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用顧及妾身，皇上去吧。”芷嫣溫聲道，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現在才是開始的感覺，等皇上離開后，她也得去查查怎么一回事了。

    “好。”

    過后也只是查出原來是十八阿哥身邊的奴才不知何時起患上了痄腮，在給十八阿哥守夜時傳染給十八阿哥了，虧得在換班時沒有感染到其他人。

    找到了罪魁禍首，自然得了處置，只是芷嫣卻覺得這事不會那么簡單了。

    果然，沒過多久，神色匆匆的奴才從她身邊越過，好像是說十八阿哥的病情更加嚴重了，是隨行過來的太醫束手無策的地步。

    芷嫣眼皮子一跳，想來想去這種能自愈的病情應該不至于要了十八阿哥的命，但是十八阿哥要是因這病引起了并發癥，那就難以處置了，畢竟小孩子的身體最為虛弱。

    與此同時那罪魁禍首口中吐露了一個身份——“是太子爺指揮我這么做的，太子爺被皇上呵斥，一氣之下怨恨起被皇上高高抬起的十八阿哥，才想法子讓十八阿哥得到一個教訓，但太子爺絕對沒想過會要了十八阿哥的命。”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就將太子爺推到風口浪尖的地步了。

    康熙怒不可遏，既是不相信太子會做出這等沒有仁義、如畜生一樣的行徑，又是清楚的知道他呵斥太子那天身邊只有自己人，十四的性子不會對這種事添油加醋的。

    問題要不出現在太子身上，要不就出現在自己人身上，要不就是十四出問題了。

    總要有個解釋的。

    康熙下意識不認為自己人出了問題，但十四不至于為這事謀害自己兄弟，十四那般至誠的人，從小被他看到大，不會為了謀害太子和十八而煞費苦心。

    因而嫌疑很快轉移到太子身上了。

    當天晚上，太子匆匆趕來，就是為了解釋自己的冤枉，康熙冷眼看他口口聲聲解釋這事與自己的無關緊要，話里話外都是他冤枉人了，是那個奴才不分青紅皂白亂說一通。

    只是太子在說完這些話后，康熙冷冷看著他，“你就顧著在朕面前解釋這些話？你從頭到尾都沒有關心過你十八弟，只將你十八弟視作故意冤枉你的人，有你這個兒子，朕何嘗不悲哀！”

    “皇阿瑪，十八弟的病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兒子心里固然擔心十八弟，但兒子被冤枉一事也要徹查清楚，您要知道兒子只想求個公平罷了！”

    “你是說朕對你不公平？”康熙笑道，眼底不見任何笑意。

    太子繃住臉，沒有開口說話了。

    “好一個朕對你不公啊！”康熙諷刺道，“朕打小看你長大，看著你從小小的孩童長成后來的儲君模樣，朕驕傲自己有這個兒子，什么都給你最好的，關懷備至，在其他兒子巴不得朕多去看看他們時仍是將關心和愛護擺在你面前，可你還跟朕說，朕對你不公？

    “是啊，朕是對你不公了，朕打從一開始就不該給你這個太子之位，是朕糊涂了，是朕不該給你不公平的待遇。”康熙眼神復雜之極，太子張了張嘴，有些慌張的看著皇阿瑪，想說些什么，下一刻卻傳來了太醫悲呼的聲音，“皇上，十八阿哥出事了，驚厥過后就不斷嘔吐，奴才救不了十八阿哥了。”

    太子心一冷，渾身上下傳來一陣徹骨的寒意，十八弟這算什么意思，在皇阿瑪還未查明幕后真兇時，居然將命都折騰沒了，要是這事查出來與他無關，也會在皇阿瑪心里留下一根長長的刺。

    十八，你要是還有一點仁義之處，你就別給孤死在這里，要死滾回宮死！

    事實往往不如人愿，在康熙變了臉色匆匆跑進宮所沒過多久后，十八阿哥夭折的消息傳開，太子爺愣在原地，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好一個十八啊，皇阿瑪這下子不將他當作是兒子了，而是徹頭徹尾的沒有良心之人了。

    可皇阿瑪也不看看他區區太子，被一個奴才陷害也就算了，對一個不起眼沒有相處過的兄弟論感情、表示關心，皇阿瑪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無論他心里想了多少，在收到皇阿瑪禁足他的消息后，太子爺還是愣了一下，急忙跑進里間，緊巴巴向皇上解釋，“皇阿瑪，這事與兒臣無關，就算十八弟沒了兒子也不承認這莫須有的事。”

