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234節
架勢擺得十足,攻擊效果卻不盡人意。 緋衣雀妖成年女子的身形在那,劍氣范圍大,幾把劍一起朝她揮去時是能擊中的,可那幾只小雀妖不是很好處理,它們動作迅疾,體型又嬌小,以甘洪昌等人的用劍準度根本無法擊中它們,謝印雪揮出的劍鋒倒是能精準斬中小雀妖頭頸,但有個問題很尷尬:他修為最低,砍不動小雀妖! 發現自己一劍下去僅削斷了小雀妖脖頸上的幾根絨翎,饒是謝印雪都不由怔忡了片霎,估計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還能弱到這種地步。 而百合子四個音修也不好受,她們若要將這些小雀妖定住,緋衣雀妖就壓制不住,她們去壓制緋衣雀妖吧,小雀妖便振翅襲來,用尖利鳥喙叼啄撕人rou,不一會就把一行人折騰得滿臉是血。 “cao!”吳煜一時不慎耳垂就被啃去了一塊rou,痛得都罵了聲臟話。 劉斐也不撥琵琶弦了,在抱著頭哭:“啊好痛!我毀容了嗚嗚……” 連謝印雪持劍那只手的手指都被啄了一嘴,血液自傷口溢出為血線,又自垂下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殷色的小團,他蹙著眉思忖片霎,隨后像是想通了什么,立馬又看向站立在樓梯口處如欣賞一出戲劇般袖手旁觀他們的男人。 不過這種無動于衷在自己受傷時被打破,男人的視線凝向他淌血的手指,目光明顯是在意的,身體卻違和地一動不動。 謝印雪暫時沒了和他打趣的心思,再度開口求助:“步師兄,救救我們?!?/br> 男人聞聲而動,邁腿朝眾人靠近,高挽的長發尾絲隨著他的步伐一搖一曳,鬢邊的垂落的幾縷碎發迎風拂開,完整露出那一張陰厲深邃的冷漠面龐,這一刻,他仿佛比腰間躊躇的銀色長劍還要幽寒冷銳。 謝印雪注意到他的瞳孔縮得很細,近乎成了一道極窄的黑線——這是冷血獸類在看到弱小獵物時本能的捕殺反應,臨近攻擊前,它的瞳孔會縮細,杜絕周遭任何繁雜的光景,確保眼中只能看得到將死者本身。 然后,賜予它死亡。 步九照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他像壓制豹妖那樣抽出了腰間的銀劍,但這一回,他揮出的劍充滿了狂暴的殺意,耀目的劍光如同濃夜中驟閃的電芒,以摧枯拉朽之勢瞬息碾碎了緋衣雀妖的rou身。 她的尸漿散落一地,和那些參與者們打鬧半天都沒破損分毫的桌椅黏在一塊,宛若被搗碎的朱砂印泥,卻還在散出騰騰熱氣,昭示著她剛死不久。 可兇手渾身纖塵不染,仍似九重天上的謫仙高不可攀。 緋衣雀妖死去的一瞬間,沸騰的客棧靜止下來,客棧外的暴雨也停了,無論是客人還是參與者,都似乎在為這一幕震懾,被死寂的氣氛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獨有小雀妖們因失去了母親而發狂,凄厲的嘶叫著朝步九照沖去,這一回步九照沒有再出劍,他只是抬起了手,捏住小雀妖們的腦袋,再合攏五指一個個捏碎它們的頭顱。 參與者們望著小雀妖那張人類面孔在男人指縫中扭曲變形,聽著頭骨斷裂時的清脆鳴響,看著這位謫仙雙手染血,恍惚中,竟有種自己腦袋也被捏碎了的錯覺,就好像步九照捏死的不是小雀妖,而是他們。 此時虞佳憶心中的恐懼感壓過嘔吐的欲望,連吐都吐不出來了,她和其他人一起盯著步九照,目光掃見男人那雙森冷的蒼色豎瞳時,心中不約而同都浮現出了一個疑問:他是人嗎? 屏除引導者npc這個身份,按照副本設定,身為萬劍宮首席大弟子的步九照,應當和他們一樣都是“修士”,都是“人”,但人怎么會有這樣一雙眼睛呢? 并且步九照雖然看上去很冷漠,然言行舉止卻在表明,他是個愛護師弟,謙虛知禮的完美師兄,偏偏他殺妖的手段卻這樣毒辣酷戾,與他人設極度割裂。 如果步九照不是引導者npc,他們就要懷疑一下這人是不是那個隱藏的兇獸了。 