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121節
若非朱易琨也是在“鎖長生”里練過膽的人,他肯定不會管藺建賢有沒有在低谷時救濟過自己,而會直接掛掉電話。 好在現今的朱易琨多了那么一丟丟的良知,于是他在驚嚇回過神來后,便在電話中聽藺建賢講述了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經歷的詭事。 “凌晨他和我說完這些事后,就說他很害怕,問我能不能過去陪陪他。當時三更半夜的,我都睡下了,再說我幾斤幾兩啊?真要有鬼我去了不是和他一塊死嗎?” 朱易琨用手指點著的自己的心口,自豪道:“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就告訴他,這事我幫不上忙,不過我認識一位神通廣大的謝先生可以幫他解決這檔子事,只需要一點微不足道的代價,他如果愿意,等天亮了我就立馬幫他聯系。” 謝印雪聞言扯唇笑了下:“你確實挺有自知之明的。” 朱易琨假裝聽不懂謝印雪在嘲諷他,腆著臉繼續說:“那是。” 柳不花替他把接下來的發展一口氣全說完了:“然后你發小同意了我干爹的條件,你就給我們打了電話。” 朱易琨抬手給柳不花鼓掌:“柳先生聰明。” 但是有一點柳不花依然有些好奇:“那昨天天亮后你除了聯系我干爹以外,你們倆見過嗎?” 藺建賢的求助電話是昨天凌晨打的,并且當晚他就請求朱易琨去陪陪他,朱易琨沒去可以說是害怕,藺建賢也沒來找朱易琨也可能是因為天黑不敢出門,怕路上再撞見別的什么。不過按照藺建賢打給朱易琨的電話中所展現出的急切恐懼樣子來看,等到天亮后,這兩人應當會見一面才對——要么是朱易琨去見藺建賢,要么是藺建賢來找朱易琨。 但朱易琨卻悻悻道:“……沒見。” “天亮后我是想去看看他的,可是我去不了啊。”朱易琨給自己做的解釋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昨天剛下樓到停車場準備開車去找他,就發現我的車車胎全爆了;我想打個車過去吧,沒司機接我的單;我給我司機打電話喊他再開一輛車過來,結果他路上堵車!堵了四個小時都沒過來,我實在沒轍,加上謝印雪和您不是說可以過來嗎?我就讓老藺再撐一天,約在今天見面。” 柳不花之前聽朱易琨講藺建賢撞邪的事沒覺得離譜,聽朱易琨現在這些話就覺得很扯淡:“朱老板,你沒空就沒空,或者不想去就不想去,哪有這么多巧合的事,讓你一天之內全碰齊了?” “我說的全是實話,一個字都沒摻假啊!”朱易琨喪著臉大聲喊冤枉,說完他又去求謝印雪:“謝先生,我發小剛剛接電話時語氣好像不太對勁,他有可能已經出事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啊!” 謝印雪卻仍坐未曾起身,他整個人陷在沙發中,身形被沙發暗色的布料勾勒得越發清瘦,慢條斯理地捧著茶杯再抿一口,這才接著問:“昨天你沒法去找藺建賢,那他也沒來找你嗎?” “沒……” 提到這茬朱易琨猶豫了瞬,他昨天沒見藺建賢,除了真去不了以外,還有一層原因就是:藺建賢反復念著恐懼害怕,卻不主動離開離開住處,逃到外面向其他人求助,反而讓自己這個和他挨得并不算近,也沒什么作用的人過去救他。 起初朱易琨念著兩人的舊情的確十分擔憂,根本沒深想這些事,直接拿了車鑰匙就要去找藺建賢,等到碰上一樁樁似乎都在阻攔他去見藺建賢的“巧事”后,朱易琨才慢慢回味過來藺建賢話里一些奇怪的地方。 