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迷離的幻影
轉轉抖抖的水珠聲正襲來,輕拍著心間沉靜的節拍,柔而不斷撩撥著靈魂深處,把一切都包圍在沉浸其中的安寧里。 夜璃漸漸地從模糊的意識中清醒過來,她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艘古樸的木船上,面前坐著她的父母。木船由厚實的木板打造而成,呈現出一種古樸而又光滑的質感。她抬起頭看著遠方的天空,天空中的星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芒,猶如散落在黑暗中的寶石。又看向水面,只見河水波瀾不驚,像一面寧靜的鏡子,反射著天空和星星的倒影。 木船緩緩地在一條寬闊的河流上漂流,河流的兩側是堅固的木欄桿,欄桿上一根根木條排列有序。在木欄桿下方,排列著一串串明亮的紅色油燈,散發著神秘的光芒。河流長得像無止境般,無盡頭的水面像是與天空相連著。 夜璃再次仰望天空,只見漫天飛舞的天燈如同繁星般閃爍著,照亮了整個夜空,猶如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在這片廣闊的天空下,夜璃彷彿回到了那個熱鬧非凡的萩祇園祭之夜。 萩祇園祭之夜,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而真實。 就在這時,祐介平靜而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小夜,你還記得那天在天燈上許下的愿望嗎?” 像是有什么東西堵住喉嚨,夜璃的音調帶點模糊與嘶啞“嗯···那時,我許下了希望父母在天上能夠安息的愿望。”說到這里,她嘴唇緊抿,像在絞盡腦汁地思考“但是奇怪了,為什么我會許下這樣的愿望···因為,你們此刻就坐在我面前啊。” 面部表情略為緊繃,她的頭低低垂下,似乎在找回記憶的線索“我記得那個時候,我還希望在私塾生活的日子能夠一直下去···我是和三個同學,還有老師一起去的。但是,他們是誰來著?”夜璃雙手用力地按著頭部兩側,到底是為什么,她竟無法回憶起那三個同學的名字,甚至連老師的名字也無法想起。一陣頭痛欲裂的感覺傳來,明明一起渡過了漫長的時間,此刻的她就像突然失去了身邊人的記憶般。 “父親,母親···?”忍耐著頭上的痛楚,夜璃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卻發現父母的臉龐變得模糊不清,彷彿被一層淡淡的霧氣所籠罩。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她的思緒越來越混亂,內心被一種復雜的情感所支配著。在這片漫天天燈的照耀下,自己彷彿是一個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 夜璃猛然站起身來,兩眼散發著恐懼之色,縮成針尖般,身體無意識地后退著。紗綾的聲音失去了平日的溫柔,沒帶任何感情的說道“小夜,你的兩個愿望都無法實現了。” “為什么···?”夜璃顯得有點虛弱無力,彷彿只剩下一線生機般。 “因為···你太弱了。什么也保護不了,最終所有人也只會把你都遺忘掉,自己一個人活下去吧。”祐介語氣平直冷漠,語句之間沒有溫潤的轉折。 夜璃全身顫抖著,再次后退幾步,緊緊地抓著木船的尾端“不,我不要這樣。”這時她終于看清了父母的樣子,他們的臉龐逐漸清晰起來,透過夜璃的淚眼,二人的臉上正泛著陰森的詭異笑容,流著鮮血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她。 夜璃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眼睛不斷掃視著周圍“這里是什么地方?” 良久之后,祐介和紗綾用詭異的嗓音回答“三途川啊。”他們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魔般恐怖讓夜璃不寒而慄。 二人緩慢地靠近夜璃,突然間,祐介和紗綾一手將夜璃推出船外。她重重地跌入河里,沉重的身體慢慢往河的下方沉下去,深’入深邃的水底,獨自置身在黑暗中被吞噬。 