,笑得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還包括了對他的冷笑。 但世子爺遇到夫人后,但凡是有關夫人的一絲細微的事,唇角似乎就沒闔上過。 就像今早他送世子夫人上值時,聽到夫人隨意問了一句“世子爺最近在忙什么。” 世子爺說過,夫人在途中說的任何話都得回來一一轉述,他便將在這句話講給世子爺聽,哪知爺一聽就開始捯飭自己,刮胡剪指甲,沐浴更衣,還推了國公府舒公子的午膳,他有些不明白問爺這是要作甚,世子爺沒說。 到了日暮之時,立冬才知爺拾掇這么久,只是要和他一起來接夫人下值。 從宮門到楚府不過是一炷香的車程,世子爺為了這一炷香,竟忙活了一整天。 真是稀奇。 世子夫人已進入楚府了許久,但世子爺依然沒有要動車的意向,這楚府大門都要被看穿了。 立冬在旁忍不住問道:“爺,我們現在回侯府還是薔薇居?” 白川舟未作答,將衣袖往上卷了卷,他的皮膚極白,那紅繩便顯得格外醒目,小舟就在腕間輕擺。 立冬有些咋舌:“爺,這是世子夫人送的?” 白川舟見他總算注意到了,更將青袖往上一扯,將紅繩徹底明晃晃地露了出來,嘴角是抑制不住的歡喜。 可言語依舊寥寥:“嗯,此事可稟告你的雇主。” 立冬怔愣,他的雇主?反應了會才明白,世子爺說得是靖海侯夫人。 “.......” 原來在楚府門口等半天,就是為了讓他看到這手繩,然后借他之口,在侯夫人面前炫耀自己確實很有福氣。 立冬心中恨恨,怎么他家的主子有了媳婦這么招人牙癢癢呢。 又聽世子爺散漫說道: “去東巷書肆。” 得,這是得去舒爺面前顯耀了。 書肆二樓,白川舟剛走過回廊,就聽到一陣聒噪的鳥語,謝昌長謝昌短。 他勾了勾唇,推門而近,這些鸚哥倒是聰慧,見過幾面就記住了,一見到他就扯著嗓子喊“香媳婦,香媳婦......” 白川舟倒也不惱,唇角含笑撩袍坐下。 “果然是要娶媳婦的人啊,這滿面春風的,”舒云帆給他斟著茶,“連脾氣都好了許多。” 白川舟呷了一口,那串紅繩就在他抬手間,那么不經意地露出了一角。 “呦,稀奇,你什么時候愛戴這么矯作之物了?” 舒云帆見那上的小舟還有船舵,惟妙惟肖,想伸手去碰,還未觸到卻被他一掌狠狠打回。 白川舟慢斯條理道:“這可是開過光的,你的污手豈能隨意亂碰?” 他打得極不留情,舒云帆嘶了許久,才明白過來:“白川舟,你今天過來,就想對我故意顯擺你有個媳婦是不是?” “是啊。” 白川舟回答地毫不避諱,將手腕轉了轉,那小舟也在輕輕搖曳,悠悠道,“也并非故意顯擺......” “主要是媳婦愛看我帶著。” 舒云帆切齒痛心,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過他,他非得揍他兩拳,輕嘖道:“白牧之,你真不要臉。” 但他倏爾又笑了,他這才覺察白川舟有了些許人味,這人味已經消失七年了。 他和白川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兩人從小就皮,嬉鬧打趣,爬樹抓雀,翻墻鉆洞,大人看了都頭疼。 直到十歲那年,白川舟說她jiejie拜托他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救個人,他也想跟著一起去,哪個少年沒有俠客夢? 可白川舟卻說他不能去,兩個人失蹤會被大人發現,他已經告知了侯府這些日子住在國公府,要舒云帆替他瞞著。 白川舟說,俠客又并非得負劍走馬,只要有滿腔義膽就是俠士。 舒云帆就因為這一句應下了。 他買了個小廝天天穿著白川舟的衣裳在地里玩泥巴或者掛在樹上摘葉子玩,也沒人懷疑,侯府倒是放心,唯有侯夫人來喚過幾次,送了幾回衫袍,見是請不動也就不了了之。 那時唯有他自己知道,一諾千金重,自己每天守著的是怎么一個洶涌澎湃的秘密。 直到四個月后,白川舟一襲寒霜回來了。 他就發現他們不一樣了。 雖然白川舟還是那樣嬉笑逗趣,但他會在夜間捧書至天明,也從不在寧國府用膳,到了時辰就會回去,他以為是回侯府用膳,直到他有次在一小池邊上抓蛐蛐,他看到白川舟從池后頭的破屋里出來,手里拿著碗。 舒云帆那時才知原來白川舟去的那個很遠的地方是潮州,他救的人叫謝昌。 他也明白了為何目不識丁的紈绔,從遠方回來后會讀書到破曉,因為白川舟想幫謝師平反,想幫那枉死的謝夫人和七十八名弟子平反。 他問白川舟,為何非得深夜看書,不能在人前執卷。 