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280節
那道身影倚靠在藤榻上,以手背撐額闔目,一頭烏發猶如綢緞垂散在身側,其間綴著幾瓣梨花。 梨花開時本無雪,但青年赤裸的玉白足尖下,卻矛盾地鋪著層薄薄細雪,梨花落在上面,就如雪落于雪地,辨不出誰更白。 步九照跪在雪地中變回人形,望著他矜冷精致的面容,心想:或許還是青年最白。 恐是這褻瀆輕慢的心音被青年聽去了,步九照看見他濃睫抬起,似子夜清寒的墨眸睨來目光,挑眉問:“這才一天不到,你怎么就回來了?” 步九照張了張唇,卻發不出聲響。 直至青年撐著藤榻起身,赤足踩在雪面上一步步朝他走來,挽唇笑意溫柔地俯身,用微涼的指尖撫著他面龐問:“哭什么?在外面受欺負了?” 步九照才終于找回自己的嗓音,澀聲道:“……嗯。” 青年又問他:“誰敢欺負你啊?” “你。” 步九照透過霧朦的水光,望著謝印雪雙眸說:“我想看看外面的天地,但我聽到你一直催我回家。” 聞言謝印雪彎下右膝,半蹲在他面前:“你才走一天,我可沒沒催。” 與此同時,天上又飄起了細碎似絮的雪。 最討厭雪的步九照被雪惹得不高興了,便啞聲執拗道:“你就是催了。” “我這么壞啊?”青年眉眼彎彎,“那怎么辦呢?” 步九照跟著他眨了下眼,顫著長睫,望向青年身后——那片茫茫雪地上,是蜿蜒不斷連綿至他面前的足印。 他心中仍有恨。 恨外面天遼地闊,浩無邊際,高得他竟飛不上去。 可若天地當真無邊,那畫里的一方壺中天地,再小亦是無邊,他在那里頭的天上也能飛得高高的。 他不要做踏雪離去,不計東西的飛鴻。 他要歲歲年年、朝朝暮暮,抬眸低目間都能看見他曾在雪里留下的印痕。 而雪還在落,落在謝印雪身上,落在青年冷綢般發絲間,如他以前向青年許下的愿望那樣落。 步九照凝視著那些雪,一瞬間便記起自己為什么討厭雪了。 因為雪日太冷,漫漫風雪中沒有一個愿意給他一絲暖意的人。 但這一回,他不再覺得冷了,他只羨慕這些雪,更想成為這些雪。 于是他輕輕伏在青年肩頭,緊緊貼著青年頸側肌膚,汲取那片觸手可及的溫熱,低聲道—— “讓我也能落在你身上就好。” 作者有話說: 1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出自蘇軾《臨江仙·夜歸臨皋》 大致翻譯是:逍遙是我想要的,但我此身不由己,何時能忘卻汲汲營營,處心積慮算計求取功名利祿啊? 2標題的“何當脫屣謝時去,壺中別有日月天”,出自李白的《下途歸石門舊居》,大致翻譯是:盼著有一天能對于世間事就像脫鞋一樣看輕,進入那自有一片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壺中仙境。 這篇文的番外還有很長,但是正文我覺得結束在這里正正好,其實這本書我最開始想好的就是這個結局,寫那么多只為了這個結局。 番外會接著更,還有好多事沒講完呢,步狗子和謝印雪的前緣往事也都還沒寫,明天更新會接著正文結局往下寫番外,開始撒枯燥的狗糧日常糖啦。 第274章 番外1 【正文在作者有話請勿屏蔽】 【正文在作者有話請勿屏蔽】 【正文在作者有話請勿屏蔽】 結局在上一章啊寶子們,千萬別看漏了。 另外我要修一下文,改一下錯別字和小bug什么的,現在我一般半夜更新,所以你們白天看到有更新其實我是在修文,不用點進來看。 