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我想應該不是，”方寒清皺起眉，“這里很奇怪，它給我一種不屬于人間的感覺，好像是和外界分離開來的。”硬要說的話，有點像木門所處的空間，但沒有到那種程度，正介于兩者之間。

    月的聲音放輕了：“那就是，關著這里的人？”

    這里的人都有什么特殊的？居然還需要神明去關起來，實在是駭人聽聞，總不會這些全都是污染源吧？

    方寒清抿唇：“有可能，可為什么關著他們？除了那個叫柳燕的老太太有點古怪，我沒從其他人身上察覺到不對勁，的的確確都是普通人。”

    “不過我的力量才剛剛拿回來一點，大部分都還在舊城，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覺錯了，或者是力量不足沒有感覺出來。”

    月沉吟：“我們說留三天的時候，柳燕沒有拒絕，那就說明這三天內不會發生什么吧？”

    方寒清卻說道：“不一定，也有可能是這三天內一定會發生什么，但他們不擔心我們知道。”

    她攥緊了拳頭，手中放著的花瓣被碾碎，汁液從指縫里漏了出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等著。”

    ……

    “那兩個人，能感受到什么嗎？”

    在未知處的房間里，柳燕坐在首位，用著她那和外表相差甚遠的年輕聲音說話：“真沒想到，居然會有外界的人來到這里，他們恐怕不是普通的異能者和變異人種那么簡單。”

    “他們是來尋找神明的力量的，”有人開口，“那是不是就代表，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了？”

    柳燕笑起來，清明的眼神里有著落寞：“離開了又能怎么樣？”

    “離開了這里，我們就能擺脫神罰了嗎？”

    那人說道：“可是他們都說了，需要神力幫助人類，不就代表神明已經原諒人類了？就算我們的神罰不會停止，至少、至少其他人會得到解脫吧？”

    “我們已經在這里生活太久太久了……”

    他垂下眼眸，和柳燕一樣，他的外表就如行將就木的老人，可眼睛和聲音都和年輕人一般無二，這是沒有出現在方寒清面前的人。

    “時間已經成了一個數字，連死亡都離我們那么遙遠。”

    “而且村子里的異常他們遲早會注意到的，倒不如和他們說清楚，向他們求助。”

    柳燕閉了閉眼：“后天時間就到了，一切事情，都到那個時候再說吧。”

    等其他人都離開，柳燕拄著拐杖，回到了地面上的臥室里，床頭擺放著一朵大紅花，和小男孩送給方寒清的是同一個品種，她坐到床上，拿起了放在床頭柜上的相框。

    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照片泛黃，還有大片的發霉，霉斑遮擋了男人的臉，也吞噬了孩子，只留下了女人幸福的面容，仔細一看，女人的眉眼竟然和老太太的極其相似。

    柳燕懷念的看著照片，滿是皺紋的手拂過男人和孩子的位置，隨后伸手摘下一片花瓣，用手指將它輕輕碾碎，紅色的汁液流到了照片上，被紙張吸收，神奇的是，那泛黃發霉的照片就像是時光倒流了，汁水流過的地方煥然一新，變得和剛剛印出來的一樣。

    “我到底，什么時候可以下去陪你們呢？”

    柳燕低喃著：“后天……等后天到了，我就能見到你們了吧？”

    第60章

    ◎過去◎

    方寒清和月在村莊里又呆了兩天, 算是品嘗到了以前沒有嘗過的食物。

    除了那長在樹枝上的大紅花，還有埋在地下的藤蔓，有種rou類的軟糯口感, 他們還會煮木頭湯, 明明沒有添加什么調料, 湯水卻甜甜的。

    “真神奇啊，”方寒清舔了舔唇瓣上的湯水，“他們就這樣吃植物吃了兩百年嗎？居然沒有營養不良。”

    月拿著朵花在啃，開口道：“本來就不是正常人嘛。”

    “也是呢。”

