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者有清除詛咒的方法，七神所也有抑制它的途徑，請你相信，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真心的為人類著想。”

    老人看向方寒清，他的眼里是方寒清看不懂的神情，復雜又充滿懷念。

    方寒清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避開老人的視線，小聲道：“我當然相信，大家都很好。”

    隨即她頓了頓，問道：“七神所只抑制嗎？我還以為……會像自由者那樣把詛咒清除。”

    “因為啊……”老人臉上流露出悲哀，“這的確該是七神所、不，應該說是全部異能者應該贖的罪，我們每次使用異能，都是在提醒曾經七神所所做過的事情。”

    方寒清張了張嘴，緩聲道：“是指……殺死神明這件事嗎？”

    “對。”

    老人點點頭：“在舊時代，神明與人類不是處于同一片空間，祂們很少干涉人間的事務，日復一日的守著世界的門。”

    門？！方寒清抬眼。

    “門的背后，是世界之外的混沌，有著可怕的存在，它就是最初的污染，一切災難的源頭，神明將它稱為‘鸮’。”

    他們走到了一處檔案室，老人打開里面的終端機，在輸入了多層密碼解鎖之后，打開了一張照片。

    “看，這就是門。”

    照片里是一處像宮殿一般的地方，很是輝煌，里面有兩個模糊的泛著光的身影，而在祂們的身后，有著一扇和宮殿裝潢格格不入的舊木門，仿佛一拳就能被砸穿。

    “是的，”方寒清的眼里倒映出屏幕的光，“這就是我見到的門。”

    老人繼續說道：“可惜兩百年前的七神所不知道門的存在，在統領了人類無數年之后，七神所想要更進一步，他們試圖獲得神明的力量。”

    “但成為神就意味著要被囚困在門前，神明并沒有同意。”

    方寒清攥緊了拳頭：“他們動手了？”

    “他們動手了。”老人恍惚地重復著，“他們很成功，成功將對人類并無防備的一位神明殺死了，在吞噬了神血后，他們擁有了異能。”

    “守門的神缺少了一位，給了‘鸮’可乘之機，它從門里溜了出來，混進了死去的神明的血rou里，將災難灑滿了人間。”

    此后至今，人間生靈涂炭。

    方寒清開口，聲音沙啞：“那之后呢？”

    “其他的神明非常憤怒，祂們對異能者下了詛咒，凡是覺醒異能的人，都會不自覺的去做祂們曾經做的事情——守門，保護人間。”

    “體現在異能者身上，便是清除污染，保護人類。”

    “然后神明便失去了蹤跡，”老人嘆氣，“在發現門的存在后

    ，七神所猜測，為了防止進入更多的污染，祂們去到了門的后面，把門關上了。”

    “你所說的封印一事并沒有記載，我想，或許是在祂們關門之前，將流竄到人間的污染封印在了狩獵森林。”

    “二十年前神明再次降下神諭，我便在想，是不是門后的污染清除了，祂們又重新回來了。”

    “很可惜，無論我們怎么聯絡，神明都沒有回應。”

    “后面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老人點一下終端，上面的照片換成了方寒清當時在森林里看見的鸮。

    “鸮——”老人指著它說道，“他是不是人不知道，也許是污染占據了他得身體，但不管是什么情況，此刻他已經完全被從封印里出來的‘鸮’同化了。”

    “支持自由者的所謂的神明，我猜那就是鸮，它引誘著人類為它所用，利用從自由者交換到的詛咒——那代表著神明的力量，從封印里出來了。”

    方寒清被震驚到失語。

    “原來是這樣嗎……”她抿起唇，“為什么要把這些事情告訴我？我記得，莊隊長他們都不知道門的存在。”

    “門阻擋著污染，也即是污染本身，如果無法承受，那么知道了對他來說就是災難。”

    “你卻能直面門，看見門，推開門，你是不一樣的。”

    “兩百年前，我是七神所的一個普通底層職員，無權參與弒神的計劃。”

    “我沒有獲得異能，卻遭遇了污染，變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一直活到了現在。”

    老人說道：“我想，這一定是我的使命，就這樣活著，痛苦的活著，見證人類自作自受，看著人間墮入煉獄，引導著他們贖去罪惡，結束這黑暗的一生，以此祈求神明的原諒。”

    “我終于等到了這一天，神明再次降臨了。”

    “可我卻失去了祈求的勇氣。”老人的眼里閃著淚光，“應當祈求的對象早在人類的貪婪中死去，祂都不在了，我又有什么臉呢？”

    老人看著方寒清，似是在透過她看誰，又像是在看她自己。

    “所以，我想在一切結束之后向神明請求，讓我就此懷抱著罪惡安眠。”

    第51章

    ◎喜歡◎

    方寒清頭腦一片混亂的回到了一區。

    如果門代表了一種類似封印的東西, 那她把門推開算什么？神明真的已經把門后面的東西消滅了嗎，祂們從門后面出來，回到這個世界了嗎？

    她坐在床上, 反反復復地看聊天群, 里面沒有新的消息, 還停留在那句封印上，而一區的情況也還是那樣的慘烈。

    神明回來了嗎？沒有的話，祂們怎么知道封印破了，回來了的話，祂們正在解決封印的問題嗎？是不想解決, 還是不能？

    一區……不，人類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這段時間看到的景象歷歷在目，方寒清抬手捂上額頭, 緊皺著眉。

    “叩叩，寒清jiejie，我聽說你從五區回來了, 你在房間嗎？我可以進來嗎？”月在門外說道。

    方寒清放下手緩了一下：“進來吧。”

