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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租了一間畫室,工作時間全由自己定,于是第二天顧易一早走了,她人還沒起床。 清晨七點多的冬日,顧易缺覺的臉色有些慘白,連低溫都凍不出一絲血色。 她起來也沒照鏡子,比起梳洗打扮,她更希望能多睡一會兒。 顧易之所以租在這棟老民居,也是因為它距離美院近。早上七點起來,不到八點就能到教室,路上還能吃幾口熱乎東西。 她平日里除了代理唐寧的畫,還會在美院做助教,替她導師指導本科學生的習作。 導師吳璋是出了名的低血壓,早上起不來床,硬逼他起來就發脾氣??善肿非螽嬍业淖匀徊晒?,寫生課大都安排在上午。于是八九點的時候只能先由顧易代勞,臨近中午的時候吳璋再來指導。 唐寧想著還要跟模特簽約,比往日來的早了一些,七點四十就到了。?ǒ⑴⑧sǒ.?ǒм(po18so.) 一個班二十個多個學生只到了零星幾個,幾個女生正圍在一起吃早飯。唐寧走進門時恰好看到,女孩們還來不及藏,就被訓斥了。 “說多少次了,不要在畫室吃東西?!?/br> 這間畫室在教學樓是走廊最里側,平日里堆放的雜物又多,食物殘渣不易清掃,容易招老鼠蟑螂。 她說了幾次了,這些男孩女孩就是不聽。也可能因為她看著年輕,好像跟這群學生差不了幾歲,平日里不茍言笑才勉強樹立了幾分威信,但實際上根本沒被這群不聽話的藝術生放在眼里。 女孩們不情不愿地拿著早餐出了畫室,打算吃完再進來。顧易叫住其中一個問道:“看到模特到了嗎?” 被叫住的女孩眼睛赫然亮了起來,興奮地點頭:“看到了,特別帥!” 顧易左右看看:“那人呢?” “說是去洗手間了。”女孩指了指走廊另一邊的方向,“幾個男生帶他去的?!?/br> 顧易皺了皺眉,那幾個搗蛋鬼什么時候變這么熱心了? 她說著拿出手機,撥通了唐寧留給她的電話。 路上的時候發了幾條短信,對方都沒回,她還以為人睡過了。 沒響兩下,那邊就接了,還沒來得及開口,顧易就問道:“你在哪兒?” 她一邊朝洗手間走,一邊確認著:“一樓洗手間嗎?” 那邊也沒有問她的身份,只是“嗯”了一聲,低沉且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只一下顧易就感覺心頭被撓了一下。 “那你好了嗎?” “……還沒。” 那還接電話,不尷尬嗎?顧易也不知怎么說。 她剛想掛電話,就聽到窸窸窣窣的笑聲和說話聲。 “那你快點啊,等什么呢?!?/br> 顧易聽出那是那幾個男學生的聲音。 她覺得不太對,掛斷電話快走了幾步,沒有猶豫地徑直進了男洗手間。 進門走過水池,顧易側頭一眼就看到了唐寧幫她找的那個模特。 一眼判斷不出身高,但看著很高大。身上穿著畫室這邊特供的浴袍,明明是男款大碼,穿在他身上卻像是女款。 的確像那幾個女學生說的,長得確實不錯。 叁庭五眼長得十分周正,濃眉大眼,骨骼框架也好看。 “是男人就利索點?!?/br> 背對著顧易的幾個學生顯然沒注意到她進來,還在不斷逼近那個男人。 這場面其實有些好笑,圍著他的男學生不是個子不夠,就是身材不敵,像是一群泰迪在咋咋呼呼圍攻一只黑背。 也不知黑背是脾氣好還是懶得跟他們計較,面上沒什么表情。明明被逼到墻邊,人卻沒有靠上去,還直挺挺地站著。 “我自己可以?!?/br> “行啊,那你自己來。” 說話的男生將什么東西塞到了對方手中,顧易看不清,但注意到他招呼旁邊的男生悄悄拿出手機打開了攝像頭。 