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覺的時候，臥在孫木青懷里，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木青，我有話要?講。”

    第32章 032

    孫木青睡得迷迷瞪瞪, 順勢將媳婦摟在懷里：“說吧。”

    “明天和我一塊回娘家。”秦小喜道，這染布方子的事，要早說清楚, 不然李桂花隔三差五上門來?想分?一杯羹，那他們的辛苦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

    要真那樣，想想就憋屈。

    “成，按你說的幫。”孫木青給秦小喜掖了掖被子：“早些睡吧。”

    隔日清晨，在?家吃了早飯后，夫妻倆就出發了。

    秦莊吃了早飯, 正砍上鋤頭預備去地?里看看莊稼，就見兩個熟悉的人影往自家走來?，定晴一瞧, 正是女?兒女?婿。

    秦小喜喊了一聲?爹, 又問：“其他的都在?家嗎？”

    “都在?。”秦莊有些摸不著頭腦, 一邊答, 邊拉開門喊他們兩個進來?。

    沒嫁人前秦小喜是秦家最溫馴的，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秦莊也習慣使?喚這個大女?兒，但?現在?不知咋地?，秦莊見她竟有幾分?忐忑, 嫁人后完全沒有了之?前謹小慎微的樣子, 倒讓他低了一截似的。

    李桂花早在?屋里聽見動靜, 探出頭來?和見了冤家似的嚇一跳, 好個秦小喜，昨夜她不過上門提了一嘴方子的事兒, 今早就來?告狀了，好大的膽子！

    李桂花在?屋里急的團團轉, 最后一跺腳一狠心，告狀就告狀，她還怕了不成！

    “你倆有什么事？”李桂花鼓起勇氣?出屋，口氣?不善。

    秦小喜瞥了她一眼：“來?前我往村長家去了一趟，等村長來?了我再和你們說事兒。”

    秦莊和李桂花都愣了，前者是疑惑，后者則是害怕，秦莊坐下來?：“小喜，你喊村長做啥？”

    “說下那個染布方子的事。”秦小喜看向李桂花，“她說那方子是我從家拿的，管我要錢呢。”

    秦莊轉臉望向李桂花，臉色已經陰沉沉了，正想開口發作時，村長領著村里幾個老人到?了。

    秦莊這個人好面子，在?家雖然時時被媳婦拿捏，在?外人面前總要打腫臉充胖子，維持一家之?主說一不二的樣子。

    村長聽說李桂花竟憑個方子管女?兒女?婿要錢，覺得十分?荒唐，農家經常自己?染布，誰家沒幾個方子，這種方子不值錢不稀奇，秦莊在?旁聽著，嗯嗯說是。

    有村長和老人在?場，李桂花也不敢多說什么，訕訕說自己?就是隨口一問。

    秦小喜一直沒說話?，她早就料到?今天會是這樣一個和稀泥的局面，李桂花面上說答的好聽，彼此一團和氣?，指不定什么時候又眼紅發瘋，所?以她要把剛才說的話?寫?在?紙上，大家簽字畫押，這樣以后李桂花要是再敢囂張，她直接上衙門告狀去！

    第33章 033

    “這死丫頭, 越來越囂張，有她好看的一天！”

    在村長見證下?寫好憑據，眾人散去, 慪了滿肚子氣的李桂花啐一口唾沫，嘟囔不休。

    “閉嘴！臉都讓你丟光了！”秦莊惡狠狠罵道。

    他最好臉面，今日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男人正?在氣頭上?，慣來強勢的李桂花不敢頂嘴，縮縮脖子進屋去，把鍋碗瓢盆摔打的噼啪亂響, 還找茬搡了秦二丫幾把。

    聽?見李桂花指桑罵槐“窩囊廢”“窩里橫”，秦莊嘆氣不已?，忽想起秦小?喜去世的娘, 他的發妻, 今下?一對比, 小?喜的娘是多么溫柔順意, 再想想屋里罵咧咧那位。