就拿藺建賢求助他這件事來說,且不提遠水救不了近火,更何況他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捉鬼天師,去了能頂什么用?還有藺建賢撞邪這么大的事沒讓他老婆兒女知道嗎,怎么他們那邊就毫無動靜呢?不是說出事了不能找朋友求助,而是生死攸關的大事總得知會一下家里人吧? 朱易琨試探性問過藺建賢,藺建賢說他不說是不想讓家里人為自己擔心;報警的話警察過來一查,意外身亡的工人那檔子事就瞞不住了,故也不能報警,他思來想去,如今能幫他的人就只剩下朱易琨了。 話說的是有那么一番道理,可是也已然無法全部將那些疑點清楚。 “我昨天其實也讓他來找過我,但他說他那棟的鏤的電梯壞了,上不來,得喊人來修。”朱易琨將藺建賢沒離開住處的原因全盤托出,然而講完后他自己就先嘀咕上了,“電梯壞了不能走樓梯嗎?” 昨天情急之下朱易琨都沒想到這一點,今天被謝印雪問了一通,那些被他忽略的疑點便露出浮出水面,讓他再難忽視。 看見朱易琨臉上因著擔憂藺建賢的焦灼之色漸漸褪去,謝印雪終于放下茶杯,總結道:“你昨天沒去見他,是因為你也察覺到了藺建賢言語和行為中的怪異之處,所以你不敢去。” 朱易琨訕訕笑著:“什么都瞞不過您……” 謝印雪道:“不過我也覺得你有句話說的很對。” 朱易琨問他:“哪句話啊?” “他有可能已經出事了。” “啊?” 謝印雪沒解釋太多,話音落下后便起身走向門口,柳不花立馬邁步跟上他,原本被朱易琨打發到一旁防止偷聽或是打擾他們談話的芳芳瞧見謝印雪和柳不花似乎要走,自己也趕緊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問他們:“謝先生你們要走了嗎?我也和你們一塊離開吧。” 芳芳總覺得自從自己踏進這座大樓起,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毛骨悚然感縈繞著她,陰冷凄寒,像是有人在往你脖頸上吹氣似的,但一開始她只當是云蔚大廈的空調開得太足沒放在心上,直到踏入電梯后碰上那樁詭事,芳芳就再沒法欺騙自己了,寧愿哪怕這個月的工資不要了都想逃離這里。 只是她不敢一個人走,萬一中途又撞邪了怎么辦? 唯有待在謝印雪和柳不花身邊芳芳才有點安全感,所以這會兒說什么也要跟在他們身邊離開這棟大廈,就與兩人一道再次進了電梯。 而他們三人都在電梯里站著了,朱易琨也還直愣愣地待在原地,謝印雪便問他:“怎么還不走?不是急著要去救你發小嗎?” 朱易琨被謝印雪叫回神,也追進電梯,瞧見芳芳也在就皺眉道:“你怎么也跟著走了?還沒到時間呢。” 媛媛在他這上班時是全天候的,幾乎24小時都待在他的套房里待命,新來的芳芳他雖然沒訂全天候只訂了12小時,但時間不到她也不能走啊。 因此朱易琨對芳芳說:“我現在有事出去會兒,你在這里等著吧。” 芳芳囁嚅道:“我身體也不舒服,我想請假……” “你——”朱易琨語塞,不過芳芳剛到時他就覺得她臉色不太好看,加之自己這下也沒心情按摩就懶得管她,決定等會再找她們經理換個新的按摩師過來。 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問清楚謝印雪剛剛那句“可能已經出事了”的意思。 于是朱易琨也沒轉身,背對著電梯門向謝印雪恭敬道:“謝先生,您方才說老藺出事了……是哪種程度的出事啊?” 聞言,謝印雪緩緩抬眸,目光在朱易琨面容上停頓須臾后,雙眉幾不可見的蹙了下,說道:“目前不好斷言,我需要再確認一下,我們先去你發小那看看吧。” 