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破碎的解悟
深夜,夜璃獨自坐在高聳入云的瞭望塔頂端,她細長的黑色長發(fā)被微風輕輕吹起,在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她靜靜地仰望著高掛夜空的明月,月光如水柔柔地灑落在她臉上。此時此刻,她甚至感覺自己與月亮之間似乎有一種細微的連結,就像月亮是她心中的知己般的。 與此同時,在軍營后方的樹林深處,一個身影抱著一大堆剛砍伐的木柴正準備返回營地生火。然而就在他準備邁步的那一剎那,他突然被人從后方猛力抓住,手中的木柴一下子落到了泥土上四散開來。 那個身影大吃一驚,然后才慢慢看清面前的五個人,他緊張地喃喃自語“你···你們想做什么?” 為首的一個敵軍沉默地拿出一張照片遞到他面前,只見照片上是他的家人們被五花大綁神情驚恐的畫面。 他緊緊的盯著家人的照片,心下大驚語無倫次地說“父親,母親,meimei···?你們要對我的家人做什么?” 此時那敵軍冷酷的聲音終于傳入他耳中“如果不想你的家人全部慘死的話,就把你們軍隊的作戰(zhàn)計劃全盤托出,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他內心掙扎了一番,最終低聲說“軍隊計劃···三天后發(fā)動突擊。” 敵軍聽后交頭接耳,似乎對獲得的情報很滿意“你們部隊里面是不是有一個黑色長發(fā)的女人?” 他猶豫片刻后說“···是的。” “她的部隊負責哪個方位?”敵軍逼問。 他腦海里有一把聲音似乎在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但是又有另一把聲音說著自己不是早就想背叛那個人么“左翼···她負責左翼。” “告訴我她的弱點。” 他聽到這里停住了一會兒,回想起在軍營看到的各種事情,接著緩緩說出了她身邊的一個人名。敵軍聽后對視一笑“很好,你現在回去,裝作沒看過我們,明白了嗎?” 他黯然點頭,目送敵軍再次融入夜色消失在黑暗中。 —------------------------------------------------------------- 在那之后的兩天里,夜璃仍舊沒有回到自己的帳篷,也沒有和銀時見過面說上話。這天夜深人靜時,夜璃如常坐在瞭望塔上,旁邊不知不覺多了高杉的身影。 夜璃略顯疲倦地抬頭看了看突然出現在瞭望臺的高杉,嘴角勾起一絲虛弱的笑容“喲,今晚輪到你跟我一起站崗了啊?” 高杉斜睨著她眼下深邃的黑眼圈,原本白皙的臉色此刻蒼白得有些病態(tài)“嗯,你的黑眼圈已經比熊貓還重了。” 夜璃緩緩收起笑容,沉默了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力地瞇起雙眼像是在逃避著什么似的。過了好一會兒,高杉終于再次開口“你打算躲他躲到什么時候?” 夜璃低垂著頭凝視著腳尖,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龐上打下陰影“不知道···還不想看到他,感覺如果看到他的話就會莫名的火大。” 高杉無縫的接下她的話“還有莫名的失落。”就像是被高杉一語道破心事似的,夜璃張口慾辯解些什么,卻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語。 高杉淡淡一問,眼神從遠方的星空轉向夜璃“你就真的不打算好好跟他談談嗎?” 夜璃一愣,發(fā)出了幾聲聽起來愉悅的笑聲,嘴角卻掛起了一絲苦澀的弧度“啊,說什么?問他那天晚上干得還開心嗎?” “···小夜,有時候我們心里以為的也許不是事實。” “唔···” 時間隨著兩人聊著悄悄流逝,天空中皎潔的明月也慢慢西沉,月光逐漸黯淡起來。高杉望著夜空中即將被光芒吞噬的月亮“喜歡他可是會很辛苦的。” 夜璃聞言,嘴角微微上揚輕笑著開了個玩笑“是因為他那好色流氓的性格嗎?” 高杉搖了搖頭認真地說“不是,我是說,他那種希望誰都可以保護好的想法。他從不會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一個人身上。” 夜璃聽后愣了愣,隨后點點頭,語氣中隱約透著失落“是呢···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而且,他不是那種會隨意愛上別人的那種人。” “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別想太多。” 夜璃懶懶的往后一傾,仰面躺在木板上望著天際馀暉中的彩霞。曙光將天邊染成了一片淡淡的粉紅色,薄霧中隱隱約約看得見初現出的陽光,她喃喃自語道“我記得,我曾經問過老師怎么才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人,他卻只是笑著說我以后就會知道的···我還是不知道啊老師。”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銀色腦袋突然出現在夜璃的視線中,一雙死魚眼從上方注視著她“你不明白什么?”夜璃被嚇了一跳連忙坐直身子,細看之下發(fā)現銀時正在木梯上撐著身子,臉上帶著一絲詢問的神情。 “哦,該到換崗的時間了嗎?那我先下去了。”