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223節(jié)
眾人怕自己看熱鬧笑出聲被以諾記仇,連忙扭頭去看飛艇外的風景,此時天色未黑,他們俯身朝下望去還能看見底下的景物,于是他們便俯瞰到,明藍色的淺海中沉沒著無數輪船,它們像是一段并未被記載過的歷史,從淺海處的清晰,逐漸到深海處的模糊,最終被海洋完全吞沒,徹底消失,無人再記得它們曾經存在過。 步九照望著那片邃黑的深海也有一瞬出神,他像是回到千年之前,駐足在與煦陽相隔九步的界限,遙遙癡望自己最討厭的一片片冷雪落入江海中,妒羨它們能隨波逐漸,去往他永遠也看不到的廣闊天地之時。 怔忡間,步九照倏然感覺自己的無名指被人勾了下。 而他不用回頭,都知道那人是誰。 “步九照。” 青年在溫聲喚他名字。 步九照卻不敢回頭直視青年的眼睛。 青年繼續(xù)說著,聲音輕而緩,如同淅零淅留的柔雨:“在我那個世界,無名指是離心臟最近的一根手指,所以將戒指戴在無名指,也代表著將自己最愛的人放在心上。” 步九照被勾住的無名指顫了顫。 而青年覺察到后便與他勾得更緊了。 在這一刻,步九照驀地想要轉身,想要把所有秘密都告訴給謝印雪,可青年卻將下巴搭在他肩上不讓他側首,只挨著他說:“你不用解釋,我有眼睛,我會自己看。” “我得走了,不過再見時,我會送你一個禮物。” 飛艇把所有參與者送回了家,眾人到家時天已全黑,身上穿著仍是副本里帶出的那套服飾,就是金屬探測器、槍啊、金矛、多芒星胸針之類道具沒了。 再尋表一看,時間竟距離他們進入副本時過去了六個小時,這是鎖長生內的時間流逝首次與現實時間產生交集。 仿佛他們真的乘坐一座飛艇,去過瑙洛塔城,去過失落之地神廟,更去過達科納斯群島——以諾告訴他們的傳說中,那片被詛咒籠罩的群島。 或許他們也確實去過。 他們從神廟中帶出來了一點黃金寶藏,抵抗住了不死泉水的誘惑,最后如同所有探險電影里主角團一樣回到現實世界,繼續(xù)過他們平凡的生活。 柳不花仰頭目送以諾的飛艇離開,在謝印雪要回臥房休息時背對他開口:“干爹,你是為了步九照才不喝不死泉水,留在瑙洛塔城的嗎?” 謝印雪頓住腳步,回道:“這一次,不是為了他。” “下一關副本,是你的第九關。” “步九照曾與我說過,只要通過九關,便能徹底離開鎖長生,我把你帶了進去,也一定要把你帶出來。” 聽到這里,柳不花轉過身,望著青年單薄的背影,聲音有些艱澀:“……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回來了。” 青年說罷,抬腿邁步向前,砂金色的發(fā)絲在清冷的月色下也燦如流金,到末了卻隨著身影融入冬夜?jié)庥舻陌瞪?/br> 作者有話說: 1萬物非欲生,而不得不生,萬物非欲死,而不得不死,安能長生不死哉——《化書》 2無名指是離心臟最近的一根手指,所以將戒指戴在無名指,也代表著將自己最愛的人放在心上——網上查的資料。 以諾:謝印雪,你怎么就不明白,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謝印雪:? 步九照:? 柳不花:你不是男人,沒有小唧唧嗎? 以諾:人家是可愛的男孩子。 柳不花:…… 第214章 “什么叫不回來了?!” 謝印雪說一不二,次日就讓柳不花給沈家打電話,交代清楚了“后事”,于是沈秋戟聽到后開始鬧了。 小徒弟年紀還小,雖然平時故作深沉、老氣橫秋的,但始終是個小孩子,幼兒園還得明年畢業(yè),臉上嬰兒肥都沒掉,謝印雪太喜歡他了,就拍拍腿面,伸出雙臂,做出要抱他的姿勢:“阿戟過來,師父好好和你說。” 沈秋戟把手背在身后,倒退兩步。 謝印雪:“……” 唉,這徒弟還沒步九照在永劫無止學院里矮坨坨的時候討喜。 謝印雪入門時選的“孤”命,這輩子都不會有夫妻子女緣,故他若是想擇幾個人陪在自己身邊排解孤寂,只有二法:一是收徒,二是認干兒子干女兒。 干爹干媽干哥哥干meimei之類的都不行。 因為“兒子”與“女兒”,才是他孤命中絕對不可能出現的親屬。 謝印雪也不止收了柳不花一個干兒子,可唯有柳不花長期待在他什么能不受“孤”命影響,礙于卦理學識有限,謝印雪算不出具體緣由。 不過古人有訓:夫妻是前緣,兒女原宿債。 謝印雪便覺得可能是他前世欠了柳不花什么,這輩子柳不花來找他討債的;也亦有可能反過來,是柳不花前世欠了他什么,這輩子來給他當干兒子還債的。 當然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柳不花給他當干兒子時都二十多歲了,他其余的干兒子年紀也比他大,喜歡小孩子的謝印雪只能接觸到沈秋戟一個小崽子。 所以看著這張可愛的嫩崽臉,哪怕沈秋戟天賦不好,謝印雪教小徒弟教得傷心難過,他也能拿出更多的耐心來對待沈秋戟。 因此謝印雪溫聲徐徐說:“不回來就是不回來了,字面意思。” 逆徒沈秋戟犟嘴:“我中文學的不好,你給我翻譯一下。” 