    “出去。”康熙平靜道。

    太子爺愣住了。

    “出去！朕讓你出去你沒聽見？”康熙怒目而視，“你十八弟沒了，你還在朕面前嘰嘰歪歪說個不停，是真以為朕方才說的話是假話？”

    “朕告訴你，朕不缺你這個兒子，也不缺人來繼承太子之位，你別再朕面前晃悠了，給朕滾出去！”

    說完這話，康熙看著在床上沒有任何知覺的小兒子，一時悲從心起，對太子的面色差到極致。

    “來人，將太子帶下去，朕暫時不想見到太子了。”

    良久，康熙出聲道。

    太子被一眾侍衛帶下去了。

    ……

    十八阿哥沒了。

    這種事就像是鏡花水月一般虛假的讓人不敢相信，芷嫣在聽到這話以后也是愣了許久才開口問道：“皇上怎么樣了？”

    家桃搖了搖頭，“皇上被太醫診斷說是氣急攻心，悲傷過度，得在病床前調養一段時間了。”

    “皇上可有說別的話？”芷嫣抿了抿唇，不太想聽這個一直以來在她面前沒有出過差錯的男人有不好的消息傳來，她極力將難過的感情拋棄，裝作若無其事道。

    “皇上說，要將太子禁足，即便十八阿哥的事真與太子爺無關，他都是罔顧人倫、毫無兄弟友愛之意的東西。”

    “……皇上罵的這樣厲害，看來是徹底對太子爺心灰意冷了。”

    芷嫣低頭揉了揉太陽xue，“罷了，本宮還是得去一趟澹泊敬誠殿，本宮實在是放心不下皇上。”

    若是說在皇上被太醫診斷要臥病在床時，她還能克制幾分，但聽皇上傳出來的言語，她是徹底不放心了，連一向在皇上面前受寵之極的太子爺都能被皇上說成是這樣，那皇上該是多難過啊。

    ……

    “皇上，貴妃娘娘過來了。”梁九功小心翼翼的伺候皇上，生怕皇上看著他心煩又喝罵他了，皇上想罵他也無礙，但是皇上本就是氣急攻心倒地，他可不敢成為皇上病情雪上加霜的源頭。

    康熙怔了一下，“她過來做什么，朕還在床上，不怕朕發脾氣了？”

    多少個宮妃在他病倒之后前來給他送羹湯，恨不得親手給他寬衣解帶，哪個不是被他罵回去了，貴妃竟還有膽子過來。

    “妾身自然是不怕皇上動怒的，反正妾身最擅長一項本事，就是左耳進右耳出，皇上罵再多妾身也不介意。”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門處傳來。

    芷嫣走進去，看了一眼皇上，拿起手邊的藥碗，上面盡是黑漆漆的藥水，挑眉道：“皇上是想自己喝還是讓妾身逼你喝？”

    “……朕自己來。”康熙皺眉將碗接過去，昂頭將藥喝完了。

    “喝完了，皇上就休息下吧——”“朕不累，貴妃你該回去了。”

    真夠意思，心情好時就一個勁愛妃的叫，心情不好時就是貴妃。

    “龍體cao勞過度，皇上是想妾身守寡嗎？妾身自認為自己還年輕的很，還不到要和皇上雙宿雙飛生死相依的時候。”芷嫣冷笑一聲，“皇上您要想自己出事，妾身陪你，不想就好好躺下睡一覺。”

    康熙難得被哽住了，“朕還好好的，你同朕說什么守寡，也就是朕縱容你罷了，不然你換個人過來朕早就貶了她分位了。”

    “這是皇上的真心話？”芷嫣無所謂道：“皇上想貶就貶吧，只要讓皇上調養好身子，皇上就算是將妾身貶到答應的位置也無所謂。”

    她沒見過皇上臥病在床的樣子，看著和以往神采奕奕的樣子完全不同，她知道自己不該說這種話，但彼時她有種克制不住的沖動。

    芷嫣抿著唇，給康熙蓋上被褥，“這兒天涼，皇上還是多想想自己身體吧。”

    “……朕知道了。”康熙嘆了一聲，終究是沒忍心將貴妃訓走。

    “皇上，妾身知道您不光身子傷了，心里也難受的緊，若是很難說出來，妾身會陪著皇上熬過這段時日的，沒什么的。”都會過去的。

    廢太子之事事關重大，皇上三十多年培養這個嫡子出來，心血都花了不少，她能理解自己費心養護的寶貝一遭出了問題的心情的。

    康熙閉眼，“是朕對他太寬容了。”才讓他索取無度，成了今天這個局面的。

    芷嫣沒有說話，她知道皇上現在只想有人陪著他罷了，她暫時充當這個角色，等皇上身子好后，她就將自己聽到的話忘了不挺好嗎。

    ……

    七月，在十八阿哥夭折過去一個月后，皇上仿若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對太子和諸子的態度不冷不淡，可誰都知道這只是暴風雨的前兆。