    月推開門，背著手在門邊探頭，似是觀察了一下方寒清的狀態, 才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看著少年像做賊一樣的步伐, 方寒清失笑：“找我什么事？”

    “寒清jiejie心情不好嗎？”月小心翼翼般問著，“是封印的問題很嚴重嗎？”

    “不全是吧。”

    方寒清搖搖頭, 朝他招招手，等人坐過來, 就一把撈過大尾巴抱在懷里：“我在想, 一區這種情況, 神明究竟是怎么想的。”

    月愣了愣, 說道：“我不太清楚，前段時間有進行過同調，但是神明什么都沒說，祂們的態度……太含糊了。”

    “如果神明真的放棄人類了，我們該怎么辦呢？”他低聲喃著。

    方寒清半闔眼簾，嘆口氣：“能怎么辦？那就是人類命運就只到這里了，未來世界的主宰是異種，也許很多年后有比異種更強大的存在，然后它們也被淘汰。”

    她往后仰躺在床上，自暴自棄一樣說道：“我們的力量那么弱小，異種卻不知道還有多少，滅亡只是早晚的事情。”

    “不如先不想了，洗洗睡吧……”方寒清用力摸著毛茸茸大尾巴，碰到了一個埋在里面的有點硬度的東西，她愣了一下，扭頭問少年，“狗狗，你尾巴受傷了？”

    “……不是。”月扭過頭不去看方寒清，頭頂的耳朵微顫，“我放了點東西進去，是、是之前說給你的禮物。”

    “真的？”方寒清微微瞪大眼睛，“是什么東西？”

    “寒清jiejie拿出來就知道了。”

    柔軟的長毛特別能埋，方寒清埋手進去摸索，掏出來一個半個巴掌大的毛氈小狗，黑白相間的毛發，臉上笑著，小爪子正往前伸，像是要和人握手一樣，非常可愛。

    “這是你扎的？”方寒清很是驚喜，“真可愛，和你很像。”

    “嗯。”月抿唇，輕輕點頭，“不止一個，寒清jiejie再找找。”

    方寒清頓時像挖寶一樣在毛毛里摸，摸出來一個啃骨頭的小狗，摸出來一個枕著爪子睡覺的小狗，摸出來一個抱著尾巴打滾的小狗……

    甚至還有一個肚子遭受重擊，整個狗倒飛出去一樣的哭臉小狗，很像他們剛見面的場景，猛地撲上來的月被方寒清一腳踹飛。

    她忍不住笑起來。

    “你怎么扎這樣姿勢的小狗啊？”

    月理直氣壯地說道：“和寒清jiejie的正式見面這么讓人印象深刻，當然要扎出來啦。”

    方寒清一共撈出來了十五只小狗，就沒在尾巴里摸出更多了，她將小狗們擺在床頭，看著它們，嘴里發出“嘿嘿”的聲音。

    “那有沒有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沒有扎嗎？”

    “有，”月糾著手指，“但是扎得不好看……所以沒有放進尾巴里。”

    “那你肯定有帶在身上吧？”方寒清從背后抱住少年，“拿出來讓我看看？”

    月磨磨蹭蹭地從衣服的內兜拿出來最后一只。

    這只小狗確實扎得不好看，四肢不是很協調，毛有點亂，沒有完全扎進去，身上沾著一點紅色，不知道是故意染上去充當受傷的血液，還是月在練習的時候扎到了自己的手蹭上去的，看上去格外可憐。

    “是我第一次動手扎的，還傷到手了，扎得不好看。”

    月小聲說道：“而且我想把最好的自己送給你，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太狼狽了，一點都不可愛。”

    “傻狗狗。”方寒清捏了捏少年的臉，把他手里的小狗奪了過來，和其他的放在了一起，“既然扎了，那就送我了。”

    她摸了摸小狗受傷的腦袋，眼光如水般溫柔，像是穿越了時空，來到幾個月前爆炸的研究所，給剛剛從廢墟里挖出來的可憐狗狗一下安撫。

    “不管你什么樣子，我都不會嫌棄的。”方寒清摟過月，把人摁進自己的懷里，臉頰用力蹭了蹭狗狗耳朵。

    “寒清jiejie……”少年被迫埋進了方寒清的懷抱，臉正懟著她的胸口，紅暈直接從頭頂漫到了腳跟，“那個，放、放……”

    “不放。”方寒清不僅不放，還得寸進尺，摟著人躺倒在床上，把月當抱枕似的，手腳并用把人夾住了，禁錮在自己懷里。

    少年僵硬了身體，直挺挺的跟條木頭一樣，一動也不敢動彈，連尾巴都豎直了。

    “狗狗。”

    “嗯。”月悶聲應道。

    方寒清湊近少年的耳朵，呼吸拂過耳尖，她特地放輕了聲音，就像在說悄悄話：“什么時候扎的那么多自己？用的自己的毛嗎？”

    “從寒清jiejie去自由者之后就開始扎了，有空的時候……想你的時候就扎一個。”月略帶扭捏地說道，“一開始扎廢了很多，幸好換毛季，掉了很多毛。”

    方寒清“噗嗤”一聲，說道：“沒關系，就算狗狗禿毛了，我也不會討厭你的。”

    “相反，一想到狗狗這么想我，我就特別開心。”她輕咬了一下月的耳尖，調笑道，“還特別特別喜歡。”

    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彼此重合的心跳聲，在這懷抱間的狹小空隙里回蕩著，一聲重疊了一聲，越發的響亮，震耳欲聾。

    良久，少年顫抖的聲音傳進腦海里：“我也……喜歡。”

    “——寒清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