顧易有些奇怪,手機這么明顯對著他,他都沒點反應嗎? 那人皮膚有些黑,襯得眼白格外明亮,瞳仁反而沉得沒有什么光,眼前這么多人,卻沒有聚焦到任何一個人身上。 顧易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已經有了猜測。 她忙走了過去,站在幾個男生身后,厲聲問道:“都很閑嗎?” 學生紛紛回頭看她,臉上寫著明顯的掃興,但還是不情不愿地開口:“顧老師?!?/br> 唯獨剛剛帶頭的那個沒叫她,只是暼著她,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吳聿恒,”顧易主動叫了他,“你在這兒干什么呢?” 后者撇撇嘴不愿意說,拍了拍身邊的人:“走了,沒意思。” 這不是教育學生的地點,顧易只能任他們烏泱泱地出了洗手間。 她上前靠近始終沒說話的男人,問道:“你沒事吧?” 男人嘴角動了動,像是在猶豫,最終下定決心問道:“唐寧?” 顧易愣了一下,終于確定了兩件事。 一是這個男人看不見。 二是簡行舟沒說謊,她確實跟唐寧的聲音很像。 顧易自我介紹道:“我是剛給你打電話的老師,姓顧?!?/br> 男人遲疑了一下,然后向著聲音的方向屈身點頭,大概是在問好。 “我是周涼,唐寧介紹來的?!?/br> “嗯,先出去吧。” 她擔心他不好走,于是去扶他的手臂。 剛剛感受到他身體的熱量,就被他躲開了。 “我自己可以?!?/br> 說著就扶著墻,摸索著向外走。 顧易跟在他身后,忽然有些好笑。這話她聽了兩次,間隔不超過一分鐘。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他的手,還握著剛剛吳聿恒塞給他的東西。 一個廉價的刮胡刀,很干凈,像是新的。 周涼一直拿著也沒扔,顧易有些不明白,說道:“你臉上很干凈,沒有胡子?!?/br> 她上前仔細看了看,下頜很光滑,應該是早上才刮過。 他的步子頓了一下,說道:“不是刮胡子?!毕肓讼胗钟行┆q豫,糾結要不要現在出去,如果真的需要刮,他等會兒還是要進來。 “你們這兒要求模特要……”他糾結著措辭問顧易,“要干凈嗎?” 顧易沒聽懂:“什么干凈?” 他吞咽了一下喉嚨:“……下面?!?/br> “他們讓你……”顧易忽然一下懂了,欲言又止。 周涼沒回答,黑皮下有些泛紅,只覺得后背都要燒起來了。 顧易暗罵了吳聿恒一聲兔崽子,解釋道:“不用,他們逗你的?!?/br> 周涼拉聳下肩膀,情緒有些頹,看不出是在生氣還是什么。 顧易擔心他和學生產生沖突,暗示性地說了一句:“我們還沒簽合同,你臨時反悔也可以的?!?/br> 至于今天的課沒模特怎么辦,那就扒了吳聿恒讓他rou償。 周涼卻誤解了她的意思,試探著問道:“你是覺得我不行嗎?” 顧易聽得出,他應該是很想要這份工作。其實穿著衣服也能看出,他的身材算是最符合她要求的,短期內可能找不到更合適的了。 “我是擔心你心里不舒服。” 畢竟一上來就被學生欺負,等會兒還要光著讓他們畫。 “沒不舒服。”周涼低下頭悶聲說道。 顧易低頭,見他手里還攥著刮胡刀,手指緊的像是要把它折斷。 明明還是不舒服。 她上前扒開周涼的手拿過刮胡刀,然后用力扔進了垃圾桶里,發出“咚”的悶響,刻意讓他聽到。 “去辦公室吧?!?/br> 顧易走出兩步,才聽到周涼“哦”了一聲。 可真夠遲鈍的,她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