白川舟苦笑說,連你之前都覺得我看書奇怪,那些人看到不就更奇怪?我怕侯爺調查我,連累到謝師。 舒云帆心疼他天天眼底烏青,攢下銀兩,買下了這個東巷書肆,就是為了讓白川舟想何時看就何時看。 東巷書肆開張的那天是白川舟的生辰,舒云帆很是興奮去破屋請他,卻在門口看到了一灘鮮紅的血灑落了滿地,那個被白川舟從很遠的地方救回來的人死了。 他那個守了多年的洶涌澎湃的秘密在這一刻消亡,所有的潮水盡退,底下露出的是累累白骨。 從這一天開始,眼舒云帆見白川舟在人前更加放誕無忌,侯府被添上一片罵名,每有言官彈劾侯府,白川舟就要遭到侯爺的一頓毒打。 但白川舟從不喊一聲疼,他從不將傷口展于人前,直到上月被杖責三十時,侯爺下了殺意,將他打得差點一命呼嗚。 舒云帆將他拉回寢屋,才瞧見他身上的傷口,皮開rou綻。 可他卻還要固執地自己上藥,絕不讓任何人碰他的身體。 之后白川舟依然未收斂半分,恣心縱欲。 可他在人后卻是愈發寡言。 直到那天,舒云帆看到了白川舟邀著那個姑娘用膳,眼尾的笑意盎然,那個少年是那么鮮活地回來了。 ..... 他見那小舟晃了晃,宅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暢意地大笑重復:“白牧之,你真不要臉。” 白川舟眼眉輕提,又漫不經意地挽起了另一只袖子,那上面的指甲印很是“無意”地撞進了舒云帆的眼里。 淺淺的,小小的,卻是極深,一看就是女人留下的,這香艷的令人遐思。 “白川舟!你還是不是個人!竟然給孤寡多年的兄弟看這個!” 舒云帆氣極,猛灌了幾口茶才平息,“不過你也太兇殘了,真把人小姑娘......” 白川舟打斷了他,淡淡說道:“是她差點要了我的命。” 見到舒云帆面色暗沉晦暝,他輕笑了聲,心中很是酣適。 這才放下衣袖,從懷中拿出請帖,“首份,云帆兄收好。” 舒云帆這才臉色有所好轉,也是鄭重地雙手接過那酒紅折葉箋,輕笑道:“想不到我得牧之兄如此重視,竟放在首位。” 白川舟起了身,懶散地嗯了聲就走了。 他往走廊上緩步挪步,摩挲著腕上的小舟,心里暗數“三、二、一"。 一字剛落,果然就聽從雅間內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白川舟,你真是不要臉!竟然要首位拿到請涵之人需得備上八千八百八十八兩白銀,討什么狗屁彩頭,有你這么恬不知恥的無賴么!” “有這銀子,我去娶媳婦豈不美哉!拿給你花,我是有何瘋癥!” “怒極!這酒宴不去也罷!” “......” 白川舟走至外間的馬車,還能聽到舒云帆開窗對他的破口怒罵,他牽了牽嘴角。 立冬抬眸往二樓看了幾眼舒爺,嘀咕道:“舒爺平日里挺有風度的啊,這是怎么了?” 世子爺笑了,神態有些漫不經心又有些欠,“找不到媳婦,受刺激了。” “......” —— 剩下的婚宴請帖,是在四殿下的成童禮發出去的。 楚引歌若是按照品階是無法參加四殿下的生辰宴的,可在成童禮的前一天,她就收到了一封世子夫人親啟的邀函和一套月白青蔥色云天水漾留仙裙。 她可以世子夫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參加成童禮。 這就是白川舟當初在兩幅圖中選宋譽的原因,他得讓畫院的人知道,她和他才不是什么不正當的關系。 她是世子夫人,是他的夫人。 這一夜楚引歌沒怎么睡好,畢竟是第一次以世子夫人的名諱參加這么隆重的場合。 或者說,從小到大,她沒參加過這么正式的宴會,就偶爾阿妍會有幾場詩會私宴,拉著她一起參加外,她很少會出門應酬。 待第二日去晨省時,楚引歌那眼瞼底下的一片青灰令趙姨娘都心里一驚。 姨娘嗔怪道:“棠棠,你這般出門像什么樣子?這可是國宴,你不為自己掙顏面,也要為世子爺博個面子啊。” 她招了招手:“來,姨娘給你上個妝。” 楚引歌本想說不必,上妝太過繁瑣,拍些粉遮遮就行了,但看到姨娘的身子在姜大夫的調理下日漸好轉,現下難得對她的這張臉有興趣,就隨她擺弄去罷。 哪知這一折騰擺弄,竟過去了一個時辰。 楚引歌仰著腦袋,有些心急:“姨娘,世子爺還在門口等著呢。” 如春在旁說道:“二姑娘莫急,剛剛世子爺遣人來問過,得知二姑娘正在狀扮,他說那就慢慢來罷,姑娘家的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