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清的目光落到腳下，寒毛直立，所以周圍這一片都是一個巨大的生物？她現在是踩在一個生物的身體上？

    “嗯，就是它移動造成的動靜。”

    月低下頭，有些窘迫：“對不起，寒清jiejie，害你受傷了。”

    方寒清干笑：“沒事。”

    “它會把高污染的存在當成自己的同類，當時為了找東西，我一直保持著同調的狀態，它見我呆在人類堆里，就想把我帶走。”

    月低聲說著，想起自己在幻象里看到的畫面，動作停頓了一下，緩聲接著道：“我現在和它算是同調狀態，可以cao控一部分樹枝。”

    “你剛才就是這樣來找我的？”方寒清愣了愣，轉身一把抓住了月的手，“郝嵐！郝嵐她應該也落在這邊的，可以幫我找一下她嗎？”

    月輕聲說：“我已經找到了，正在把人帶過來，寒清jiejie不用擔心。”

    方寒清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下來。

    “那就好。”

    擔心的事情都有了結果，身體的疲憊便開始瘋狂上涌，身邊沒有自由者和異種，更不用保持接頭傳消息時候的警惕，只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在，那種安心的感覺頓時充滿了她的內心。

    她閉了閉眼，身體有些搖晃。

    “寒清jiejie累了嗎？”月小心翼翼的避開傷口，扶住方寒清，“要不睡一會吧，我幫你處理得差不多了。”

    “你的朋友也受了傷，等你醒來就沒事了。”

    背后的衣服已經被完全剪開，扎進傷口里的木刺和別的東西都清理干凈了，月拿了點湖水清洗了一下，就拿起藥和繃帶纏起來。

    治療箱是他在莊成義那里拿的，正好派上了用場。

    方寒清回過頭，朦朧的視線看向身側的少年。

    說實話，他們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都沒有一個星期，其中幾天還是她剛去一區那會的那時候，其他都是她跟七神所交換消息情報的時候，和月在隱秘的據點里接頭，共處的時間都不長。

    大概是身體終于養好了，這段時間又有在出任務和訓練，少年長高了些許，臉上的稚氣褪去了不少，露出來的滿是傷痕的手臂有了肌rou，看上去很有力量。

    方寒清看著他，覺得眼前的少年有了不少陌生感，以前匆匆接觸還沒什么感覺，這會那種恍然的想法便升起了。

    “寒清jiejie？”月眨眨眼，“別擔心，你放心休息吧，我會關注周圍的情況的，有敵人的話，我就叫你的。”

    方寒清輕聲道：“瞧你說的，我能在哪里睡？”

    她調笑道：“總不能躺在你腿上吧？”

    少年眨眨眼，又眨眨眼，紅潤的顏色從脖子一路漫到了耳根，他縮起脖子，支支吾吾地說道：“腿、腿不夠軟，會不舒服……不如尾巴吧？”

    說著，他就把自己的大尾巴遞上來了，乖巧期待地看著方寒清。

    方寒清覺得好笑極了，怎么這么純情啊？之前不是經常和她在那種場所里接頭嗎？應該什么該見的不該見的都見識過了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哦。”

    方寒清一把抱住了大尾巴，側身躺在了少年的大腿上，對方顯然沒料到萬惡的大人兩個都要，僵直了好一會，才緩緩放松下來，控制著枝條找來一片大樹葉，蓋在了方寒清的身上。

    “好好休息吧。”

    月伸手，撥開黏在她臉上的頭發。

    等到方寒清呼吸平穩下來，月這才將眼神投向了剛剛被枝條送過來的另一個人。

    女人身上的防護服破破爛爛，血腥味比方寒清重好幾倍，一整個成了血人，就普通人而言，這個樣子要么死了，要么奄奄一息，可是月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是非常活躍的生命波動。

    月放低聲音，怕吵醒方寒清：“你是普通人吧，為什么污染程度那么高？你做了什么嗎？”

    月的狀態讓他輕易便察覺了郝嵐的不對勁，盡管他不是異能者，感知不到異能波動，也能從污染程度上面判斷。

    “……情況太緊急，我打了一支污染源提取的藥劑，希望可以借此覺醒異能。”郝嵐沙啞地開口，“我現在的樣子很混亂，如果我覺醒失敗的話，很可能會變成異種。”

    她看向安靜躺在少年腿上的人，說道：“到時候麻煩你殺了我。”

    第40章

    ◎罪證◎

    “那可能不行。”月掃一眼郝嵐, 淡淡的說道。

    “為什么？”

    郝嵐一愣：“你是顧及寒清嗎？”

    月搖搖頭：“不是。”

    “那為什么……”

    “我打不過。”少年表情古怪，“我只是一個沒有異能的變異人種而已，以你現在污染程度, 如果異化, 起碼也是a級的異種, 我怎么打？”

    郝嵐啞然，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可、可你不是……”她低頭看了眼腳下的泥土，“那這是什么？”

    這就更加不行了，郝嵐現在的污染程度那么高，在這片“山谷”眼里就是同類, 它不會傷害自己的同類的。

    月無奈的說道：“不用擔心，我看你狀態挺好的，或許并不會失敗。”

    郝嵐迷茫了：“可是我問過寒清和其他人, 他們覺醒的時候都是一瞬間的事情，我這都快半個小時了。”

    當時方寒清一把拉住了她，這才沒讓她被突然頂起的大樹撞到天上去, 奈何沖擊力太強，方寒清意外松手之后，她被后續出現的樹木撞到, 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若是就這么摔死就算了, 偏偏她在落地之前，強烈的生存欲望讓她拿出了懷里的試劑, 朝自己扎了下去。