    太子從禁足里出來，不知是發生什么轉變了，對幾個兄弟的態度暴戾極了。

    胤禩估摸著這位太子爺可能是內心受到創傷了，又或者是將他們一塊都懷疑上了。

    根據眼前這個情況，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問起四哥只得到一個答案，便是少接近六哥。

    他從來沒在四哥臉上看到這么嚴肅的表情，像是六哥做了什么傷天害理之事，是四哥預料之外的事。

    可是四哥無論是面對朝廷上臣子的刁難還是應付太子爺的差事時都顯得游刃有余，怎么會對六哥突然起了前所未有的警惕和怒火。

    對，就是怒火，仿佛六哥犯了什么殘害同胞兄弟的大罪。

    胤禩不是蠢的，在想到這一點后心里猛地一愣，如果將太子爺可能犯下的過錯放在六哥身上……

    胤禩忍不住怒罵一聲了，十八弟年紀小，都能當上他們幾個阿哥的兒子了，六哥怎么敢，也怎么能對親生的兄弟下手，他們這兒固然是皇家，但也斷然做不出謀害親兄弟的事。

    不然豈不是連畜生都不如了。

    看來四哥是以為六哥會想法子將太子爺拉下水，但從沒想過六哥會用十八弟當踏板將太子爺拉下來。

    胤禩面色鐵青，記憶中溫和守禮的六哥在一瞬間化為烏有。

    他如何想不到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無非是胤祚早就想好了算計人的法子，就等著太子爺那兒露出破綻，澹泊敬誠殿那兒的消息是怎么傳出來的，就只能是皇阿瑪身邊有胤祚的人。

    像是與佟家沾親帶故的侍衛。

    他隱隱記得皇阿瑪很是偏愛佟家的人在御前行走的。

    佟家的人固然是不會背叛皇阿瑪，但是在一些小事上定會偏向皇貴妃的養子的，就僅僅只是傳話一事罷了。

    難怪太子爺沒回來多久，在澹泊敬誠殿被皇阿瑪呵斥的話很快傳出來了，他還以為太子是當真記恨上十八弟了，一個不慎讓房里的奴才聽見了，然后傳出來。

    原來是他想少了。

    只是六哥就那么篤定皇阿瑪查不出來這事？

    胤禩眼里滿是譏諷。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是廢太子了

    今天終于能按時更新了vq(≧▽≦q)

    第98章

    很快就到了木蘭秋狝之時, 這次避暑山莊之行不太讓人愉快，整個宮殿的氣氛都陷入谷底了。

    芷嫣看著皇貴妃連夜哭腫了眼睛，又被六阿哥安慰才堪堪平復心情, 她對十八阿哥沒有惡感, 也不至于在皇貴妃傷心時刻意出現在她面前惹是生非，她最多是派人將慰問品送過去罷了。

    誰知道事情的走向會是這個模樣, 就連她隱隱感覺十八阿哥會是廢太子的關鍵點都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沒了命，就堪堪是一瞬間的事。

    芷嫣心里有過一絲后怕, 畢竟十八阿哥生前那么活潑有意思, 但轉眼就沒了性命, 可見這宮里要是有人非得要你性命, 躲都躲不過，好在她平安無事將孩子撫育成人了。

    茉雅奇一直緊緊跟隨在額娘身邊, 目不轉睛，對十八弟沒了性命一事也是哀嘆不已，只是對于死亡這事她也見慣不慣了, 在她出生時親生額娘沒了, 出生后又看見十jiejie的親額娘沒了，這種事她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都會成過往云煙。

    不曾想在和額娘出門散散心時，她被對面狠厲的眼神給嚇到了。

    芷嫣敏銳的察覺到女兒的不對勁, 抬起頭來發現皇貴妃一雙泛著血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她，仿若她成了她的殺子仇人似的。

    殺子仇人？

    不得不說, 想到這點時, 她額角青筋一跳, 將皇貴妃的心思都收攬眼中了, 佟佳氏該不會以為是她謀害了十八阿哥吧, 還是說故意將仇恨寄放在她身上？

    她慢慢收了心里的不在意, 走到皇貴妃身邊，“皇貴妃娘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