無盡的水流和疲憊讓她感到即將窒息,然而在即將失去意識之際,夜璃猛地睜開眼睛,驚慌失措地坐起來。她伸手想抓住什么,眼睛逐漸聚焦,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陌生的和室,室內的墻壁由淺色的木質材料所構成,簡單而整潔。她這才發現身下是一套不太柔軟的床鋪,而手中正緊握著某人的衣角。 夜璃緩緩轉過頭,看到臉上帶著一絲擔憂和焦急的銀時正坐在自己床鋪旁,有些愣住地注視著她。突然間,夜璃感到一陣劇痛襲來,猛地咳嗽起來。 “喂,你的內傷還沒好吧,別亂動。”銀時一隻手撫上她的肩,將她緩緩引導回略硬的床鋪上。 “咳···這里是?”夜璃重新躺著,瞇著眼神嘗試把呼吸緩過來。 “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了。”銀時小心翼翼地撈起被子,再將被子拉高完全罩住她的胸‘口“這里是和也伯伯的家,他和老師算是有點交情,所以···” “桂和晉助呢?”夜璃把自己蜷縮成一小團,身體向被子深處縮去。 “自己的家。”銀時直截了當地說出答案。 夜璃此刻意識到她和銀時待在這個陌生的家里,那就是意味著松陽老師已經被帶走了,昏迷前眼前的景象都是真的“老師···”她別過頭,雙手緊握著被子,淚水隨即滾落而下,悲傷的情緒在她的心中強烈地涌現,悲痛地無聲地哭泣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太弱了···” 銀時看著夜璃不斷地在他面前道歉,而自己卻無力地坐在一旁,什么都不能為她做。每一句話落在銀時耳中,心頭的堵塞卻越來越大。他看見她低著頭,細瘦的肩膀不時顫抖著,彷彿承受著巨大的重壓。 他想上前緊緊擁抱她,告訴她別再苦苦勞心。然而他的身體像石頭般沉重,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任憑腳步再怎么貼近,也總隔著一段無法跨越的距離。 眼睜睜看著她在苦海中掙扎,卻力不從心,只能靜靜地聽著,最后忍不住默念一句“不是你的錯。” 然而此刻對夜璃來說,其實她并不需要什么安慰的說話,銀時的存在就已經為她帶來極大的安慰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過了一段頗長的時間,待夜璃終于稍微冷靜下來之后,銀時輕輕地離開了房間。不久,平穩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他帶著一碗白粥又返回和室內。 他輕力的扶起夜璃坐起來,把那碗白粥塞到她手里“你再不吃點東西就真的會死了。” 夜璃慢慢拿起湯匙,她的手卻無力地顫抖著,湯匙從她的手中滑落掉回到碗里。她隨即以帶點可憐兮兮的眼神凝視著銀時,而銀時同樣目光呆滯地定格在她的臉上,良久才開口“你不會是想我餵你吃吧?” “睡了三天,手無力了啊銀醬~”夜璃舉起右手,聲音里頭仿佛充滿了委屈。 “你是受了內傷啊,又不是雙手廢了。”銀時微徵愣住,她好像沒有這樣叫過自己,隨即又瞇起無奈的死魚眼。 “啊,手的話,剛剛廢了。”夜璃用輕柔而帶著鼻音的聲音說話,眨巴著無辜的大眼,頃刻微笑,似是得逞的順勢放下了右手。 銀時微微低下頭,右手用力地揉著自己的頭發,嘆了口氣,拿起放在一旁的白粥,把湯匙沾了滿滿一匙白粥利索地遞到她嘴邊“張開口。” 夜璃微微愣住,似乎沒有想到銀時竟然真的餵著她,這才遲疑地吃下那匙白粥。白粥豐富的香氣漸漸在口中擴散開來,讓她不經意地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原本哀傷的面容也開始活了過來。 “我看你壓根是在裝無力吧。”銀時看著面前的人吃得意外的快,手里看似粗獷的動作實質細心入微,確保每匙白粥的溫度都是剛剛好的。 “不不,哪有的事?”夜璃吃完最后一口,舔舔嘴角。 “是么。”銀時懶懶的回了一句,拿起空碗走出和室。 夜璃不經意轉過頭去,沉默地注視著趟開著的紙門,回想起剛才的那個夢。而現在的她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要變得更強,讓那些過去的愿望終有實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