可惜他是引導者npc,引導者npc在副本中只起引導作用,不可能和他們的最終通關任務有牽扯,所以眼下步九照表現出的狠絕冷厲,眾人都只將原因歸結為這個引導者npc脾氣怪罷了,畢竟鎖長生里的引導者npc就沒用脾氣不怪的。 然而任務還是得做的,他們需要從這些普通兇獸嘴里打聽到上古兇獸有關信息,眼看著步九照就快把小雀妖們全捏死了,百合子心中焦急,卻做不到如最開始那樣調侃男人了,甚至開口的聲音都出乎她意料的低弱,還有些發顫:“步師兄,等、等一……” “等一下?!?/br> 在場另一個參與者聲音沉穩說出了她想說的話。 百合子順著聲音來源望去,瞧見說話的人是謝印雪。 這個青年是所有參與者中模樣最好看的人,氣度矜貴,眉眼精致,每一寸皮rou都像渡了白釉的玉瓷,應當秾麗又脆弱,需要捧在掌心小心觀賞,偏偏此刻,他卻似乎是唯一一個在步九照面前從容自若講話的人:“留個活口,打聽一下上古兇獸的信息?!?/br> 而男人還真聽了他的話,抬起沾滿鮮血與碎rou的手,將掌心禁錮著的那只小雀妖緩緩遞到青年面前,用溫和大師兄應有的嗓音輕聲道:“好,你問吧?!?/br> 青年就勢微微低頭,對著小雀妖問:“一共有幾只上古兇獸逃出了長雪洲?是哪幾只逃了出來?” 小雀妖不會講話,只會“吱吱”亂叫和張開滿是尖牙的鳥喙撕咬男人的手指,但能輕易傷害參與者們的利齒,卻無法在步九照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青年嘆了口氣:“好像問不出什么名堂,殺了吧。” “嗯。” 男人又低低應了一聲,繼而收緊五指,片霎又停下,抬眸瞥了青年一眼,將原本血腥暴虐的攥殺手法改了,改為直接掰斷小雀妖頭骨給它個痛快。 百合子望著他們倆,在這一剎那,竟不合情理覺得,男人就好像一只天真的小貓,他狩獵撲殺小鳥時的殘忍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他無法更改,但是他向自己喜歡的人類獻上獵物時虔誠深摯也是真實的,因為他喜歡這個人類——如此熱烈的喜歡著,以至于他會壓抑骨子里潛藏的獰惡與殘酷,裝出最溫馴柔弱的模樣,從頂級掠食者,變為一只小貓。 “小貓”用手帕擦著每一根手指上的血,聲音也很輕,可是卻沒什么溫度,與青年說話時完全不一樣:“你們太莽撞了?!?/br> “長雪洲封印有異,引得萬妖朝此處聚來,妖精客棧內有的不止是兇獸,或許還有妖王?!彼龡l斯理,語氣淡淡地開口,“我修為只有化神期,對上妖王毫無勝算,護不住你們的?!?/br> 眾參與者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步九照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說:他們這樣一個個找上有嫌疑的客人,挑釁它們,逼它們出手殺人的行為太莽撞了,萬一惹到的妖客不是兇獸,而是妖王,屆時雙方打起來,縱使有步九照出手,他們也敵不過,會全員死亡。 “你不早說?!” 宣霆吞了顆療傷丸,身上的傷口盡數愈合,連斷手都重新長了回來,聽完步九照的話實在沒忍住高聲問了一句。 因為他們商議這個法子時步九照全程在場啊,他如果覺得這個法子不好,那他當時為什么不直接說,非要等這時候才開口?現在好了,他們全體負傷不說,還死了個慶平,又沒問出上古兇獸的有關線索,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算了哥,算了?!辈虡窐放滦X子發軸和步九照吵起來,惹怒了引導者npc,趕忙上前勸慰他,“我們好歹也殺了一只兇獸?!?/br> 楚儀楊卻搖著頭低喃:“不對,不對……她不是兇獸,她是妖,只是妖?!?/br> 吳煜傻傻“???”了一聲。 甘洪昌也問他:“老楊,你什么意思?” “你們沒發現嗎?我們根本打不過她?!背x楊終于有了點團隊智囊中心該有的思考能力,“按照秦鶴給出的說法,我們除了打不過上古兇獸以外,尋常兇獸應該是能打過的,可我們完全打不動這婊子。” 