另外劇透問一句你們有什么想看的play嗎?因為后面步狗子要偷筆改畫,在圖里面玩沉浸式cosplay了,昨天我在群里問有人想點步狗子兇獸原型???啊這……不過要是沒有人雷的話,那要不…… ----------------------------- 秦鶴曾說對謝印雪說過,兇獸都天性暴戾殘虐,寡情薄意。 這句話其實講的很對。 ——典型例子就是步九照。 作者有話說: 他這人心眼小,又記仇,還冥頑不化,怙惡不悛,怎么著都不覺得他會有錯,所以入鎮鎖千秋圖這件事可把他委屈壞了。 這廝絕口不提自己出畫后有多孬,在明月崖白日里那大好的暖陽面前,活像想出軌又怕被老婆逮到后會被提離婚的渣男,明明饞得要命,卻畏葸在檐下陰影里,踏都不敢踏出一步。 入畫后還臉不紅心不跳,毫無愧色對謝印雪倒打一耙,說是謝印雪催他回來,才害得他沒能曬到太陽,并以這為撻伐理由,沒把秦鶴鬧得雞犬不寧,先把謝印雪鬧到“雞”犬不寧了。 秦鶴在鎖長生最后一關里警告謝印雪,他會后悔的。 謝印雪本來不信,還口出狂言說不悔。 結果如今他只想收回自己說過的話。 畢竟人和獸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或許后天長生的人就是比不過先天不滅的兇獸,總之不管如何,反正謝印雪是受不了步九照了。 哪怕步九照現在學jian了——他自從當著謝印雪的面哭一哭,得了青年柔情綿意的一頓哄后,就跟學會了什么秘籍似的,現在天天在謝印雪眼前裝無辜扮可憐。 譬如此刻,謝印雪好不容易偷得幾分閑暇,在畫中明月崖的涼亭中靜心看書,字還沒看完兩行,步九照就又陰魂不散地飄過來了。 謝印雪聽著那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和行走間衣擺摩挲的窸窣響動,眉心微蹙,冷下面容抿著唇轉了個身背對來人,用身體語言表達自己對來者的膩煩。 那人卻加快了步子,未幾便移至謝印雪身旁。 他生得高峻魁岸,站直時投下的陰影能將謝印雪整個人籠住,若是俯身而壓,更是能把謝印雪完全吞沒,霸道得連青年半寸雪白皮rou都吝于展露在外。 不過這回男人大方了些。 他只是半蹲下來,然后張開雙臂捏著謝印雪的腰肢,將青年擺正面朝自己,再箍著人把下巴搭到謝印雪肩頭,用高挺的鼻尖在青年纖長的雪頸嗅嗅蹭蹭。 “……你香香的。”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似有實質,撫著謝印雪耳廓。 謝印雪手里書卷被步九照夾在兩人之間一通折磨,早已皺得不像樣,看不成了,他閉目做了次深呼吸想平復慍怒的心緒,卻被男人唇間呵出的灼熱氣息弄得微喘,身體也因頻繁過勤的親近所養成的習慣而發顫。 知曉再任由他這么死乞白賴下去,一日又要荒廢,謝印雪便拽住他長發尾梢,把男人埋在自己頸側的腦袋“拔”出來。 步九照原型是窮奇,血脈里天然流淌著兇獸特有的野性和強橫,故被那雙豎瞳蒼眸深深凝視時,世人時常有種骨寒毛豎的悚然之感。 但謝印雪對上那雙森駭獸目時,眸色卻更寒,沉聲道:“步九照,我要看書,你沒事干你就去外面曬曬太陽。” 男人眉骨高隆,眼窩深邃,容貌英武俊美,著實沒法將“可憐巴巴”四個字詮釋完滿,連帶著說出的話都像是猖狂的挑釁之言:“我有事干啊。” 