    他們這天在村子里逛了個遍，都沒有在村子里找到種植作物的地方, 那他們這些吃的是哪里來的？按照柳燕所說，離開村子的人都沒有再回來，總不能是去外面找的, 至于村子周邊，他們在進村之前就走過了。

    “明天我們就到時間離開了，你猜柳燕什么時候會來找我們？”方寒清放下碗, 看著不遠處嬉戲的小孩子，眼神幽深。

    月：“估計不會來了吧。”

    夜晚降臨，溫度越發的寒冷, 每家每戶都緊閉著房門, 而方寒清和月則是在水球的保護下離開了屋子，來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真冷啊。”方寒清裹緊了衣服。

    他們當然不是因為叛逆所以才特地和其他人不一樣, 從屋子里出來的，而是就在剛才, 方寒清感覺到熟悉的力量正在這片土地上慢慢浮現。

    “有什么東西……正在降臨。”

    方寒清抬頭, 異色的眼瞳倒映出昏暗的天空, 并且越來越暗, 越來越深沉，仿佛整片天空都在往下壓，將要倒塌一般。

    水球不知道什么時候縮成了一團，緊貼著月的腳邊瑟瑟發抖，頭頂的小樹苗顫抖得厲害，還掉了一片樹葉。

    天空上突然亮起了光，一道道銀色的紋路被繪在了這塊巨大的“畫布”之上，在黑夜中相當亮眼，甚至照亮了這處村莊。

    方寒清靜靜地看著，突然覺得那些紋路很眼熟，而月同樣也注意到了。

    “這不是和……那個一樣嗎？”曾經放置在七神所實驗室里，如今成為了方寒清武器的“神明的血rou”。

    月忍不住往前一步，像是共鳴了一般，他銀色的豎瞳緩緩放大，印出了同樣的紋路。

    而眼前的天空徹底變化成了他們熟悉的樣子——銀色的、正緩緩起伏蠕動著的、有著銀色紋路的血rou，來自那位隕落的神明，來自方寒清曾經的身份。

    “這可真是……”

    太震撼了。

    巨大的銀色物體覆蓋了天空，代替它成為了世界的頂端，在它出現完整之后，一條條如同脈絡一樣的線從村莊里向上延伸，鏈接在了血rou上面。

    此刻這一片土地，就像是神明的rou|體，一條條“血管”，支撐著祂跳動的心臟。

    方寒清從未見過，這般恢弘的場景。

    “這就是神明嗎？”她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心臟砰砰直跳，仿佛在和上方的血rou相呼應著，連起伏的頻率都漸漸統一。

    越來越多的絲線出現，除了兩人所站著的地方外，都布滿了如同蜘蛛絲一般的東西，村莊恍如一處盤絲洞，將要吞噬著闖入其中的生命。

    這本該是讓人恐懼的場景，可方寒清卻沒有半點反應，她伸手抓住了身側的一撮絲線，輕輕的拽了拽。

    就像是開啟了什么開關一樣，方寒清眼前的景象一閃，她便換了一個地方。

    月不在身邊，她觀察起周圍的環境，看見這華麗夸張的裝潢宮殿，以及正前方格格不入的木門，心下了然。

    木門是七神所老大給她看到照片里的樣子，不是如今凄凄慘慘的黑暗之地，想必她來到了以前的記憶當中，這估計是那位隕落神明的回憶。

    她會見到其他神明嗎？方寒清好奇的想。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身體自己就動了起來，視線跟著一起移動，從那扇木門那里移開，轉向了身后，她一抬腳，就出現在了宮殿之外，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環繞著宮殿的森林。

    陽光下，茂密的森林生機盎然，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叫，祂一抬手，便有一只小鳥飛快的竄出來，站到了手臂上，朝祂開心的嘰嘰叫。

    “今天輪到你了啊？”祂開口。

    溫和柔軟的女聲傳進自己的耳朵里，方寒清一激靈，明明身體不由自己控制，卻總覺得耳根發麻——是很正常的聲音，偏偏讓人有一種想要安眠在祂懷里的沖動，祂包容著萬物，即是所有生命的母親。