百合子指著暈倒在柳不花懷里還在被掐人中的辛天皓:“或許是因為我們的武力第一沒加入戰斗?而且我們也沒吃聚靈丹,沒準吃了短期修為暴漲就能打過了?!?/br> 宣霆看不慣這動不動就暈倒的男高中生,不屑道:“他這吊樣加了又能起多大作用?” 百合子嗆他:“你也沒什么吊用啊。” 宣霆瞪大眼睛:“你他媽……” “別吵吵!”楚儀楊大喝一聲,儒雅的臉龐因煩躁漲紅,宣霆看他一眼到底還是老實閉上了嘴巴,聽楚儀楊繼續說,“我們也沒從她那問出上古兇獸的有關線索。” 虞佳憶猜測:“可能因為問的是小的?小的還不會講話,問大的就能問出來了吧?” 提到這個楚儀楊就頭疼說:“步九照他一招就把大的砍成了稀泥,有什么機會問?” 這件事也給了他們一個警示,他們若是求助步九照,步九照肯定會救他們,但步九照出手太過狠絕,一旦他直接把人砍了,那他們就會損失問兇獸話找尋上古兇獸有關線索的機會,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最好不要向步九照求助。 蔡樂樂又道:“可那雀妖死了以后,外面的雨確實就停了啊?!?/br> 楚儀楊回他說:“雨停不一定是兇獸死了的緣故,還有可能是因為兇獸停下了殺人的欲念?!?/br> 譚凡毅皺起雙眉:“我還是認為我們已經把兇獸殺了?!?/br> “算了,先這樣吧?!背x楊見沒什么人信他的話,自己也給不出更多的解釋,就說,“如果會召雨的這只兇獸沒死,只要它還想殺人,外面就會下雨的?!?/br> “諸位道長,我請你們過來是想找出潛藏在客人中的兇獸,還我的小菌人們一個公道,不是讓你們來打砸鬧事的?!?/br> 他們說話間,秦鶴的聲音也由遠及近。 他從一樓走上來,望了一眼血rou橫撒的狼藉地面,興師問罪般問:“誰弄的?” 參與者們毫不客氣賣了步九照,紛紛抬臂指著已擦拭干凈雙手的男人。 步九照朝秦鶴揖手,倒也如實承認道:“是在下的錯,萬劍宮會賠償秦掌柜一切損失。” “無礙,幾張桌椅罷了,不是什么值錢東西,諸位道長以后注意些就行了?!鼻佞Q叫來幾個菌人小廝收尸拖地,更換桌椅,目光幽幽看著步九照,笑了笑說,“說起來你我不過幾月不見,步道長的修為居然精進至此,連我設下的秘法都能打破了?步道長突破化神期了嗎?” 步九照漠然道:“還未?!?/br> “那真是奇了?!鼻佞Q繞著步九照走了一圈,上下逡巡他的身體,話中似有深意,“步道長是進了什么秘境,得了某件至寶嗎?連眼睛都變了形色?!?/br> 他的話使得參與者們把注意力都引到了步九照身上,共同盯著那雙蒼色豎瞳。 步九照坦然面對他們的打量,臉上沒有旁的表情,依舊惜字寡言:“是?!?/br> 所以說步九照以前的眼睛不長這樣?他是得了什么至寶,才叫眼瞳形狀和顏色都變了,修為也突飛猛進,能打破秦鶴在客棧中對桌椅設下的秘法禁制嗎? 這段小插曲讓眾參與者們知道了步九照的眼睛為何會這樣詭異,但它貌似和通關任務無關,故無人在意,聽過就拋,都沒太放在心上。 ——除了柳不花和謝印雪。 他們倆都知道步九照不是引導者npc,何況秦鶴還說了那么一番意有所指的話。 就算此刻站在這的不是他們倆,而是陳云、呂朔、或是鄭書、卞宇宸,哪怕換成上個副本里大大咧咧的媚娃詹蒙,他們也都能全部猜到:步九照就是副本任務中,他們要找尋的那個上古兇獸。 他與人設不符暴虐殘忍的殺招、和常人有別陰鷙森冷的豎瞳、超乎化神期應有的恐怖靈力,全都是不可否認的鐵證。 一旦謝印雪和柳不花開口點醒其他參與者,告訴他們秦鶴才是這個副本的引導者npc,那步九照上古兇獸的身份就徹底瞞不住了。 但柳不花太孝順了,他干爹不開腔,他就是個啞巴兒子,誰都撬不開他的嘴。 而謝印雪不開口,是因為他還沒完全弄清這個副本的機制,他目前只知道步九照平時竭力維護自己“萬劍宮首席大弟子”的好師兄人設是想隱瞞自己的兇獸身份,至于步九照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尚且不清楚,可他相信步九照不會傷害他,所以謝印雪選擇暫時保持沉默,配合步九照幫他隱瞞上古兇獸的身份。 