    渾濁的污染注入了體內，這是郝嵐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可怕的疼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地的, 耳邊的風聲都化作了尖嘯, 狠狠的扎進她的耳朵里, 隨即到來的是無比熟悉的灼燒感，像是落入了火海之中，回到了當初爆炸的時候。

    她的意識昏昏沉沉，一度以為自己就這樣死了，直到月cao控來的枝條發現了她，在被帶走的途中，那燙到就要熟了的溫度才慢慢降下去，可是身體里除了被火燒的感覺以外，并沒有更多的變化。

    郝嵐不太明白自己這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如果成功了，她怎么沒有感受到異能的存在，如果失敗了，那她怎么還活著？

    要知道，普通人對污染的適應性極低，哪怕是處理過污染物的異種rou都不能吃多少，這次來二區，要是沒穿防護服的話，她在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就被污染異化了。

    “那我這是……”郝嵐一陣眩暈，從枝條上滑落下來，跌坐到了地上。

    她身上傷得其實很重，但大概是因為污染的原因，身體細胞很活躍，反而正在自我修復。

    月皺起眉：“不清楚，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

    異能者很多都是危急關頭突然覺醒，七神所里沒有一個是普通人時候注射污染物覺醒的，那些常年接觸污染源的研究員大部分都是普通人，郝嵐目前的情況沒有可以參考的對象。

    “也許是失敗了，但也沒有異化，只是單純的修復了你身上的傷吧？”月又仔細的感知了一下郝嵐的狀態，不確定的說道，“之后你可以去檢查一下看看。”

    郝嵐干脆癱倒在了地上：“再說吧，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知道呢。”

    月說道：“七神所的人就在二區，你既然和自由者分開了，可以和他們一起離開，我已經把這里的坐標發給他們了，估計還有半個小時就趕來了。”

    郝嵐沉默了一下：“我在自由者那里……表現得和寒清認識，如果我走了，她會被懷疑的吧？”

    “二區那么危險，隨便偽裝一下你死在了這里不就好了，這并不是什么難事。”

    “我……”

    “你不想離開？”

    月的眼神微沉，扭頭盯著她：“你想回自由者那里。”

    郝嵐閉上眼睛，回避了月的問題。

    湖邊陷入了沉寂，月垂眸，看著躺在自己腿上的人，即便在睡夢中，她臉上的疲憊也一點不減，眉頭緊皺著，臉上的灰塵和血跡顯得她格外狼狽。

    “我以為，你和寒清jiejie是很多年的朋友。”

    “……我當然當她是朋友。”

    良久之后，郝嵐低聲開口：“當初我父母去世的時候，如果不是遇到了寒清，我早就成了別人拖去賣的尸體了。”

    “我沒有地方住，她就帶我到她的家里，我找不到賺錢的方法，她就帶著我去完成銷金窟交給她的委托，和我一起分錢。”

    “她知道我喜歡讀書做研究，因為支付不起學院的費用，就從別的地方搞來了不少書本，還信誓旦旦的要和我一塊讀書，可惜沒看十分鐘，她就趴在書上面睡著了。”

    “所以——”

    月：“所以？”

    郝嵐頓了頓：“所以我想，你們七神所沒有辦法獲得自由者那些實驗的信息，不如讓我回去，通過我和寒清，時刻監控他們的情況。”

    “是嗎？”聽上去是很正當的理由，月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除此之外呢？”

    “你還有什么目的？”

    郝嵐：“沒有。”

    “你想從自由者那里得到覺醒異能的方法吧。”

    月篤定地說道：“直接注射污染物很大膽，沒想到失敗了，你便想著繼續利用自由者的實驗室，讓自己變成異能者。”

    “為什么？自由者都是什么人，你在那里呆了四個月還不清楚嗎？你就不怕他們發現你的目的，把你殺了？如果想要研究異能，七神所也可以幫你。”

    “我不相信七神所！”郝嵐的聲音突然拔高，她瞪圓了眼睛，大喘著氣，聲音微顫，“021 ，瞧瞧你現在這幅樣子，和你在研究所的時候有什么區別！”

    月有些不耐煩：“當然有區別，還有我有名字——”

    “你在七神所，不僅要配合實驗，還要和異能者一起出任務，面對危險的異種，你難道就不會想，為什么自己離開了研究所，還要遭這種罪嗎？”

    “你在說什么呢？他們對我很好。”月皺起眉，困惑道，“誰給你的錯覺，認為七神所和自由者半斤八兩的？”

    “是七神所給你的錯覺吧。”

    郝嵐的眼睛泛紅，污染造成的異化終于爬上了她的臉頰，臉上沾著的血跡滲入了皮下，印上了詭異的紋路。

    “七神所隱瞞得是真的很好啊，可誰讓我聽到了呢。”她的表情看上去漸漸癲狂，混亂不堪，“我聽到了，聽到神的話。”

    “兩百年前，神明隕落，大災難降臨，就是因為七神所——當時的七神所貪圖神明的力量，將祂殺死了！”

    月的瞳孔瞬間放大了。

    “污染是什么，是神明的力量，異能為什么可以通過污染得到？”

    郝嵐死死的盯著少年，眼里仿佛有什么東西，透過這雙泛紅的眼看著人間。

    “異能就是七神所的罪證！”

    “……你說什么？”

    方寒清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她坐起身，震驚地看向郝嵐：“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