謝印雪很想問步九照一句:你那干的是“事”嗎? 他長生不死后,還保持著以前的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步九照卻不是這樣——這人甚至都不是日出而做日落而做,而是既然干不死了就往死里干。 謝印雪把自己幾輩子的耐心都貸款來了,眼下才能做到面無表情,勉強心平氣和問步九照:“你說說你有什么事要干?” ——他倒要聽聽步九照能說出個什么回答來。 而步九照明顯不是那種不懂得看人眼色的低情商兇獸,“干你”這種粗鄙之語,雖是真心實話,可為了和謝印雪維持穩定的愛情,他肯定不會說。 于是他認認真真搜羅了幾條理由:“外面是冬天,出去很冷,下的雪比這里還大,根本曬不到太陽。” 謝印雪一一化解:“你去找不花,讓他給你張世界地圖,南半球現在正是夏天,你照著地圖飛去那兒曬。” 步九照立馬高情商反駁:“最近體力消耗大,我有點累,飛不動。” 謝印雪淺淺微笑:“累是吧?沒關系,我有私人飛機,我幫你飛。” 步九照:“……” 這下步九照不找借口了,干脆直接攤牌:“我不去。” 謝印雪:“……” 兩人沉默相視幾秒,步九照便先動了。 他稍稍偏過頭,先前箍在謝印雪腰脊處的手掌緩緩上移,最后握住青年后頸,欺身壓上去,廝磨親吻著青年唇瓣,片刻后還悄悄放出尖尖的犬齒,如標記自己的雌獸般,欲去咬謝印雪一口。 謝印雪在被他銜住舌尖前側過頭,抬手用指背擦去唇上尚還濕熱的涎跡。 見步九照沒完沒了,他眉頭越蹙越緊,終于忍無可忍,態度開始變得強硬,也干脆直接攤牌趕人了:“你出不出去?” 兇獸聞言眉尾高高一挑,終于暴露了其獰惡邪肆的本性,態度更硬:“你有本事你就把我趕出去,我們不是三七開嗎?嗯?哪種三七?我三個小時讓你哭七次?” 長生不死的謝印雪真要被氣死了。 他恨不得抬腿在步九照這比自己還囂張的臉上踩幾腳,卻又怕踩完以后步九照不止態度硬,別的地方也硬上加硬。 便只能很沒面子的冷冷威脅:“行,你不出去我出去。” 好吧,步九照在某些方面終究還是硬不過謝印雪。 他陰沉著臉出了鎮鎖千秋圖,一腳踢開祠堂才修好的木門,隨后堂而皇之朝謝印雪在現實明月崖的臥室走去。 今天是個艷陽晴天,適合花植光合作用。 沈秋戟去上學了,謝印雪也不在,柳不花沒人管謀劃著放飛自我,剛在后院里搞了點土想把腳埋起來過個小癮,就被步九照踹門的巨大動靜給驚得跳起。 他扭頭一看是步九照方才淺淺松了口氣,因為他就是把自己連頭一塊埋了,步九照也不會理他。 只是隨后柳不花想起件事,便連腳也沒心思埋了,幽幽跟在步九照身后。 步九照果然一路上都沒給柳不花分過半個眼神,直至柳不花跟著他一同來到謝印雪的臥室門前。 仿佛私人地盤被入侵了,步九照擰眉轉身,蒼眸似一口冷井,冷漠的睨向柳不花:“作甚?” “小干媽……” 柳不花神情哀怨,語氣悒郁:“我掏心掏肺的對你,你卻對我背刺一刀,害慘了我啊……” 步九照對柳不花的“母愛”,就像明月崖第一窮鬼沈秋戟從超市里買的力士打折沐浴露,即使空瓶了,兌點水進去用勁搖一搖,還是能摳出那么一點點的,所以他問柳不花:“我害你什么了?” 柳不花便把前些日子他發下的毒誓給步九照說了:“我沒能攔住你進祠堂,死后下輩子投胎也做不了花了。” 聽完步九照就一個念頭:柳不花仍舊瘋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