    嘖，秦莊心里生出□□的嫌棄，潑婦，攪事精！

    這份嫌棄一旦埋下?，便似雨后藤蔓愈發茂盛, 秦莊對李桂花發脾氣的次數多了, 二人吵架打架的次數陡然增加, 家中雞犬不寧, 更招村人暗地?里議論恥笑。

    “兩口子都吃了火藥一般，家無寧日, 過得叫什?么日子。”

    “嘿，聽?聽?, 又推搡起來啦，走，瞧熱鬧去！”

    -

    娘家的事秦小?喜無暇也懶得管，解決了方子的后顧之憂，她?和孫木青將全部精力放在染布、賣布上?，夫妻倆加上?婆婆王紅英苦干了大半載，竟積攢下?百來兩銀子。

    除手頭的積蓄，家里還買了牛，擴寬了院子，添了好些染缸。

    手有余錢心不歡，多少年了，王紅英沒這么暢快過。

    眼看新年到，年前染了最后一批布，在小?年前賣完，一家人歇了活兒，徹底閑下?來，一門心思只辦一件事，置辦年貨。

    以往過年，因手頭緊，王紅英有心無力，帖副對聯，咬牙砍二斤rou，湊合湊合開個葷便是過年，秦家富裕些，雞鴨魚rou，果子糖塊糕餅都會置辦，只是沒有秦小?喜的份，能看不能吃，年總過得煎熬。

    婆媳兩個心思對到了一處，便是手頭寬裕了，要要實打實的過個好年！

    賣完最后一批貨，一家人趕著牛車，在集市上?來了一次大采購，先買了幾尾魚，條條膘肥體?碩，足有八九斤重，豬rou、羊rou要了幾十斤，大肥鵝買了一只，見有賣獐rou的，圖新鮮也買了一腿，回去炙烤著吃！rou菜備好，又買各色糖餅蒸果，什?么山楂條飴糖糕，豆沙酥餅荔枝膏，各色都來了點，很快，牛車上?都堆得滿滿當當。

    這還不算完，酒還沒買呢，得來上?幾壇，除自家人過癮，待客也得用。

    秦小?喜在心里列著單子，嘴里念叨著：“吃食買的差不多了，還有祭祖的香燭紙錢，家里的鍋碗也要添些……”

    總之，還有很多東西需要采買。

    王紅英不住點頭，婆媳兩個埋頭合計，花起錢來毫不手軟。

    至于孫木青，嘴里嚼著甜滋滋香噴噴的糖煎，心里美得冒泡，賺錢為了啥，為了花得開心為了自家人過日子更舒坦，花！

    -

    這一年來，看著孫木青一家做買賣掙錢，雖有眼皮子淺的眼紅說三道四甚至使絆子，但村里人還是良善樸實的多，有時三人都外出，打聲招呼，鄰居羅巧云就幫著看顧家里，染布忙的時候，人手倒騰不過來，各家問?問?，包伙食外加一份不貴的工錢，就能找好幾個年輕后生仔來幫做活兒。

    都是樸實的老實農家娃，干活格外賣力，既是為掙錢，也是看在鄉里鄉親的面子上?。

    本著知恩圖報加和睦鄉鄰的心思，孫木青他們采買這一車年貨，沒有獨享，村長、羅巧云、還有和自家關?系親近的村人都包了一份送去，感謝他們一年的關?照。

    有來有往，村人收了禮，也回許多菜干、白菜、蘿卜。

    “今年忙著染布賣布，這些蔬菜干貨沒空弄，來得正?是時候。”秦小?喜歡喜道。

    心里已?經盤算著用菜干燉排骨，蘿卜熬湯，白菜燉粉絲了，光是想想就口水直流。

    “好好過年，好好休息，攢足精神咱們來年加勁兒干！”

    回到家中，王紅英開始和面，準備包上?一大鍋白菜豬rou餡的包子，她?哼哧哼哧和面的同時，不忘抒發對未來的美好愿景。

    秦小?喜笑笑點頭稱是。直到夜里夫妻倆歇下?，一塊兒說話時，秦小?喜才皺著眉道：“見咱們掙了錢，只怕開年模仿的少不了，這樣一來，買賣就沒那么好做了。”