朱易琨被他盯的心慌,無措的都有些結巴了:“好、好的。” 柳不花拍拍他的肩:“朱老板,你往旁邊站點,電梯按鈕都被你擋住了。” 他們進電梯這么久,電梯門都合上了還沒下到一樓,就是因為朱易琨擋到了電梯按鈕。 然而等朱易琨挪到旁邊后,柳不花卻望著電梯樓層區卻遲遲摁不下去,沉默幾秒,開口低聲罵道:“壞了。” “是電梯壞了嗎?還是按鈕壞了?” 芳芳繞上前,探頭看了一眼電梯樓層按鈕區,便是這一眼,就叫她渾身炸起了雞皮疙瘩,差點尖叫出聲——按鈕面板區那邊,每個按鈕上所代表的樓層,如今都成了同一個數字:【-18】! “怎么又是負十八層?”芳芳駭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滿目恐懼,“每個按鈕都是……” “我擦!”朱易琨轉過頭瞧清這一幕后也立馬跳到謝印雪身邊,“這是咋回事?我們也被那個工人纏上了嗎?!” 芳芳在套房里沒聽到他們的談話:“什么工人?” 此時朱易琨哪顧得上回答她的問題?滿臉糾結道:“我們現在還要不要摁樓層按鈕?” 這下芳芳也管不上問其他了,遲疑的說:“……我覺得摁開門鍵比較好。” 現在所有電梯按鈕都是負十八層,不管他們按哪個,通向的應該都是負十八層樓吧?既然這樣,那還不如把電梯門打開,起碼那樣還能回到朱易琨88樓的套房去。 可就在芳芳伸預備按向開門鍵時,柳不花卻皺了下眉,抬手攔住她:“等一下,萬一門開以后,我們面臨的層數不再是八十八樓,而是負十八層呢?” 芳芳聞言霎時愣住,她很想說:不可能。他們進來后電梯還沒動過呢,他們也沒按什么按鈕,應該是從哪層進的電梯,再次開門時依舊在哪層啊。 只是她嘴唇動了幾下,卻終究沒能開口反駁柳不花的話,因為芳芳自己也清楚,柳不花說的,很可能就是正確的答案。 芳芳靠著電梯內墻滑落在地,抱著膝蓋難過哭道:“嗚嗚……我怎么就攤上這種事了啊?” 她的哭聲才在電梯里響起,就很快被另一陣聲音給壓下去了——那是朱易琨的手機鈴聲,有人給他打了個電話。 柳不花“咦”了一聲:“電梯里還能接到電話嗎?” 這話嚇得朱易琨把手機從口袋里取出來時在掌心顛了三四下才抓住,握穩后他和柳不花解釋:“云蔚大廈電梯里有裝信號放大設施,一般來說還是能正常通訊的,就是信號和網速有時候可能沒外面那么好。” “哦,是這樣啊。” 柳不花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靠到一旁沒再說什么。 而朱易琨顫著身體看過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后,便用無助的目光望向謝印雪:“謝先生,是我發小打來的……” “接啊。”謝印雪淡淡道,“你不是一直在擔心他嗎?” “那好吧……”朱易琨只好依言照做,摁下接聽鍵,再將手機對準耳朵,“喂……老藺?” “老朱……” 朱易琨自己是因為身處于密閉的電梯內又極度害怕,所以說話虛軟無力還磕絆,可電話另一端的藺建賢,話語和方才那個電話一樣,也是斷斷續續的,還充斥著嘈雜的電流音,不知是因為他身處的環境就是如此,還是如今接聽電話的朱易琨在電梯內信號本就受限的緣故。 “老朱……救救我……” 朱易琨聽著藺建賢的求助,自己也欲哭無淚:“老藺啊,我也想來救你,但我被困在來救你的路上了。” 結果藺建賢卻像是聽不到他的話一樣,自顧自地喃著:“電梯上不去……上不去啊!” “什么電梯上不去?