高杉毫不猶豫地起身走向梯子邊,而銀時趕忙爬上木塔讓開了路。 夜璃尷尬的扭開視線“那我也下去叫醒哥哥上來。”她正想要起身跟隨高杉下塔時,卻感覺一道氣息由后襲上。隨即,一雙強壯有力的大手扣住了她的兩邊肩膀,用力地將她按回原位。“你等一下···”銀時帶點低沉嘶啞的聲音悄悄在她耳邊響起,溫暖的氣息噴在了她的脖項間。 二人靜靜的并肩坐在木塔上,銀時不著痕跡地細看著夜璃的側臉“你的黑眼圈已經比熊貓還深了,這幾天是到哪里做賊了嗎?” 夜璃皺了皺眉頭,似乎被他的話觸動了什么記憶“你怎么跟高杉說一樣的話?果然對看女人的標準一樣的人就是心有靈犀。呃···”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么,趕緊閉上嘴巴,扭過頭去不看銀時。 銀時深深嘆了口氣,肩膀也跟著耷拉下來“喂···我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夜璃歪著頭表示不解“什么誤會?” “我說呢···”銀時有點激動的解釋起來“那天我是找不到回來的路,在外面迷路了啊,才不是在做你想的事情!” “啊···”夜璃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一直誤會了他么,隨即尷尬的低下頭“你為什么要特意來解釋?” “還不是因為你莫名其妙在生我的悶氣?”銀時無奈地說“話說回來,你有必要為了一個誤會躲著我,又因為找不到地方睡覺,然后連續(xù)兩晚待在這里不睡覺嗎?” 夜璃低聲說著“···沒關係,兩三天不睡覺也死不了,我也已經習慣了。”她回想起和那隻花貓在樹林里一起生活的時候,自己常常因為要在深夜戒備著而不睡覺。還有就是在其他時候,獨自渡過的那些無數個失眠的晚上。 此時,銀時突然想起了一直藏在心里卻沒機會說出來的問題,他腦海浮現起夜璃那個掛上無辜表情,看似在撒著嬌喊著假發(fā)假發(fā)的樣子“小夜,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你了,你怎么好像特別喜歡向假發(fā)撒嬌說著我的壞話?” “啊?”夜璃頓時明白銀時想說什么,然后掀起一陣大笑“哈哈哈···因為他每次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教訓你的樣子太好笑了。” “什么?你是一直當我們是搞笑藝人,看著表演嗎?!看銀桑我表演可是要收錢的啊!” 待夜璃終于停下大笑冷靜下來后,二人又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思。夜璃屈曲起一隻腳,單手托著頭“吶,銀時。” “嗯?” “有一天在醫(yī)療部里,那個看護jiejie可能以為我已經睡著了,她幫我換藥時自言自語地說起自己的往事。她說她跟部隊里的一個人相愛了,然后兩人約定待戰(zhàn)爭結束就回去結婚。但是一個月后,那個人就在戰(zhàn)場上死了。她說她救得到其他人,但是救不了自己最心愛的那個人。” 銀時微微垂下頭,一言不發(fā)的聽著,眼神平靜然而專注地看著對方。 夜璃停頓了片刻,再次開口時,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下來,仿佛有股淡淡的陰影浸染在瞳孔深處“我們這些每天在地獄關口徘徊的人,大概沒有資格向誰許下任何承諾。” 銀時思忖良久,然后仰起頭看向遠方,聲音比往日來得沉穩(wěn)“我們都還在大家身邊,對現在來說,就足夠了。” 夜璃下意識地咬住下唇“戰(zhàn)爭···什么時候才會結束。” “誰知道呢。” 夜璃屈起雙腿抱在胸前“還要犧牲多少人才可以換來和平?”她忽然伸出雙手,盯著自己特意露了出來的爪子,自嘲地笑了笑“我討厭那些橫行霸道的天人,他們從我身邊奪取去很多重要的東西,但是我身上有一半卻流著他們的血,真可笑。”說著,她緩緩握緊拳頭,尖銳的爪子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隨即滲了出來。 “別弄啦,手心都流血了。你在用這力量保護著身邊的人不是么?”銀時眼明手快地捉住她的手“你要下去休息嗎?明天在戰(zhàn)場上睡著了的話我可不管你啊。” 夜璃默默放開了緊握的拳頭,任憑那隻仍被銀時握在手心的右手輕輕落在地面“再坐一陣子吧。” 過了片刻,銀時忽然感受到左肩落下了一股熟悉的重量。他緩緩偏過頭,只見夜璃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深深陷入睡眠。她安詳的睡顏半倚在他寬闊溫暖的肩頭,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著。 銀時心頭一動,過去的記憶突然涌現在腦海里。此時此刻,二人就像回到了小時候,夜璃依舊是理所當然靠在他身上尋求安眠。彷彿只有與他在一起,才能安心地放任自己的防線。 這到底是為什么呢?···是因為那時候的女孩無助地蹲在私塾外面時,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么? 銀時接著動作輕柔的將她的頭部一分一寸移至自己大腿上,他靜靜的俯視她熟睡的面容,仿佛連他也沒有察覺到自己此時的眼神竟然變得溫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