這么做其實很危險。 步九照殺那緋衣雀妖時暴露的狠戾兇性是謝印雪以往不曾見過的,謝印雪也能夠確定,這就是步九照最真實的樣子——他是兇獸,不是人。 每個活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會有,亦或曾經有過的同情、憐憫、良善等人性步九照全然沒有。 步九照在他面前乖得像個人,卻不代表著他就是個真正的人,他會像人,不過是因為他喜歡自己,所以才在兇獸的身軀上披了層人皮,裝得像個人。 此時此刻他對步九照的信任,在某一日也許會成為捅向自己的利刃。 然而在那一日到來之前,謝印雪決定還是繼續相信步九照,這是他的選擇,而他從不為自己的選擇后悔。 傍晚時分,正值飯點,還活著的十二個參與者連同步九照又聚集到了一張桌子上,只要忽略眾人周遭縈繞的低沉氣氛,乍一看還挺團圓。 甘洪昌是第一個開口的,他臉上中午被小雀妖啄出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配著那對吊梢眼,將人襯得格外陰鷙:“觀察了一下午了,你們看出點什么線索沒有?” 據灰珠白鵝兩個小狐貍說,妖精客棧里有三百個客人,他們沒具體數過,但草草看一眼飲月堂里攢動的人頭,應當是有這么多的,客人們中午吃過飯后也不回房,就在飲月堂喝酒聊天劃拳,觀賞舞臺上妖精客棧準備的演出——當然,蠻和小蠻那對舞姬今天沒有跳舞,客棧外面也未再下過雨。 楚儀楊認為他們殺掉的緋衣雀妖不是兇獸,因此他讓眾人下午別回客房,就在客棧里盯著客人們,重點盯還活著的豹妖、狐妖和那豬妖,看他們是否有露出什么異樣,有的話便深入勘察,沒有的話,看看其他客人,或許也能發現點其他兇獸的蹤跡,于是現在他們就在這匯報情況。 譚凡毅說:“那個黑衣豹妖很喜歡打架,他看到誰拿著劍他就要和誰比試一下,一下午干翻了三十二個拿劍的客人,又被五個客人拿劍干翻。” 客棧里拿劍的不止是他們這些修士,有些妖精身上也是有配劍的,那豹妖劍客才不管配劍的是什么人,總之見人有劍就要比劃比劃,比劃完扔下一句“你的劍不夠快”或“好劍,再來一局”,總之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但打了這么多場架,客棧外都沒下過一滴雨,可見他沒有殺意。 “行。”甘洪昌點頭,眼珠子看向其他人,“另外兩個妖怪呢?” 辛天皓已經醒了,醒來聽完蔡樂樂和劉斐給他轉述的,他暈過去時客棧里發生的事后嚇得小臉蒼白,現在都沒緩過勁來,甘洪昌一問話他如同回答老師的提問一般顫巍巍舉起了自己手,向大伙哭訴:“那個老婆婆狐貍精她對我真的有非分之想!我告訴她我才十八歲,還是個高中生,她卻說什么十八歲的男高中生是包治百病的良藥,她最喜歡了!其他臭男人她看都不想看一眼,就愛我這種嫩嫩的?!?/br> 甘洪昌:“……” 辛天皓傷心欲絕,覺得自己沒了青白:“這可是古代修仙背景的副本啊,她知道什么是男高中生嗎她就在那說喜歡!她還想來摸我的手!我長這么大只有我媽和我外婆才那么摸過我!” “啊哈哈哈,哎喲……” 百合子沒忍住笑出了聲,笑到一半扯痛了身上的傷口在那齜牙咧嘴的叫疼——每個人療傷丸只有三粒,大家都想省著點用,尤其是見宣霆吃下后斷手都重新長出了,眾人就更覺得療傷丸不是傷筋動骨的大傷,能不服用就不服用了,故在場大部分人,臉上都掛著彩,連先前哭喊自己毀容了的劉斐都沒用療傷丸治臉,只一直低著頭,讓大家看不見自己的臉。 而辛天皓哭訴完后還是給出了較為有用的總結:“所以我覺得那個老狐貍精就是單純的好色,并且只色十八歲的男高中生,她應該不喜歡殺人。” 虞佳憶也點頭贊同道:“很有這種可能?!?/br> 因為他們中模樣最好的柳不花和謝印雪也去那個老婆婆狐貍精面前轉悠過,老婆婆狐貍精見了他們臉時會起些興致,但只在看見辛天皓時眼睛會發亮,像餓中色鬼似的去非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