你現在在電梯——” 朱易琨話問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同樣的話藺建賢在昨天也說過,并且這還是藺建賢無法來找他的原因。當時他以為是藺建賢那棟樓的電梯壞了,而今天藺建賢說能來見他和謝印雪,他就默認為藺建賢住處的電梯修好了,可現在他望著電梯顯示屏上那個“-18”的樓層數字時,他忽然有了一個極為恐怖的猜測: 藺建賢為什么總說電梯上不去?而電梯在哪里會上不去? 會不會藺建賢和此刻的他們一樣,被困在只有【-18】按鈕的電梯中,他話中的“上不去”,是指他們都無法再回到屬于人間的正一層去了? 這個認知讓朱易琨差點把手機給甩飛出去。 縱然最后沒甩,他也不敢再握著了,直接塞到柳不花手里然后蹦到謝印雪身邊縮著發抖:“不關我的事啊,冤枉有頭債有主,那位工人我沒欠你什么,你別來找我啊……” “不關那工人的事。”沉默許久的謝印雪到底開口了,“朱老板,你最近有照過鏡子嗎?” “什么?” 朱易琨不明白謝印雪為什么會在這種緊要關頭問他照不照鏡子這種話。 謝印雪輕聲嘆出一口氣,目光掃過朱易琨發黑的印堂,又看向他凹陷的雙頰,最終說:“我有一個猜想,或許真正撞鬼的人不是你發小,而是你。” 沒等朱易琨反應過來,那邊拿著他手機的柳不花看著屏幕上的通話界面,眉宇間也逐漸染上凝重的神色,抬頭望向朱易琨,疑惑道:“朱老板,你發小的手機號碼,怎么和你的手機號碼一樣?” 第108章 朱易琨聽見謝印雪說撞鬼的人是他時眼珠子已經快瞪出眶了,等聽完柳不花聽的話更是震驚無比,下意識地否認:“不可能!” 柳不花也不和他廢話,直接將手機遞還給朱易琨:“你自己看。” 基本上所有手機在電話打入時,只要開了來電顯示功能,就一定會顯現出打入電話的相關號碼,如果該號碼有名字備注,則會優先顯示名字。 而大部分人在有號碼備注的情況下,很少會去關注備注底下那串小小的數字——朱易琨就是這種人。 更何況這個電話打來時,他們正被困在僅有負十八層樓層按鈕的電梯中,朱易琨看到名字備注后還能將接起就已經很不錯了,別指望他先把名字備注底下的數字看過一遍后再接通。 “我不看!” 如今聽見謝印雪說撞鬼的人有可能是他而不是藺建賢,朱易琨更是不敢碰這手機,生怕自己摸一下它就會被索命,急急撲到謝印雪身邊嚎:“謝先生,快救救我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撞鬼的不是我發小嗎?” “你發小撞鬼?”謝印雪望了一眼朱易琨,將這句話反問回他,“我倒是覺得,鬼就是他,只是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鬼而已。” “……我怎么越來越聽不懂了?”朱易琨喃喃道,“鬼還能不知道自己是鬼嗎?” “能,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柳不花用有些憐憫的目光看向朱易琨,“這樣的人死了以后,往往會碰上一些‘怪事’,他們以為是自己撞邪了,殊不知……” “邪事之源,起于己身。” 謝印雪說著這句話,負手走到芳芳面前。 芳芳察覺到謝印雪的靠近,顫巍巍抬起頭望他,可她在看到謝印雪面容的剎那似乎聞到了一股淺淡的梨香,再之后眼皮就開始發沉,腦袋也逐漸暈怔,最終抵擋不住困倦的疲憊而閉上雙目。 謝印雪按在芳芳的肩防著她睡倒在地上,等柳不花過來接替他扶住人后才松開右手,并繼續和朱易琨說:“藺建賢告訴你的那個鬼故事,有很多矛盾和疑點,你自己也應當有所察覺,但起初我也沒往他已死這一方向去想,直到你和我說了一個細節。”