謝印雪挑眉,屈指輕敲了一下他的腦殼,啟唇說其他的事:“鑒于你是‘貧’命,明月崖你繼承不了,我走后,便先由不花照管,等你遇到了喜歡的人,就轉交給他打理。所以你以后要對喜歡的人好點,不然會被掃地出門的。” “那你呢?” 沈秋戟聽著謝印雪連他那未曾謀面的對象都考慮進去了,就是不說自己,攥著拳問青年:“你為什么不能回來了?因為你會死?” “不能回來和不回來是兩種意思。” “不能回來是沒有選擇,不回來是有選擇,而我選擇不回來。” 謝印雪說到這,見沈秋戟張口還欲頂嘴,扯唇笑了下反問他:“我不回來,那我還可以活著;可我回來了,我就一定會死。你想我回來還是不回來?” 沈秋戟渾身一震,未幾,緊攥的拳頭便慢慢松開,他垂著頭,聲音很輕:“……那師父你什么時候不回來?” 謝印雪算了算時間,回他道:“加上這個月,應該還有三個月,能再陪你過個年。” 沈秋戟悶悶不樂地坐到謝印雪身旁的兀子凳上:“只剩三個月了……師父你早就做好決定了吧?我還以為你會到最后一個月才告訴我。” “不會的,這樣大的事我怎么會瞞著你們呢?”謝印雪拍拍小徒弟的腦袋,眼眸如波,笑容溫柔,“何況馬上過年了,我得提前一個月給你們調整情緒,因為過年的時候我希望你們都能開開心心的笑著。” 沈秋戟:“……” 那他媽還不如最后一個月再說呢,現在提前把后事都交代完了,過年時誰還能笑得出來啊? 他就問謝印雪了:“如果笑不出來呢?” 謝印雪:“那就強顏歡笑。” 沈秋戟:“……草!” 謝印雪蹙眉教育小徒弟:“阿戟,你去哪學的?小孩子不可以說臟話。” 但沈秋戟是真的很叛逆:“不是學的,是我現在提前預支了長大以后能說的臟話,等我長大了少說幾句就行。” 謝印雪:“……” 他也想罵臟話了。 師徒兩個你瞪我我瞪你,互不退讓。 “來咯來咯,雞湯來咯——” 柳不花卻在這時端著一口還冒著白霧熱氣的砂鍋從廚房過來,放到謝印雪搖椅旁的木桌上。 “什么味啊?”沈秋戟捏著鼻子,被砂鍋里溢出的藥味熏得連連皺眉,“這不是雞湯吧?” 柳不花篤定道:“是雞湯,不過給干爹喝的藥膳雞湯,你不能喝。” “噢,我也不想喝,我回去學習了。” 沈秋戟對帶“藥”的食物不感興趣,更不想聞藥膳雞湯奇怪的味道,立馬拿出“學習”當借口腳底抹油開溜,然而謝印雪聽到“藥膳”兩個字卻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問柳不花:“你做的?” 這鍋雞湯所散發(fā)出的讓人心生畏懼的恐怖氣息,除了柳不花鬼斧神工的廚藝,謝印雪想不出還有誰能做出。 “我哪有那廚藝呀?我請廚子做的。”可柳不花深知自己幾斤幾兩,說出了雞湯氣味之所以恐怖的正確答案,“是上個副本小干媽走之前給我留的藥膳方子,他叮囑我要按時煲給干爹喝,給你補身體。” 謝印雪:“……” 步九照是說過要給他留個藥膳方子,后面卻不見給,謝印雪還以為他忘了,沒想到這廝不是忘了,是知道直接給自己的話,他絕對要撕了扔掉,所以給到柳不花那去了! 而柳不花見謝印雪聽完自己的話就摁住了額角,一副頭疼不已的模樣,便拿起碗勺,擔憂道:“干爹,你不舒服嗎?我給你盛一碗雞湯先補補?” “放著吧,讓它涼一下,我等會兒自己喝。”謝印雪連忙抬手制止他掀開砂鍋蓋子,就怕暴露里面什么見不得人的尷尬食材,“不花,你晚上給朱易琨打個電話,讓他明天下午來明月崖一趟,我有事要和他說。” 柳不花聞言抬眸:“是關于我離開鎖長生以后的事嗎?” “嗯,有些事得說清楚。”謝印雪點頭,“因為我猜測,最后的長生之法,就是留在鎖長生之中。” 以諾雖然只說了兩個字,卻已經差不多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十關以后的長生之法,和留在瑙洛塔城的長生之法,區(qū)別只在于人數。 這就意味,十關以后的長生,必定也是像留在瑙洛塔城一樣,要困守在一個地方。 至于以諾給出的線索“人數”,謝印雪覺著,應該是指所困之地的“人數”。 畢竟留在瑙洛塔城再如何封閉,那也是一個小城鎮(zhèn),城鎮(zhèn)里有許許多多的人,城中景色優(yōu)美,環(huán)境宜人,可稱世外桃源,只要放得下現實中的親朋好友和繁華誘惑,其實也沒那么不好。 十三不就留了下來嗎? 他是卞家的死士,無親無友,活著就只有為了保護卞宇宸而死一個使命,留下來反倒還獲得了“自由”,是他能得到的最幸福的結局了。 謝印雪若不是為了柳不花和沈秋戟、沈家一些未完成之事,他必定會選擇留在瑙洛塔城。 瑙洛塔城里的人長生不老,不死不滅,謝印雪的“孤”命在那簡直無用武之地,反正誰都克不死。 正如以諾所言:那是獲得長生的最簡單,也是最合適的選擇。 結果他放棄了留在瑙洛塔城,以諾言之鑿鑿說他會后悔,就表明十關他所能獲得的長生,環(huán)境定然極差,甚至可能困守之地……只會有他一人。 ——永生永世,孤身不死,也叫長生。 這么簡單易猜的事,步九照根本不需要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