    染布雖復雜，也不是人人家里有方子，但是說到底，就是農家土布，尋染布方子尋找材料研究試驗，一步步做起來并不難。

    孫木青摟著媳婦，眼睛一瞇，這些他也想到過：“年后瞧著看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夫妻倆都沒有杞人憂天的毛病，很快將這事揭過，一門心思放在過年上?，將往年沒機會吃的美味享用了，對村人來說價貴的煙花也放了，里里外外一身?新衣，漂漂亮亮迎了新年。

    過了年沒幾個月，某次到鎮上?賣布時，不得了了，王紅英臉色大變：“街面上?咋多出這么些賣布的？！”

    價錢還比她?家的低，買者不少。

    秦小?喜挽住婆婆胳膊：“娘，不怕。”

    望著兒媳兒子滿臉鎮定自若，王紅英淡定了幾分：“你?們想到法子對付了？”

    呃，夫妻倆露出一點僵硬的微笑，法子哪里是那么好想的。

    孫木青不想娘親擔心，故作漫不經心：“當然！”

    王紅英果然松了口氣，那便好，她?生怕好日子就此到頭，又回到原先窮苦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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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多出三家對手，售價普遍比咱們低三文錢。”

    安慰完王紅英，夫妻倆逐一打聽?收集對手信息。這三家染出來的布也買了回來細看，都不需要仔細對比，就能瞧出來，比自家染的質量差，但是這類粗布做衣裳的都是最底層百姓，對品質的要求本就不高，誰家賣的便宜，他們就會買哪家的。

    若是自家不跟著降價，還真不好辦，布匹就要砸手里了。

    降價還是不降價，成了懸在夫妻倆心上?的一個難題。

    并且這難題還只是近憂，要緊的是將來，難不成跟著降價？互相低價擠兌，什?么時候是個頭？

    第34章 034

    “就送到這, 你們回去吧。”孫木青身背包袱，一個勁兒的?沖母親和媳婦揮手?。

    年后的?那批布到底沒降價，夫妻倆憑借攢下的?口碑和客源, 多花了半個月的?時間賣光了。可這次賣得了下次未必，二人商量許久，準備提升布的?品質，放棄容易被模仿的廉價布料，將目標客戶鎖定到更富裕的城鎮居民身?上。

    可萬事開頭難，本地染坊就那么幾家, 技術不外傳，染布師傅不輕易換東家。沒技術沒人，提升品質就是句空話。

    孫木青聽說南方布市繁榮, 便起心去南方走一遭, 碰碰運氣。

    秦小喜和王紅英自然擔心, 山高路遠, 誰知路上會遇上什么危險？

    “你們放心，我?又不是一個人上路。”

    孫木青一心想掙錢，但不至于要錢不要命，他找到了商隊，和他們搭伴南下。秦小喜和王紅英聽了, 這才?放心。那商隊有護衛人馬, 人多力量大, 危險系數大大降低, 只?不過?作為報酬，孫木青要幫著做些雜活。

    “我?高興還來不及, 商隊的?人走南闖北，見識大, 我?幫著做事同他們熟了，正好聊天長本事！”掙錢路上，孫木青從不怕辛苦。

    四月初，他便跟著商隊出發了，秦小喜和王紅英送他到城外，再?依依不舍，還是得揮手?道別。

    “瞧吧，非要學人做買賣，這下蔫了。”

    “還是安分種地吧。”

    去年孫木青和秦小喜買賣做的?好，一時風頭正勁，村人無不羨慕，不少人起了心思也想干。誰知風水輪流轉，轉年的?光景，這買賣就不好做了，于是又紛紛慶幸自個沒追風。

    “那些嘴碎子，甭理他們！”

    一片閑言碎語中，女兒貼心安慰，叫王紅英心里舒坦不少。她抓了一簸籮瓜子桂圓糖塊給外孫外孫女吃，自己邊納鞋墊邊對女兒道：“今年買賣是不景氣了，不過?你弟弟弟媳腦子活，并沒有一味死守……”

    待王紅英將孫木青南下的?打算說完，這位特意回娘家安慰母親和弟媳的?大姑姐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木青膽子忒大！”

    “他膽子若不大，咱家還窮得叮當響！”王紅英道，“你也別擔心，他跟著商隊走，安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