    這就是創造了一切的創世神嗎？方寒清恍惚的想，和她想象的樣子倒是很接近。

    但如果是創世神的話，當初又是怎么被人類殺死的？

    這一個問題困擾方寒清很久了，她始終想不明白，身為神明，人類要如何才能將祂殺死。方寒清凝神，或許答案就在這回憶里。

    “嘰嘰！”小鳥小心翼翼的控制著爪子，彎腰用腦袋去蹭神明的手臂，順滑的羽毛激起一點癢意，惹得神明笑起來。

    祂伸手摸過了小鳥的小腦袋：“好了，這是今天的獎勵，去吧。”

    神明說完，手臂抬了一下，小鳥依依不舍的扇動著翅膀，一步三回頭的飛回了森林里。

    小鳥飛走之后，神明走進森林里，就有一只貍貓跑了出來，從樹上跳下，直直的落入了祂的懷抱里，用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蹭過祂的脖子，相當的親昵。

    “你怎么又來了呀？”神明這次沒有摸摸貍貓，而是彎腰將它放回了地上，貍貓遺憾地甩了甩尾巴，跑走了。

    祂繼續往森林里走，一路上遭遇了各種各樣的小動物，有的動物祂會伸手摸一下，有的動物祂會將其放走，方寒清沒總結出什么規律，倒是看得出來祂非常的受小動物們喜歡。

    走著走著，有一道與眾不同的身影跑了出來，伴隨著一陣“汪汪汪”的歡叫聲，一只黑白相間的大狗狗撲進了神明的懷里，超級努力的蹭著祂，甚至用舌頭去舔神明的臉蛋。

    “哈哈哈哈……”神明沒有拒絕，反手抱住了大狗狗的脖子蹭了蹭，“狗狗，你來了。”

    方寒清透過神明的眼睛看到大狗狗，福靈心至。

    這是以前的月？居然真是狗狗啊！

    只是還沒等他們互相親近一下，就有一個存在落到了神明的身后，說道：“主神，七神所求見。”

    “嗯？”神明回頭看了一眼來人，方寒清得以知道了對方的長相。

    這位神明沒有人形，而是一團發光的不規則物體，停滯在半空中，還能隨意變換形狀，也不知道這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

    “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創世神回答道。

    第61章

    ◎……◎

    方寒清跟著神明的動作而移動著, 祂帶著狗狗從森林里離開，返回了宮殿之中，六團一樣的光團懸浮在兩側, 跟祂打著招呼。

    “主神, 您來啦。”離得最遠的光團湊上來最快, 要不是祂沒長尾巴，方寒清都以為祂是晃著尾巴沖過來的。

    “生命。”

    神明伸手拍了拍祂，光團意外的非常柔軟，像是在摸棉花一樣：“好了，快回去吧, 不要離開位置太久了。”

    叫生命的光團開口：“只是一小會，不會有事的啦。”不過祂還是乖乖的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主神主神，上來坐, 七神所要到了。”另一個光團上下晃了晃，示意神明到中間的地方去，在木門的前方, 正好有一個空位，是創世神的位置，“真是的, 人類怎么一天天都來找我們幫忙。”

    牽著狗狗的神明應聲走過去, 一邊說道：“光明，你還是那么毛躁啊, 人類的時間觀念和我們不同，我記得他們上次找我們, 還是五年前了。”對神明而言, 五年大概就是打個盹的事情吧。

    光明：“五年也很短了！”

    方寒清聽著創世神和光團們自然的交流, 有些呆滯, 這些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光團，祂到底是怎么分辨誰是誰的？

    創世神輕笑著：“但是對于人類來說已經很長了啊，五年，可以改變很多很多事情了。”

    的確可以改變很多事了。

    創世神聽著下方人類的話，沉默了許久。

    “你的意思是，你們想要獲得更悠久的生命？”祂重復了一遍人類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